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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長夜過後是黎明 (二)

第七十六章nbsp;長夜過後是黎明nbsp;(二)

“哈哈哈哈,劉秀這廝,果然有趣!”聽完了屬下對劉秀離開皇宮後所做作為的詳細彙報,劉玄不怒反喜,“還有李次元的老婆,居然也是同樣的火爆脾氣。這一家人,倒是相似得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陛下,他們也太膽大妄為了!劉縯是叛逆之罪,不將他們盡數株連入獄,已是陛下您寬厚仁慈,他們竟不知收斂,還把去抄家的張將軍打成那樣,對您的聖旨……”nbsp;一旁伺候他的中涓聞聽,連忙小心翼翼提醒。

“聖旨朕原本就想收回來!”劉玄瞪了此人一眼,冷冷地道,“我讓他抄家,又沒讓他把劉縯的家人趕出去。此人狼子野心,該打,該打!如果可以,朕倒希望那劉秀,能把王匡那老匹夫也打上一頓!也讓朕出了心中的惡氣!”

“陛下的意思是……?”nbsp;中涓雙目一亮,立刻躬身請教。

“暫且由他!”劉玄大笑,蒼白的臉上瞬間寫滿了得意,“他是故意裝魯莽也好,真的魯莽也罷,朕都由著他。反正朕會派人,將馬武、岑鵬、鄧奉、賈復等輩,一一收入朕的囊中。他可以裝傻充楞。那些人,卻未必願意永遠陪著他胡鬧,丟了各自的大好前程。”

”陛下聖明!”nbsp;中涓做恍然大悟狀,然後,又遲疑請教,“陛下,那馬武和岑彭兩個,不是要擁兵自重麼?您若想……”

“他們那是在向朕示威。”劉玄撇了撇嘴,淡淡地說道,“朕沒殺劉秀,他們自然就不必要再玩這一套。況且淯陽緊鄰宛城,馬武那邊,也沒有多少糧草。朕給他們各自一個臺階下,他們自然會乖乖地改弦易轍!然後朕再給他們加官進爵,他們自然會明白,朕比劉縯更大度。跟著朕,比跟著劉縯更有前途!”

“陛下,聖明!”nbsp;nbsp;中涓再度恍然大悟,對劉玄佩服的五體投地。

劉玄見他模樣,忍不住放聲狂笑。笑過之後,又壓低聲音,滿臉神秘地吩咐,“百福,你替朕去知會劉秀,讓他明天來書房見朕。朕不追究他打人毀旨的罪責,他卻不能不替朕做事!”

“是,陛下。”nbsp;中涓百福回答得畢恭畢敬。

次日清晨,百福領著劉秀來到御書房。甫一進屋,劉秀便打了一個酒嗝,刺鼻的氣味登時充斥全屋,劉玄本來還在煞有介事地練習書法,立刻被燻得裝不下去了,放下毛筆,擺出一幅兄長的架勢,皺著眉頭責問,“文叔,你怎麼如此貪杯?”

“陛下,臣昨夜思念亡兄,就多喝了幾罈子,還望陛下恕罪。”nbsp;劉秀醉眼惺忪,舌頭也有些僵硬,說出的話含糊不清。

“無妨!”劉玄擺擺手,又向百福道,“去拿些酸梅湯,給淯陽侯醒醒酒。”

“謝陛下。”劉秀見他擺出一副體恤自己的樣子,心中冷笑不止,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靜待下文。

劉玄見他如此失禮,心中頓時有幾分惱怒,不過用人之際,他也只能先忍下一口惡氣,笑著問道,“文叔,朕聽說,三娘也跟你一起回來了。”

“陛下,馬三娘一直跟在我左右,不離不棄。”nbsp;劉秀立刻抬起頭,滿臉警惕地大聲回應。

“文叔不必如此,朕只是想起了馬子張,所以才又提起了她!”nbsp;劉玄心中愈發惱怒,表面上,卻依舊和顏悅色,“你昨天在朝堂上說的話,朕思前想後,覺得甚有道理!且不說大司徒是忠是奸,他這一去,王莽那邊,必定彈冠相慶,咱們本來的大好形勢……”

“陛下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劉秀撇了撇嘴,毫不客氣地打斷。

“朕很後悔,朕真的很是後悔!”nbsp;劉玄裝出一幅痛心疾首模樣,開始跟劉秀比拼演技。

“陛下何不殺了李秩,替家兄報仇?”nbsp;劉秀早就將劉玄的真實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卻按照自己先去的計劃,繼續裝莽夫。“末將從此之後,一定但憑陛下驅策!”

