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謝風華不善的眼神，燕明月揮了揮手中的團扇。
“你看著我幹什麼，我一個公主擺宴，難道只請小貓兩三只，開玩笑呢？還是你覺得，母親賞賜給我的院子不夠大，坐不了那麼多人？”
燕明月將宮扇揮舞的發響，一雙明亮的眸子瞪得又圓又亮。
“你這又不是做生日，何必弄的這樣興師動眾。”謝風華實話實說。“何況現在發生這麼大的事，你不去陪陪姑母，在外頭玩什麼呢。”
“喲，謝大小姐橫豎說我不懂事唄，平日裡出主意你玩的是最多的，什麼時候轉了性子？”燕明月咯咯笑著，眉眼彎了又彎。
宮裡老嬤嬤一個眼神，周圍的婢子皆默默的退了下去，頃刻間大殿裡頭，就剩了燕明月與謝風華兩人。
燕明月眸子抬起，定定的看著謝風華：“風華姐姐，我瞧著你，這幾日可有些心不在焉，不像是平時的你啊。”
謝風華有一些心虛，唇角扯了扯笑，才道：“什麼跟什麼，少來編排我。”
“嘁，說這樣也沒有意思，姐姐覺得，我母親是這樣在意趙王的人嘛？”燕明月遞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原本在我母親手下就翻不出浪來，過了幾年還能有多少出息？”
“雍城不過是中部一個不大不小的城鎮，光憑著他們自個兒的兵馬，就能壓制住趙王？”
謝風華忽而腦中想通了什麼：“你的意思是，皇上早有安排？”
“這我就不清楚了。”燕明月搖了搖頭。“但是你覺得，皇上會任由從沒排兵佈陣的燕昭，去領這個差事？莫到時候燕昭丟了小命，而母親這名聲怕也是要丟了。”
謝風華心裡一緊，想到這樣的關鍵，卻又是一鬆。姑母最重視的就是兵權，她決不允許在這樣重大的事情上，有些許的疏忽與失誤，那這麼說起來，燕昭也有了保護。
她回了神，才道：“所以你就放心的去享樂了？”
燕明月搖了搖頭，她眸中突然顯出的毅色，與女帝謝照，別無二致。
“風華姐姐，你也知道，近年來燕氏式弱，而謝家，卻也沒能出一個獨擋一面的人物。姐姐覺得，這未來逐鹿，誰多幾分勝算？恐怕連姐姐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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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風華詫異極了，她重活了兩世，才算想通了這些關節。而自幼在宮中長大，在姑母呵護下的花朵，明月公主，竟然也有這樣的想法嗎？
這使她不得不思考了起來。
“燕昭，燕仲，皆是年少有為，姐姐你是謝家的掌上明珠。而我呢，不過是依靠母親一丁點寵愛而肆意的公主罷了，如今世家子弟聽我的號令，有一大半，也是看在謝家的名頭上呢。”
聽著燕明月意味深長的話，謝風華笑了笑。“明月妹妹這話說的有意思，不管是謝家還是誰家，還能越過皇家去嗎？”
皇家姓謝還是姓燕，恐怕，也不言而喻。
但謝風華此刻不欲與她分辨，知曉她燕明月的雄心，並且也不打算阻攔。畢竟她也好乘這個機會，尋找一些，有助於她的人馬。
“不知道明月妹妹今日準備了些什麼，可需我幫忙？”謝風華含笑，這是應允了的意思。她是明月公主的座上賓，對於女帝謝照的親生女兒和侄女而言，並沒有什麼兩樣的。
而燕明月這樣坦誠了宴會的含義，也並沒有撇開謝風華的意思。畢竟眾人現在看的，還是謝家的面子。
就這樣各自懷了心思，兩人皆默默無言，端了茶低頭思索起來，一時間不敢有人進來打擾。
宣紙翻來覆去，發出細細碎碎的響。
“你請了燕和？”謝風華發出驚詫的問。燕和的跋扈囂張，就連燕明月也不喜歡的，這次卻一視同仁邀請了。
“嗯。”燕明月沒什麼表情，似乎這並不是很驚訝的事情。“風華姐姐你不喜歡看到她？到時候讓她坐的遠一點就是了。總歸是宗親郡主，請還是要請的。
謝風華垂眸笑了起來，這明月公主的手腕，倒是比她謝風華更甚。雲和郡主是宗親郡主之首，齊王夫婦亦受推崇。
而她燕明月，在這樣邀請幾乎全部郎君貴女的宴會上，讓這個“郡主”坐的遠一點，這樣明顯的疏離和怠慢，到時算她燕氏公主的頭上，還是與她並肩的謝氏風華頭上呢。
“你可別太過火了。”謝風華暗暗警告了一聲。燕氏與謝氏本來就勢同水火，這下給燕明月一鬧，到時迴旋的餘地也沒了，可當真是延誤了大事。
謝風華仔細思量著前世，都沒覺得燕明月有這樣的膽色。還是她前世沉浸在燕仲給她虛構的柔情中，無法自拔，忽略了許多呢。
怕是後一種可能居多了。
燕明月冷笑一聲。“風華姐姐，怎麼最近總是畏手畏腳的。”
她覺得謝風華有些變化，可她又說不出這變化在哪裡。她偷偷抬眸，瞥了一眼謝風華，看她坐姿如松，端儀大方，彷彿是多年的貴夫人了。
心中疑慮久久不消，但她也找不出所以然來，只好作罷。
“唔，咱們先賞牡丹，再去液池划船，或者有另一撥人去林子裡看小鹿，晚上再起宴席，怎麼樣，安排的還成嗎？你若覺得累，自去休息便是，我給你留了你的房間。”
燕明月笑得暢快，縱然平日多拌嘴，但她與謝風華自小長大的情誼，這又是不會變得。兄弟姊妹之中，因為母親的關係，變得尷尬的大有人在，而謝風華，實在是其中與她最親近的人了。
也是最沒有參合在這些事情裡面的人。
謝風華哪裡知道明月的心裡在想些什麼。她也來不及說什麼，只是預設了這樣的安排。她仔細看著圖與宴席的安排，想著其中有些機會，可以與燕昭見上一面。
就算說不了什麼，叮囑兩句總還是好的，不至於真的要出征了，幾個月都見不了面。謝風華鼻尖微微一酸，藉著風太大，偷偷轉過身子，使勁的捏了捏鼻子。
直到那股子辛酸終於停了下來，眨巴眨巴眼睛，努力讓自己看不出一樣來。
燕明月奇怪的看了看窗戶，半開著的，窗前的幔帳卻動也不動。
“哪裡來的風？”她覺得奇怪，喃喃自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