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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風月(1-3)_大唐風月3_第一百七十六章 貞觀之治之風雨飄搖(3)

第一百七十六章 貞觀之治之風雨飄搖(3)

其實,楊若眉並未明白那二人對語,只是陰謀的味道顯而易見,又提到了長孫安業,楊若眉想該是有事要發生……

靜靜踱在去往麗正殿路上,微微出神……

“楊夫人慢走!”

嬌細高挑的聲音傳來,令楊若眉回過神來,回頭一望,正是韋妃身態搖擺生姿,緩步走來:“可是……去向皇后請安?哼,如今果是不同了,得了陛下寵幸,人……也是勤快多了!”

楊若眉可不是燕妃、陰妃,能隱忍她尖酸的挑釁,畢竟也曾是無比尊貴,自不會將此等女人放在眼裡,這一點倒和楊如夕不謀而合……

“貴妃娘娘才是勤呢,每日每日的去得最早,可惜……終還是等不來陛下!”

楊若眉一語雙關凌厲,韋妃臉色倏地一暗,李世民確已有些時日沒在她的“永儀殿”露面了……

楊若眉微微一笑,美眸挑開不屑的浮光,轉身而去……

請過安,眾妃個個散去,楊若眉卻獨留下來,無憂倒與李世民一般,以為她又受了什麼委屈,便先是安慰起她……

楊若眉心中溫暖,卻望了望四周,小心道:“若眉有些話,想與皇后娘娘單獨講,不知可否?”

無憂看她眼光流轉,心裡一怔,向左右四周側眉吩咐道:“都先下去吧!”

見身邊侍女紛紛施禮而去,楊若眉方才輕聲開口:“娘娘,恕若眉多嘴,可若眉確覺此事事關重大,這才……特來和娘娘講!”

無憂見她臉色鄭重,眼中微凝一絲憂色,道:“請但說無妨!”

楊若眉這才將那日御花園荷塘偏僻處所聽一切說了,無憂不禁越聽越驚,流緋色香緞衣袖攥出微微皺痕……

楊若眉見了,斂眉道:“本是想和陛下講,令陛下早作準備,後一想,此事……此事畢竟牽連娘娘家人,還是……先與娘娘講為好!”

無憂穩定住心神,感激看她一眼:“妹妹有心了!”

楊若眉搖頭,心裡卻更生了感慨:“娘娘心中有數便好,若眉想,這事情即使要向陛下講,也還要娘娘講更好些!”

無憂一嘆,自封後位,心中憂慮與日俱增,而偏偏家人又未能嚴格自律,即使有些是無心之失,也都會被人詬病,朝中民間議論,自己事小,李世民新君剛剛登位不久,他的名聲才是大啊……

望著嫋嫋彌散的薰香升騰,心中不安亦如煙霧繚繞……

楊若眉說她能辨清女子聲音乃是德妃沒錯,可那男子卻辨不十分真切。

只知聲音已見蒼老,無憂分析她語中之意,顯然安業只是被利用而已,那他們所說見了“她”又是誰呢……

無憂久思未想出結果,懷著惴惴的心情,來到太極殿中,照常無異地向李淵請安,德妃眼神如電,上下打量無憂,李淵眯縫著眼睛,心情似是不佳……

無憂見了,便也沒做多留,道過安好便去了……

心情莫名疲累,無憂按著太陽穴位置輕輕揉著,迎面走來張婕妤,步態輕盈……

“皇后今兒個怎麼去得這樣早?”

張婕妤眼神略晃過一絲不安,身邊一女子,竹帽垂紗,淺茶色一身繡襦裙裝,低垂著首,紗簾遮面不明,卻是身態嬌好的女子……

無憂略望她一眼,方道:“給姨妃請安,今日父皇身體欠安,便不多打擾了,不知這位是……”

無憂不禁朝身邊女子望去,那女子靜靜站在一處,無任何慌張,卻不見禮,張婕妤美睫微微眨動,辨析不清其中流轉的光:“這……是我遠房表妹,太上皇……特許她來宮中伴我些日子!”

