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將軍被提著衣領，他的臉上依舊不見慌張，反而嘲笑望著燕昭，不緊不慢的從口袋裡拿出一份綾綿織布，張開在了燕昭的面前，燕昭看著織布邊緣御旨這兩個大字，然後看向了御旨的寥寥數語，上面寫著。
“攻破城池，無須活捉燕平，直接擊殺，凡阻擾者，格殺勿論。”
微顫的鬆開手，燕昭輕咳一聲，冷冷道：“我是軍隊的首領，在這，我說了算。”
“你這是想要忤逆皇上。”
沈將軍緩緩開口，他的手握住了身後的一把匕首。在昨夜御旨來時，京城還帶來了一句口諭，以燕平之事，試探燕昭，如有半點叛反之心，與燕平同罪處置，永決後患。
燕昭愣了愣，他再咳一聲，張開嘴，又合上，停了一剎，燕昭深深道：“即使是殺，也讓我來。”
“好。”沈將軍微笑道看著燕昭，眼中的寒芒一閃而逝，而他握在背後的匕首，也悄無聲息的收了回去。
沉默著的燕昭跨步下了城門，跟隨無數緩緩向著馬隊靠近的官兵，走向前去。
在一輪的箭雨了，所以的馬匹皆已倒底，血珀裡，數十個曾經的親衛隊已經躺在地上，有的，身上被刺穿了十數箭。
官兵緩步的走著，每路過一個躺在血泊中的人，他們都會低下頭仔細辨認，燕昭看著四周，他擔憂的眼睛不斷的射著。
突然，在一邊低身辨認屍體的官兵慘叫一聲，他的身體就已經被親衛隊的人用血手掐住了脖子。他還沒死透，被血浸染的手掌緊緊的掐在那個官兵的脖子上。
那官兵怪叫著扭曲著身體求救，一旁的同夥用手中長劍，毫不眨眼的刺進了那個親衛隊人的身上，數刀過後，他終於死透的鬆開手，一雙絕望的眼睛盯著天空。
燕昭不忍直視的轉過頭，然後他看見了一個在黑暗裡站起來男人。
那是燕平，他身上被劃了許多的血口，站起來的身下還在不停的滴落著鮮血。他的臉半邊是血紅的，另外的半邊，在黑暗的夜裡，看不清楚。
但燕昭依舊知道是他，因為那雙眼睛，看過燕平的人，都不會忘記。
可此刻，那雙眼，是通紅，燕平眉間還在滴落著血，他拿起手中的配劍，指向了官兵中間的燕昭，咧開一個燕昭此生再也無法忘記的笑容。
他大笑道：“燕昭，從此，你不姓燕，姓謝，我們燕家死去的所以族人，會在九泉下，等著你，我會等你過來，我相信，這會很快，很快。”
說完，燕平仰天大笑，可那笑，似哭，那是絕望的笑，是悲慼的笑。所有人都感到震驚，燕平的笑，像黑暗的魔鬼，會讓人不自覺的感到恐懼。
但那笑，在一支箭飛來時，戛然而止，還站在城門上的沈將軍鬆開弓弦，即使看見利箭穿透了燕平的喉嚨，他依舊覺得頭皮發麻，只因那陣笑聲，太過恐怖。
沈將軍拋下弓，喃喃自語：“如果不是燕昭，如果燕家不選擇叛反，那這一切，應該就不會發生，你也不會如此死去。”
燕平微低下眉，他看著喉嚨前箭羽還在發顫，身子不甘的倒了下去。
仰視著眼前的一切，他眨著眼，一切慢慢變的模糊，包括了剛剛走過來的燕昭，那滴他未看見到淚珠。
“叔父，叔父。”燕昭扶住趙王燕平大聲喊到。
然而趙王燕平沒有再留下任何一句話。兩隻眼睛無神的盯著天空，慢慢的閉上了。
胸口中箭的地方，鮮血還在源源不斷的流出來。燕昭看著自己的叔父死在自己的懷裡，心中湧出一陣哀慼。
今日是叔父，那明日……
兔死狐悲，如今自己竟淪落到這個地步。燕氏，終究還是任由謝照擺佈了。
這一天士兵們特別有衝勁，一舉拿下了懷南城。
這一夜註定是不平靜的，被破城的這一個晚上，郡守陳燁在家裡自盡而亡。但他一家人沒有受到牽連，好歹保住了性命。而其中被遮擋住的哀鳴，在這空中久久迴響著。
另一邊，在士兵們都在慶祝破城的時候，角落裡站了兩個人，身上似乎都帶著怒火，一點就能燃。
那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燕昭和沈將軍。
燕昭看著面前站著的沈將軍，臉色冰冷:“不知道沈將軍剛剛那一箭是什麼意思，為何要殺了趙王燕平。況且那時候我話還沒說完，沈將軍當真這麼急了嗎 。”
燕昭心中不滿。
“小王爺怎的這樣生氣？我有不對的地方嗎？我不過是聽從皇上的命令，而小王爺您，是在質疑皇上嗎？”
沈將軍語氣中，甚與不屑。好像那不是先帝親封的趙王，而是可隨意處置的螻蟻一般。
燕昭藏在衣袖裡面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
“沈將軍，希望你不要誤會，我只是好奇，為何皇上會出那樣的御命，而且這旨意為何沒有給我，而是給了區區一個將軍呢？”燕昭反問道。
沈將軍的唇角勾了一勾。
“小王爺，從他趙王燕平開始謀逆的那一天，這個結局就是註定的。無論今天是誰來平叛，無論今天平叛的人裡面有沒有我。趙王的結局就是已經被註定了的。”
“無論是誰，都不會改變這個結局，無論是誰，都不會改變皇上的決定。”
燕昭無言以對。
他將這事想的太過理所當然。剛剛自己還信誓旦旦的說，只要叔父肯投降，女帝一定會饒他一命，現如今看來，簡直是嘲笑了。
“小王爺，你可千萬不要因為你的婦人之仁，而毀了你的前程啊。”沈將軍語帶雙關，暗暗的警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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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的心思，此刻一句隱隱浮現了出來，燕氏的興衰，此刻還在女帝謝照的手裡。而他如何站隊，是顯而易見的了。
燕昭低著頭，暗澀不明的燈火，照不出他的模樣。
沈將軍又補了一句。“小王爺，真正殺了趙王的人，可不是我。殺了他的人難道不是你嗎？只不過你顧及血緣情分，不忍心下手，屬下替您代勞了而已啊。
“你……”燕昭目瞪口呆。這又是何意？
“小王爺，這個功勞回了京師，可是第一等的功勳啊，您以後飛黃騰達了，可別忘了屬下啊。”撇出那曖昧不明的神色，沈將軍拂袖而去。
隔日，燕昭手刃趙王的訊息便傳進了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