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趕到時，衛毅已經來了有一會兒了，正站在太后下首，微垂著頭一言不發。而太后雙眼緊閉，眉心蹙起，額上搭了一塊兒溼帕子，正斜躺在小榻上。
室內暖爐燻得沾不得一點兒涼氣，燕昭幾步上前，請安道：“兒臣見過母后。”
“燕昭，你終於來了。”太后緩緩道，氣息都帶著可聞的顫音，似乎是真如她話裡說的那樣，患了病。
“兒臣聽聞母後抱恙，不知母后是患了什麼病？”燕昭問道。
太后徐徐睜開眼睛，垂眼看著立在不遠處的燕昭，如若不娶那個女人，還真是實打實的孝子，可是……
“還不是被皇后給氣的……罷了，你問衛太醫吧。”
燕昭看向垂首站在一邊的衛毅，卻見衛毅趁太后未有察覺的時候給他使了個眼色，尚且不解的他聽到衛毅說：“太后氣火攻心，肝火虛旺，未免身子匱乏，還需謹慎修養。”
燕昭還未說話，太后先出聲道：“你聽聽你聽聽，若不是因為謝風華，哀家至於病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衛毅一陣汗顏，太后根本沒有病，但把他叫過來他也必須配合，不得已之下隨意說了幾句，不想太后緊接著又藉此說起謝風華的不是來了。
若與謝風華相比，這純粹是無事找事，太醫院也並非那麼清閒啊！
燕昭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衛毅是什麼意思，聽著太后指責有些無奈道：“風華並非有意母后您怪罪她之前也得想想自己做了什麼，風華只是實事求是罷了。”
“你是在指責哀家的不是了？”太后睜眼怒視著他，隨手將額上的帕子掀了，“哀家不過是想往你身邊塞幾個人，哪朝哪代的皇帝會只守著一個皇后過日子？哀家都是為你好，你卻幫著這個自私善妒的女人一塊兒欺負哀家！”
“母後……”
“行啊！你是皇帝，哀家哪能再管的住你？哀家被她氣得頭暈眼花站不住腳，你一來不出三句便開始跟哀家爭吵起來，她不過一時裝暈你便三個時辰不理政事！”
“枉哀家養你二十餘年，你父皇歿了後哀家謹遵聖人教誨於你，不敢有一絲偏頗，原來這就是哀家辛苦養大的孩子！真是可笑至極！”
太后許是氣急了，不再避著旁人，話越說越難聽，衛毅面露尷尬，燕昭卻緊促著眉頭，等太后說完了，半晌才道一句，“風華並非裝暈，她確實身體抱恙，她懷孕了。”
室內靜了一瞬，過了片刻太后才驀地回神，“你說什麼？懷孕了？”
“是，她懷孕了，卻因為今日的事情不小心動了胎氣，衛太醫方才從兒臣那裡離開，母后若是不信，大可以問他。”
太后聞言看了眼衛毅，衛毅面向太后，道：“皇上說的沒錯，臣不敢欺瞞。”
看來謝風華懷孕的事情是沒跑了，然而太后氣火不消沒法忍氣吞聲，她冷冷一笑，扶著宮女的手緩緩站了起來，道：“好啊，懷孕了，你便拿孩子來要挾哀家嗎？”
“不敢。”
“為了謝風華你還有不敢的事？”
燕昭聞言一頓，稍稍抬起頭，眼見自己端莊賢淑的母親如今變成了這樣，心裡一陣氣血翻騰，他乾脆破罐子破摔，說：“母後既然也看出來了，那兒臣便奉勸您一句就此收手，兒臣還是那句話，若是風華有事，兒臣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
“你當真敢威脅我啊，燕昭。”
燕昭再次道：“不敢。”
“她雖懷有龍子，頂撞哀家的事卻不能算了，若是今日你不給哀家一個交代，從此哀家寢宮，你也不必來了，不管我是死是活，都與你無關！”
燕昭猛的抬頭看她，“母後，您這是要逼兒臣！”
“逼你如何？”
兩人對視之間，燕昭的面色越來越沉，衛毅卻突然插話道：“皇上，皇后服藥需一日三次，此時正是時候，您看……”
燕昭收回眼神，看向衛毅道：“衛毅你先去盯著，閒雜人等不準靠近皇后半步。”
“微臣遵旨。”
太后假意沒有聽到兩人的話外之音，她今日為了龍子暫且退讓一步，卻也絕對不能讓謝風華就此逃過一劫。
衛毅走後，太后又出聲問道：“怎麼樣，燕昭？想好該如何向哀家交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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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昭雙眸深邃，過了片刻才拂袖而去，只落下一句，“母後放心，兒臣自有定奪。”
太后眼瞧著燕昭的身影消失，嘴角上揚，又對身邊宮女低聲道：“派人盯著點，看那謝風華是不是真懷了孩子，及時向哀家稟告。”
“是，奴婢明白。”
話雖這麼說，但燕昭為了這個孩子實在是煞費苦心，整個寢宮內外的人都盤算了一圈，確定都是自己這邊可信可靠的奴才才算完，太后拉攏的那些宮人根本不可能近身一步。
燕昭回到謝風華這邊，不出意外見謝風華對著燭光在看書，夜已深了，卻還沒有睡。
燕昭拿起披風上前將謝風華攏在懷裡，低低問她，“怎麼還不睡？等我呢？”
謝風華“嗯”了一聲，把書放下揉揉眉心，第一句話便是問道：“太后跟你說了什麼？”
“就知道你想問這件事。”
謝風華不言，只看著他。
有些無奈，燕昭道：“不過是讓我給她個交代，我將你已經懷孕的事情告訴母後，她也沒有過多難為你。”
“胡說，”謝風華根本不信，“你去了那麼久，我可不信她只跟你說了這麼幾句。”
燕昭好笑道：“那些過耳不過心的話我又何必再說與你聽？”
“太后她……又為難你了？”
燕昭搖頭道：“不算為難，氣急失言罷了，不必擔心。”
謝風華默了片刻，抬頭看他道：“若以後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你也不必再護我了，總歸我犯不了什麼大錯，太后不會怎麼為難我的，只是一點，你不許娶親，”她將頭埋在他的懷抱裡，悶聲道：“你只是我一個人的。”
燕昭不禁失笑，親吻她的額頭道：“後一句聽你的，前一句可不能。不委屈你，也絕不娶親。我現在護的可不只有你一個人，還有你肚子裡的孩子，你也千萬別委屈自己了，答應我，好嗎？”
本該是十分動容的話，謝風華想起太后鐵了心的做的那些事，無奈之下只嘆息一聲，沒有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