見無憂秀眉微結,又道:“啊,我這表妹鄉下人,沒見過世面,對皇后禮數不周,皇后可不要見怪啊……”

無憂一笑,柔和道:“不礙的!”

青紗帽女子只微微欠身,卻是不語……

“多謝皇后大度,那……我們便先去了!”

張婕妤向身邊女子微微示意,那女子隨在身後,衣裙飄擺如雲……

無憂望著,不禁微微出神……

太極殿,李淵斜靠在金絲軟緞繡墊上閉目養神,腦中思緒紛亂。

李世民,他曾經最引以為傲的兒子,如今卻是他心裡最難拔除的利刺,想起來,便覺心上生生髮疼……

“父皇……”

一女子聲音清晰,略有微微哽咽,殿中輕煙瀰漫如雲,李淵正自感慨嘆息往事,突然一聲,熟悉、陌生、抑或是都有,令李淵心中微微一驚,惶惶然側目,淡茶色衣裙素雅清靜,垂紗與煙霧迷濛一處不明,一女子跪在地上,隱有抽泣之音在耳邊迴旋……

“你……你是……”

“父皇……”

淡茶衣裙女子磕下頭去,玉手纖白如脂,輕輕取下青紗簾竹帽,露出張憂愁卻無比熟悉的臉,淚水漣漣……

李淵頓時大吃一驚,“騰”的一聲自躺椅上站起,蒼老的身軀,微微晃動,腳下一陣不穩……

“小……小……小凝!”

“父皇……”

淡茶衣女子再一聲呼喊感情濃郁不去,淚水更如泉水奔淌,正是前太子妃——嶽凝!

李淵眼前一陣迷亂,他正自思念建成、元吉,正自感嘆與李世民疏離漸行漸遠,正在此時,乍見嶽凝安然眼前,心中滋味百般叢生,竟自禁不住老淚縱橫:“小……小凝,你……你如何進到宮裡?承……承儒,我那可憐的孫兒呢?”

李淵忙上前扶過嶽凝,蒼老的聲音驚喜與悲哀共鳴:“小凝,承儒他可好嗎?”

嶽凝斂袖拭淚,哽咽回道:“父皇,承儒……畢竟是建成之子,嶽凝雖知父皇心中記念,卻……卻不敢帶他一同前來,若被陛下得知……定然……性命難保啊!”

“他敢!”

李淵濃眉立起,嗓音沙啞憤然:“若他再敢為難我這孫兒,我……便定與他你死我活!”

你死我活?

嶽凝心中深深一嘆,你死我活,怕只能說說而已……

“父皇,嶽凝僥倖不死,幸得裴大人收留,隱藏起來,後得知父皇心緒不佳,一直念著建成,二位娘娘甚是擔心,這才與裴大人說起,裴大人對我講了,望小凝能來一探父皇,了卻父皇心中鬱結,父皇可千萬要以龍體為重啊!”

李淵心中深深震撼,向大殿四周一掃,果然偌大個太極殿竟只有他、小凝和張、尹二妃四人,連一位宮女內侍也無,顯然是有意安排。

不禁向張、尹二妃一望,竟有十分感動:“難得愛妃有心了!”

張、尹二妃略一垂首,齊聲輕言:“只望陛下安好!”

李淵心中滋味莫名,心中激動、感動、衝動,一齊衝湧向心間腦海。又勾起些建成的種種好處,對李世民,則無端端增出些怨來……

無憂回到麗正殿中,莫名其妙坐立不安,推開些窗,透進些清新涼爽的風,仍感心慌意亂……

為何會有這種感覺,自出太極殿路上遇到張婕妤起,心中便再無安寧……

那紗帽女子,面目並不清晰,卻無端感覺眼神銳利如刀,無憂心中總有種錯覺上下流竄,說不出的怪異……

怎麼……會這樣呢?

“娘娘……”

採映聲音急促匆忙,氣喘吁吁地跑進殿來:“娘娘,楊夫人侍女來說,說……楊夫人自昨晚,一直昏睡至今未醒!”

“什麼?”

無憂不禁心裡顫抖,站起身來,眉心緊緊凝結:“可傳了御醫?”