“這……”nbsp;劉玄恨得偷偷咬牙,轉過頭面對劉秀,卻又是滿臉笑容,“朕需要一些時間。況且,李秩當時,看著令兄一路從皇宮殺出來,也是誤以為他對朕行刺,才出手跟他拼命。朕如果不問青紅皂白就殺了李秩,今後真的遇到有人謀反,誰還敢挺身而出?”

“那陛下究竟想要末將做什麼,還請直說!”nbsp;劉秀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撇著嘴追問。

“既然死者已矣,活著的人,就不要再折騰了!”劉玄精神突然變得振奮,目光灼灼看向劉秀,“文叔,朕知道,馬武和岑彭,都對你大哥忠心耿耿。得知伯升死訊後,他們兩個相繼做了一些,一些糊塗事。很多人勸朕發兵征討他們,但朕卻覺得,他們皆是有情有義的漢子,所作所為,也都是激於一時激憤。朕若不肯放過他們,豈不讓天下忠義之士心寒?”

“唉!”nbsp;幽幽嘆了一口氣,他痛心疾首地繼續表演,“伯升已逝,若馬武和岑彭再與朕離心離德,別說王莽,連那赤眉軍只怕都能滅了大漢!”

“你才知道?”劉秀肚子裡奚落,臉上卻依舊擺出一幅愛理不理的表情,沉聲問道,“陛下有何打算?”

“無論朕有何打算,都需要文叔你鼎力相助。”劉玄雙目立刻開始放光,用手指比劃著說道,“馬武,岑鵬二人,既是為伯升才反叛於朕,那麼只有你,才能說服他二人回心轉意!”

“臣的話,他們未必肯聽!”nbsp;劉秀拱了拱手,冷冷地回應。“陛下真是高看微臣了。”

“文叔何必妄自菲薄?”劉玄笑吟吟看著他,滿臉嘉許,“那馬武既曾宣稱,誰敢動你,他就要了誰的命。由此便可以看出,他對你極為看重。至於岑彭,他雖在軍營中帶領將士們公開祭奠伯升,卻只是驅逐了朕派去的官吏,並未要了他們的性命。由此亦可推斷,他的用意跟馬武一模一樣。”

劉秀心中頓時翻起滔天巨浪,萬沒想到,劉玄竟然看事如此之準。當即,裝作難以置信的模樣,眉頭緊皺,“果真如此?末將居然一點都沒想到。他們兩個,還真夠仗義!”

“裝,你繼續裝!”nbsp;劉玄心中暗罵,卻繼續笑著說道,“文叔,朕能有今天,全靠你們兄弟,一個救命,一個讓位。朕也並非沒有良心的人,這些事,朕從未忘過。”

“陛下記得就好,末將不求陛下報答,只求從此平平安安混完這一輩子!”nbsp;劉秀拱拱手,毫不客氣接受了劉玄的“感激”。

“好一個平平安安!”劉玄哈哈大笑,朗聲道,“想得美,朕才不會准許你蹉跎光陰。文叔,你可否替朕再兩封信,勸降馬武、岑彭不要再繼續胡鬧。朕保證不計前嫌,赤心相待。”

“陛下,馬將軍如今不知去向,臣也找他不到。而臣與岑彭素無交往,即便他尊重臣兄,也未必將臣放在眼裡。”nbsp;劉秀想了想,果斷選擇“實話實說”。

“文叔,你只管寫,其餘的事,就交給朕。”劉玄卻立刻喜形於色,大聲催促。“現在就寫,朕命人給你準備毛筆和絹布,你寫完了。朕立刻讓尚書令和大司馬前去送信,順便傳達朕的聖旨!”

一瞬間,劉秀雙目中寒光閃爍。真恨不得暗中通知馬武岑鵬,將前去傳旨的謝躬和朱鮪直接剁掉。然而,下一個瞬間,他卻裝作很不滿意模樣,一邊提筆寫信,一邊大聲跟劉玄討價還價,“陛下,那臣兄所受的不白之冤……”

“放心,朕正派人查,日後必給你個交代。”劉玄心中好不耐煩,卻繼續強忍惱怒,用力擺手。

劉秀見他推三阻四,心中恨極。先長話短說,給馬武和岑鵬寫完了信。然後暗自一用力,張開嘴巴,狂吐不止,轉眼間,就又將御書房內吐得一片狼藉。

“嘔——”nbsp;劉玄被燻得好生噁心,連忙捂住嘴巴,快速走向視窗。待調整完了呼吸,回頭再看劉秀,卻發現此人竟一路吐著出了門,堅決不肯回頭。

……

兩個月彈指即過,劉秀整日喝的酩酊大醉,喝醉後,便提劍外出,不是去劉縯的墳前舞劍哭祭,就是去李秩和朱鮪等人的家門口惹事。。

到後來,滿城老幼皆知,淯陽侯劉秀因為傷心其兄的死,得了失心瘋。大夥心中對劉秀同情之餘,對朱鮪、李秩等人,不免又多了幾分鄙夷。而有些膽子大的潑皮無賴,則常跟在劉秀後面,替他搖旗吶喊,看李秩和朱鮪如何出醜。