採映喘上口氣,回道:“已經傳了!”

無憂心裡千纏百繞糾纏,楊若眉此時出事,說是巧合,連自己都不會相信!

她剛剛看到了御花園荷塘邊的一幕,才告知了自己事情的經過,只那一天之間,便出了這樣的事情?

殺人滅口——這四個字,在無憂腦海中無比清晰……

芙蓉苑中,薰香瀰漫成煙,繡床錦榻邊美人面色蒼白……

無憂與李世民床邊望著,御醫臉色沉重,默默診脈……

“如何?”

無憂關切地問,看著楊若眉氣象虛弱,心中內疚非常……

御醫緩緩站起身來,向李世民與無憂恭敬施禮,李世民忙示意他起身:“快講,楊夫人究竟何以昏迷不醒?”

李世民眉間微有皺痕,御醫小心抬了抬眉目,觀望帝王臉色,言語小心:“回陛下,夫人……脈象正常,身體不見分毫異色,恕老臣愚鈍,實不知……實不知這……原因何在!”

“不知!”

李世民臉色一沉,微高了聲音:“哪裡都正常,這人如何會昏迷不醒?難道……一句‘不知’便了事了嗎?”

“陛下恕罪!”

御醫慌忙跪下身去,全身不禁顫顫而抖……

無憂心中更加糾結,不知……有時,不知也是一種回答……

“陛下!”

無憂面色如霜,聲音有些許微顫:“先……令他退下吧,此……並

與他無關!”

李世民一怔,無憂眼神水光無定,一片流灑在楊若眉身上,纖纖玉手十指緊緊相扣,眼中說不出的憂愁……

李世民示意御醫退下,御醫感激地望皇后一眼,慌忙退去……

“怎麼?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李世民望一眼昏迷虛弱的楊若眉,一種感覺莫名難測……

無憂與他深邃的眸僅一眼對望,便轉向一邊侍候的宮女內侍,目光幽沉如墨無光:“楊夫人昏睡前,都做過些什麼?誰侍候的?可是碧兒嗎?”

碧兒一身異於旁人的侍女宮裝,尤為嬌悄,眼池淚光點點晶瑩:“回皇后娘娘,正……正是!”

無憂巧眉微微一收,詫異漫過了眉心:“那……可有異常嗎?”

碧兒輕輕搖頭,低聲道:“沒……沒有!”

晶亮的眼如水光閃爍,在鏤花紋梨木桌上微微一凝,無憂隨著望了過去,一隻翠綠色玉碗如碧,孤零零靜靜放在圓桌之上,周邊再無他物……

無憂心中似電閃光耀般穿過絲念想,如水清淨的眸,微漾一波漣瀾,望著碧兒,良久不語……

李世民亦隨著碧兒的眼望了過去,龍目精銳如刃:“你……叫碧兒是嗎?”

碧兒低垂著頭,始終不敢望君王一眼:“回陛下,奴婢碧兒!”

李世民上下打量她,淡青色垂紗柔絲裙,簡約清淡,卻與一般侍女來得不同。

望兩旁侍人一眼,唇邊條紋清晰如刻:“來人,先將此女……獨關入芙蓉閣中,任何朕……改日要親自審問!”

一聲如洪鐘威震芙蓉苑中,無憂亦有一驚,望李世民一眼,眸光流水交融,彼此互望只一瞬之間……

無憂瞭然,再望驚恐萬分、怔怔立在當地神情恍惚意外的碧兒,亦沒做阻攔……

無憂撤開眼光,向楊若眉床邊走去,再沒言語……

碧兒心中一沉,絕望的淚水奪出眼眶:“陛下,陛下……奴婢……不關奴婢的事啊,娘娘……娘娘……”

嬌細的聲音漸漸遠離,無憂微微側目一望,柔玉的手,緊緊攥住楊若眉的手……

芙蓉苑中,宮女內侍盡皆退去,無憂坐在楊若眉床邊,嘆息之音微弱,卻無比清晰……

人生之事,真真難以預料,曾認為最是瞭解的人,有可能一夜之間,便形同陌路、貌合神離。

而從前看似針鋒相對的呢?卻有可能為了你,正在生死一線上苦苦掙扎……

凡事沒有絕對,果然如此……

無憂心中突然感慨萬分,望著楊若眉面如紙色蒼白,水光盈動的眼,幾欲掉下淚來……

“無憂!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李世民聲音故意壓低,柔和卻隱有試探的意味:“若眉……該不是無緣無故的吧?”

無憂唇角一絲紋路苦澀,握著楊若眉的手,略略緊收:“不是,我想……不是!”

無憂沒有回頭望他,望著他的眼,總也遮掩不住萬千思緒,總是被他一眼便看穿到心裡……

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牽扯到長孫家不說,關鍵怕是……亦牽扯到了當今太上皇——李淵!

李淵對此事是否知曉,於皇家聲譽恐都是不小的打擊,況且,如今天下新君即位,父子不和之音便不脛而走,蠢蠢欲動之人亦不在少數。

故,這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便可了之……

“陛下……最近都沒去向父皇問安嗎?”

無憂話鋒突然轉開,微微低著眼睫,睫毛細密如墨,眨動間光澤閃爍……

李世民俊眉一結,無憂所說,看似與此事無關,但卻會不會……是另有他意呢?無憂不是不知道,不去請安,李淵的心情才會更加舒暢,而自己……亦尚不能與李淵坦然相對……

可此情此景提及,卻令李世民心中異樣之感越發濃烈……

“是!許久未去了!”

李世民心裡嘆息,盡融在這一句中:“也確該去看看了!”

無憂回過頭來,粉盈嬌潤的臉上,笑容勉強:“去吧,這裡有我!”

李世民眉心一皺,望眼憔悴虛弱的楊若眉,輕輕點了點頭……

李世民走有數時,無憂靜靜坐在楊若眉床邊思忖,梳理近日來所有斷續的思緒,竟……這般紛亂!

無憂望一眼沉沉睡著的楊若眉,此時此刻,卻是羨慕她的,自己也好想如此這般地沉沉睡著、遠離攪擾爭鬥,可也許,自她嫁與李世民的那一天起,便已註定了此生此世身心的奔波……

無憂深嘆一聲,站起身來,夜色已攏住了滿樹春光,望一望芙蓉閣方向,無憂想,事情的真相,恐便鎖在那一道漆門之後……

自登基後,李世民極少出現在太極殿中,大唐立國以孝為先,可堂堂一國之君的這份孝中,卻已佈滿了太多猜疑算計,沉重如山……

“今日……怎麼有空前來?”

李淵眼眸微眯,語氣依舊不冷不熱……

李世民只恭敬地站在一旁,亦是眼神迷濛:“國事已漸漸輕車熟路,不似前些日子忙了,未能常來看望父皇,還請父皇見諒!”

李淵鬍鬚微微挑起,那笑,冷淡非常:“什麼見諒不見諒的,你乃一國之君,自要以家國天下為重,我這樣一個老頭子,住在這兒衣食無憂,又有什麼好看的?你自去忙你的,不必顧著我!”

李世民心中一沉,果然……又是如此!

之前的每一次,似都是這般不歡而散的,今天,恐也並不會例外,李世民只感周圍頓時安靜,似只有自己的呼吸聲,莫名沉重……

李世民終沒能說服自己,終不能面對李淵冷漠刻薄的面孔,沒有多待,去了……

正邁出太極殿門,君王幽沉深暗的眼神無比銳利,一瞥眼間,眉心便緊緊糾蹙……

一道偏緋色極其疏淡的身影,以極快的速度倏然隱入偏旁桃花樹影之中,只一瞬間,便消失不見……

那一瞬間,李世民亦感到無端端心神不安,挺拔偉岸的身軀,立在當地久久不能動彈,心中那一分焦慮亦隨之逐漸擴散……

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李世民龍目精光一爍,低沉道:“回去……”

轉身之間,微風劃過臉邊燥熱,稍停一步,冷冷吩咐:“勿要……驚動了太上皇!”