朱、李兩家損失慘重,又不敢公然對劉秀出手,故而只能派人跑到劉玄面前控訴,請他嚴懲肇事者。

劉玄見劉秀鬧得太過,也有心打壓他一下,可是一與群臣商量時,包括王匡張卬在內的大部分朝臣,紛紛婉言勸阻,說劉秀雖有小錯,但從不與劉縯舊部接觸,而且,岑彭收到劉秀的信後,也乖乖歸降,上書自承其罪。如果為了一點小錯兒就處罰劉秀,只怕無人可以作為人質,要挾岑彭和劉縯舊部。更何況,劉秀手下的那些猛將,都唯他馬首是瞻。萬一惹惱了他們,後果很難預料。

劉玄心情鬱悶,回宮後,最寵愛的麗妃居然也滿眼含淚,說劉縯的遺孀和兩個沒爹的孩子有多可憐,弄的他連讓其侍寢的心情都沒了,只得拂袖離開。

“陛下可是要對付劉秀,臣有一計,可讓此人身敗名裂!”nbsp;也不是所有人都肯吃劉秀的賄賂,尚書令謝躬就是個例外。找了個單獨奏對機會,低聲提議。

“真的?”劉玄大喜,揉著太陽穴,低聲催促,“那就趕緊說出來!子張,現在外面的人,要麼,是讓朕速速殺了劉秀,要麼,是讓朕不要理會劉秀的做法,就連麗妃,都在朕面前,想方設法請朕還劉縯一個清白,朕都快被他們煩死了。”

“陛下,劉秀此人,絕不是他表現出來的這麼粗鄙莽撞,所有人都為他說話,就足以說明,他在背地裡,一直在收買人心!”nbsp;謝躬非常狡猾,一句話就命中了要害。

“子張,此言沒錯!”劉玄點點頭,深表贊同,“可他又曾經對朕有過救命之恩,還主動交出了兵權,朕如果殺他,必須找到有力的藉口,才不至於……”

“那就先壞了他的名聲!”nbsp;謝躬等得就是劉玄這句話,立刻大聲回應,“陛下,如今劉縯才死不足三月,屍骨未寒,假若劉秀此時不顧其兄之喪,而操辦起了婚事,別人聞聽,該當如何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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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nbsp;劉玄先是一愣,旋即獰笑著追問,“婚事,跟誰的婚事,馬三娘麼?那也太便宜了他,順手還賴定了馬武!”

”臣之計,可一石二鳥!”nbsp;謝躬笑了笑,猩紅色的舌頭在嘴裡翻滾,“臣聞之,當年劉秀在長安之時,曾當眾放出狂言,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娶陰麗華。那陰麗華,乃是新野陰家的大小姐,若非劉秀領軍在外,二人早已結為伉儷。臣還聽說,早在劉縯未死之時,已派人前去新野替劉秀求親,婚期便定在九十月間,可以想見,只要劉秀打下洛陽,他凱旋而歸之時,就是迎娶陰麗華的日子!”

“竟有此事?”劉玄眼睛裡,也射出了狠毒的光芒,裂開嘴,哈哈大笑,“朕怎麼不知道?打下洛陽,然後回來成親。劉縯可真敢想!幸虧朕當機立斷殺了他,否則,這會兒真是連覺都睡不著!”

“既然劉縯已死,陛下何不玉成此事,賜婚於劉秀?不過,馬三娘那邊,既然馬武在外,無法派媒人登門,就只能再等上一等了!”nbsp;謝躬一邊笑,一邊亮出滿嘴的毒牙。“劉秀若是不肯結婚,不僅是違抗聖意,還會傷了陰家小姐的心。但他若是領旨結婚,就會讓天下人知道,他只一心效忠陛下,至於什麼殺兄之仇,什麼倫理綱常,他根本就沒當回事兒。如此無情無義之輩,還有誰會服氣?誰會一條路跟隨他走到黑?到那時,恐怕非但岑鵬看他不起,馬武馬子張,也會因為自己的妹妹受了冷落,一怒棄之而去!”

“好計!妙計!”劉玄撫掌大笑,尖利的牙齒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