身邊內侍官點頭應了,春的氣息中,盡是冷冬的迫人寒氣……

太極殿氣氛倏然改變,適才壓抑低沉的空氣,瞬間煙消雲散,李淵依舊坐在明黃色錦緞軟榻上,笑容卻在深刻的皺紋中逐漸分明……

“小凝,你在真好,記得從前……我就喜歡吃你做的核桃蜜,還有無憂的雙糯玫瑰糕,可如今……”

李淵聲音漸漸低下,似又牽動了心中悵惘:“可如今,無憂已是皇后了,許久……許久沒有吃到過雙糯玫瑰糕了……”

眼神忽地一爍,隨而籠住欣慰的光:“這下好了,你回到了父皇身邊,能吃到核桃蜜,也是一樣的!只是……”

目光重又憂愁,緊緻了眉心:“只是……好想我那孫兒啊,承儒……自小伶俐,六歲時便吵著要學劍了,現在又該長高了吧……”

清晰柔潤的女子聲音,如鈴音入耳:“父皇,承儒很好,只是……時常……時常想念著父皇跟……”

嶽凝一頓,沒能再說下去,暗示的意義卻已恰到好處;李淵眉目果然緊緊一蹙,眼中心裡俱滿是深深的痛惜……

太極殿外,僅一門之隔,竟是冰火兩重天地……

李世民靜靜站在殿門之側,冰涼的心如置寒潭死水,胸口一陣陣發悶……

父皇——你竟……真如此恨我?!

李世民去不多時,無憂便到了芙蓉閣,芙蓉閣平日不多人住,整間屋子俱顯得落寞清冷……

無憂坐在芙蓉閣冰涼的紅木椅上,目光平展無一分波瀾……

碧兒亦靜靜地跪著,俏麗的眼一抬不抬,沉默無言……

“碧兒,你……真就不想說些什麼嗎?”

面對碧兒的沉默不語,無憂十分不解:“我知道……你……是有話要說的!”

屋內靜極,碧兒低垂著頭,緊抿的紅唇,泛出掙扎的白……

無憂睫毛輕輕扇動幾下,望她的眼神誠懇真摯:“碧兒,楊夫人……在這宮中多有艱難,想你是看在眼裡的,怕也多虧了你,才不至令她把苦都壓在心裡,看她待你更是不薄呢……”

無憂說著,便打量起她一身淡青色綢紗衣,輕道:“這青雪紗……該是陛下賞給楊夫人的布匹吧?她竟分與了你,想你平日裡……也定是對夫人照顧有加啊,楊夫人在這世上已是無親無故,怕是把你……便當作了親人……”

“娘娘!”

碧兒的隱隱抽泣,早已換作了泣不成聲,無憂步步遞進的每一句用意,皆在心裡落成重石,壓迫得再不能禁住一字一句……

“娘娘,夫人對碧兒視若姐妹,碧兒……碧兒對不起夫人,對不起……”

兒說得越發激動,淚流滿面,皆是痛悔:“娘娘,夫人……夫人是中了毒,是中了……”

忽有風聲颼颼而過,接著火花金光四濺,熟悉耀眼的小金鏢“噹啷”落地,同時落下的還有支短箭,分明就在碧兒腿邊,碧兒麗眸緊緊凝住,身子不禁顫顫發抖……

無憂慌忙站起身來,望著地下金鏢閃爍,心裡無端端勾起些莫名之感,正自悵思,忽聽門外一陣吵鬧喧囂,隨而片刻靜默,齊呼萬歲之聲隆隆響起……

無憂秀眉微微一蹙,望眼一旁驚嚇過度的碧兒,雖知她此時定然心神難定,卻不得不拉她一起,向芙蓉閣門外走去……

門外守衛內侍已然跪了一地,赫赫威嚴的君王,正立中央,目光如刀劍之鋒銳利,見無憂走來,略閃過一絲柔和,只在瞬間隱沒……

無憂清眸頓掃向四周,見幾名跪在地上的守衛戰戰兢兢,身邊還有衛隊之人表情嚴肅,目光不離半分的緊盯著守衛,刀劍亦在左右閃爍交疊……

李世民唇角微微挑起絲冷笑,傲然嘲諷:“哼!俱是些唯利小人!關入天牢,待朕……親自審問!”

左右一片交雜的音,應和、討饒、刀劍入鞘之音?無法辨析……

無憂抬眼,與李世民深深一望,年輕君王桀驁的眼中,似憂愁更甚之前……

李世民一言不發,令宮女內侍不必隨著,向無憂略使眼色,無憂便扶著驚魂未定的碧兒,隨在李世民身後,進到芙蓉閣中……

君王臉色肅穆莊重,令碧兒心中一顫,全身僵硬著撲通跪倒在地:“陛下,陛下恕罪,碧兒……碧兒實在迫不得已!”

李世民望眼無憂,無憂會意,過去扶起碧兒,輕道:“碧兒,陛下……早知與你無關的,否則如何會只令你留在芙蓉閣中,又怎會佈下了這些個設計?”

碧兒秀睫輕輕翻動,還掛有晶瑩的淚珠:“陛下,夫人她……她是……中了毒啊,平日裡夫人為免麻煩,極少與其他娘娘往來的,有些娘娘派人送來的吃食,夫人……夫人也都謹慎地並不敢吃,甚至……甚至不是奴婢親自端上的都……都是不會動的……”

碧兒聲音越見輕弱,眼神有些許飄忽,歉疚非常:“所以……所以……所以她們……她們才會令奴婢去將毒藥……放在夫人每天要喝的冰花雪耳湯中,奴婢……奴婢對不起夫人!”

她們?

李世民龍目凝出萬道冷光,眉頭一蹙:“她們?是……誰?”

碧兒紅唇微微顫抖,她是要說的,可是卻目光呆滯,竟不知從何說起;無憂在旁一望,淺秋色緞邊紋花袖,緊緊攥出深深褶皺,眼神不覺間幽蒙……

“是……德妃娘娘!”

無憂一句輕而有力,李世民與碧兒俱一驚望去……

“無憂,你說……什麼?德妃?德妃如何會去害若眉?”

李世民心中隱有不好的預感,他剛剛才在太極殿外聽到了嶽凝的聲音,雖是聲色未動,可此時再又提起德妃來,心中莫名之感頓時濃烈……

無憂略略一嘆,唇角微有絲苦笑:“因為……楊夫人聽到了不該……聽到的事情!”

說著,幽幽望眼碧兒道:“她們……該是要滅口的吧?還是碧兒,沒能狠下這個心腸,否則……”

無憂沒有再說下去,大家卻皆已瞭然……

李世民狠狠拍下桌案,目光滯在一處,憤然:“哼!不該聽到的?什麼是……不該聽到的?為何……不對朕提起?”

無憂心底微微一痛,不語……

李世民望向她,她眼神幽迷悵惘,顯然若有思索,再望眼碧兒,亦是茫然不解的神色,那麼顯然,這件事情,怕只有無憂知道……

李世民知她謹慎才作沉默,突又想起那日御醫的欲言又止,心中更感憤怒……

“哼!她們……到做得周密!連御醫都被做通!”

李世民俊眉結起痕跡,拉起無憂的手,向芙蓉閣門口走去:“碧兒,好生照顧楊夫人!”

無憂被他拉著的手莫名潮溼,望他一眼,緊隨在他的身後……

帝后之側,宮女內侍守衛眾多。

李世民眉心一結,頓住腳步,狠狠向旁瞪上一眼,兩旁身後之人,俱是心中顫抖,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李世民再望無憂,加緊了步伐,其餘一干之人察言觀色本領非常,自不敢再跟得太近,只遠遠地隨著……

李世民見距離漸漸拉開,才小心問道:“和……父皇有關嗎?”

暗啞的聲音沉如磐石,在無憂心中重重一落,可這個問題,她卻不知如何回答……

李世民眼神突如幽潭死水冰冷,在無憂臉上凝凍成霜,只令人瑟瑟發抖……

“我……不知道!”

無憂聲音放到極輕,甚至連自己都難以辨析,李世民卻是身子一滯,停下了腳步:“那……到底是何不該聽到的事情?”

無憂向兩側身旁一望,隨著的人亦在遠處停下了腳步,她知李世民迫切的心情,更知道他與李淵之間的芥蒂已日漸深刻。

於是,輕輕垂落下眼睫,將那日之事,一字一句地告訴了李世民……

李世民龍目驚凝出不可思議的光,眉間皺痕更加深刻:“安業?他……怎會與德妃她們混在一起?榮華富貴還不夠多嗎?”

無憂澀然一笑,卻不知如何答他,自李世民登基以來,似有太多太多的麻煩都與自家人有關了……

李世民自看出了她心中悵惘,也知她自是比自己更加痛心。

深深嘆一口氣,在她柔軟的發上輕輕撫摸,安慰道:“好了,你先回去,這事情……我自會處理,想安業不過是被人利用而已,不管是什麼陰謀,恐也應……不會牽扯太多!”

也應不會牽扯太多!李世民語氣中顯也並不能確信:“先回去吧!等我訊息!”

無憂微一蹙眉:“你要去哪裡?”

“天牢!”

李世民眼光瞬間冰涼……

天牢中,陰溼沉悶,十幾名芙蓉苑守衛關在一起,年輕帝王眼神幽深黑暗,在這同是漆黑的天牢中,愈顯肅穆……

“是誰……派你們殺人滅口!”

李世民單刀直入,並不與他們做過多口舌之能,與他們也並不用……

十幾名守衛互相觀看,皆是沉默不語,眼神閃躲在明滅無度的火光中,俱是低著頭,良久也是無言……

李世民龍目掠過絲冷光,唇角透著威嚴:“哼!都……沒有話說嗎?”

一如適才的沉默……

李世民騰地站起身來,龍目精光中色澤詭異非常,掃視座下一干人等,面色如霜:“好!既是沒人指使,那麼你們……便是主謀了!一個……也別想活!”

帝王之威縱橫在火光搖曳的天牢之中,所有人俱都是一顫,其中一名守衛,眼光輕輕一抬,與帝王目光交接一瞬,驚恐之色卻似是不多……

李世民心思何其細密,如何會忽略這般明顯的細節,可臉上卻不動任何聲色:“你……有話要說嗎?”

修長的指,直指向刻意暗示的守衛。守衛略略探出身子,此時到不敢對上帝王幽沉的眼光……

“回……陛下!我等……我等確乃是受人指使,卻……卻怕說出來更是萬死!”

“說!”

李世民心中暗暗傷感,說出來更是萬死,是什麼人……

說出來便更會是萬死?李世民目光呆滯在一處,不敢想象,甚至有一瞬間,思想都是停滯的。

父皇……縱你是恨我,卻就真恨到了這般地步嗎?定要置我於死地不可!

“長孫……安業大人!”

什麼?

李世民龍目精光倏然間頓住,猛地向旁看去,望著守衛的眼神不可置信的有片刻怔忪……

他……他說什麼?長孫安業!

李世民心底有一瞬間憋悶,隨而卻是果不其然的冷冷一笑,真好一招妙計!自己早該想到的不是?

據無憂言,楊若眉曾聽園中之人提到過安業,卻不知為何,此時想來,卻真是佈置周全的一步好棋,倒果是……嶽凝的風格!

“長孫安業?”李世民低聲重複一句,眼神更加銳利如鋒,向前略略逼近兩步,目光更似刀刃:“難道……毒害楊夫人,也是……長孫安業指使的嗎?朕……找不到理由!”

守衛身子微微一抖,低著頭,眼中該是驚惶的吧?李世民想……

果然,偌大的天牢之中,仿似旁若無人安靜,燃燒的火焰之聲尤為刺耳……

“末將不知!”

聲音極輕,掩不過火焰的燃燒之音……

李世民臉色沉如黑夜,心底寒涼的感覺迅速侵遍全身,是誰?能令如此多殿前侍衛守口如瓶?又是誰?能令他們眾口一詞?李世民心中有數,總之,安業是被利用了!被人利用了他的不安、他的焦慮、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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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朕……任何人皆不得提審,或探視他們中任何一個!”低啞的聲音絕狠,一國之君龍威震懾,廣袖憤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