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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江河駐胸天下寬(下)

齊桓公三年(前68)仲春,魯國得到來自宋國的訊息,宋湣公因南宮長萬被魯國活擒,決定發兵進攻魯。魯國準備應對。這訊息也到了齊國。上卿國氏上奏:今年戊戌年,幹什麼都順,主公何不趁著這個機會,利用魯宋兩國的矛盾趁火打劫呢。齊桓公覺得有道理,磨刀霍霍,決定趁宋魯開戰之機,近距離佔領魯國城邑,屯兵靜觀“爭鬥”明朗,借跳板遠端討伐宋國。而討伐宋國的“名義”,就是宋湣公轉嫁宋妃給蔡侯獻舞一事。

朝議中,高傒提出,應該先與宋聯合攻打魯國,理由是,宋國大將軍南宮長萬是在與齊聯軍進攻魯時被擒的。

齊桓公覺得在理,問大家有什麼想法。

好事者提出,十萬火急給宋國去信,讓宋在魯的南邊開戰,齊在北邊宣戰,南北兩邊夾攻,魯侯姬同一定受不了。

好!齊桓公當場讓幾位將軍準備南下進攻魯國。

好戰的將軍們叫囂,把齊國的邊境線劃到魯國國都城下!

甯戚看著王子城父,又朝賓胥無擠眼,讓他關注管仲的表情。而鮑叔牙與隰朋交頭接耳,也向管仲看去。管仲知道他們在看自己的態度,偏偏一語不發。

耐不住的齊桓公看到這一切,提了提嗓門朝管仲問:我打完魯國,去教訓宋湣公,可否?

不可!管仲嚴厲制止。

管仲如此強硬態度說話,令齊桓公很不高興。齊桓公看看大家,忍下了。因為管仲的堅決反對,此事沒結果地退朝。退朝後,管仲看到鮑叔牙與隰朋要與自己說話,便沒馬上離開。其他想煽動齊桓公動武的文臣武將見管仲不走,只好怏怏離開。齊桓公走過來,帶著情緒說:師傅,人家宋國是因為我才丟了南宮長萬的,他出兵去救了,我能不去助一臂之力?於情於理也說不通啊!還有,那個昏君子捷,讓我蒙受何等恥辱啊!你說他楚王熊貲得了美人息媯,那是何等快活。後宮戲妃戲到昏厥的宋侯子捷,竟然把我的宋妃送給蔡侯獻舞,讓他跟楚熊一樣樂!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蔡侯獻舞離我太遠,一時奈何不了他。既然要攻打魯國,順道教訓教訓宋侯子捷,有何不可?

不可以!管仲堅決地說。

齊桓公說:你說國野分治,我依了你。你要實行軍政合一、兵民合一的制度,我又順從了你。這個制度雖然實施不久,優勢與威力已彰明較著,動兵有何不可?

管仲:你只看到了外表。國野分治,形式上容易,真正起沒起效果要看經濟。軍政合一、兵民合一,都要從經濟實績上體現。下一步,就是如何減少稅收、增加人口的生育水平、提高齊國的總體人口數量。再深一步,那就是加重鹽商茶業的稅來填補其他農業方面減少的稅收,使國家收入保持一定的穩步增長。不到一定時機,切不可說動兵。就是動兵,也不是說動就動的。

說到這裡,管仲緩了緩語氣,告訴齊桓公:想幹大事的人不能在小事上感情用事。不能老是想著個人恥辱的小事。尤其是國君。成大事的國君,不是以多打仗、多進攻別人來顯耀自己的威風,更不忌恨受辱的事,不袒護自己的過錯。這樣,國家才能越來越強大。反之,國家就危險。樹敵過多,必然危險就多,這個道理不用我說,主公早就明白了。

齊桓公反問:依你說,我該做什麼事?

管仲善意地勸道:應該修好與魯國的關係,將王姬娶過來。擱那兒十年了,人家姬同有情有意地替你養著。王姬雖已二十四五歲,但還是年輕的嘛!

齊桓公聽不進,生氣地走了。

隰朋也覺得管仲對齊桓公不敬,鮑叔牙走過來對管仲說:你這樣硬頂不是好辦法。

管仲對他們說:主公錯怪我了。我知道主公是位胸襟寬廣的君主,雖然對我不支援他打仗的事很有意見,但他絲毫不束縛我管仲在國家事務上的做法,使我得以推廣多年探索出來的治國決策。從這一點上講,我很感激。請你們轉告主公,我不是與他唱反調,我正在與他的想法一步步磨合。

話傳到齊桓公那裡,他惱惱地回道:寡人等不及啦!寡人讓隰朋隨我出征,教訓乳毛未長全的姬同……

鮑叔牙趕緊勸說:主公,姬同是你同父異母姐姐的兒子,你嫡親外甥啊!且娶親成家有後,年雖二十三,在位也有十一年了。再說,魯國與我國先祖封國時,周天子希望齊魯兩國代代和睦相處……

外甥就不能教訓啦?瞧他那熊相。這回我看他躲哪裡去。你啊,也別跟我去了,就在家待著,替我籌備後需物資!齊桓公說完,一意孤行去做他的事了。

結果,不出管仲所料,齊桓公兵逼魯國長勺,魯國有備而迎。

魯國得悉宋齊兩國從南北兩邊向自己動干戈,鑑於上次宋國吃了敗仗,魯師有些麻痺大意起來,兵力側重傾向北邊。不料,魯宋兩軍在鄑邑(魯國西南方位,今山東汶上)一開仗,魯國就輸了。魯莊公慌了,他深知訊息一旦傳至北邊,齊軍加速進攻,後果就會再來一次歷史上宋莊公馮拆鄭國太廟椽子修宋國廬門的故事。萬分危急之際,曹劌提出,放南宮長萬回去,緩和與宋國的關係,集中主要兵力對付齊軍。魯莊公明智地採納了曹劌的意見,對宋實施和解,將南宮長萬放回。

宋湣公得到了南宮長萬,目的達到,班師回朝。

魯國重整三軍,星夜起程急趕近三百裡,會合預先潛伏於距長勺不遠處的魯軍,舉一國之力,與齊桓公抗衡。魯軍有備,士氣足,一交戰,齊師便敗。

戰敗後的齊桓公找理由對管仲說:我的兵力還不足,如果我用多於他三倍的兵力,看他臭小子還怎麼抵禦我。

管仲心裡非常明白,這一刻的齊桓公被那些朝中好戰分子抬得忘乎所以,自己再說什麼話,齊桓公都不會聽。只有當這些好戰分子都死傷於戰場上後,自己的話才有可能入齊桓公耳朵,也才有人會認同他管仲所提倡的:國與國之間,並不一定要靠戰爭才能稱霸!各國間只有和諧交往、和睦相處,民眾才能真正擺脫貧困飢餓。要想達到這一目的,眼下的管仲還只能以靜待動,靜觀其變。

就在齊桓公繼續積極備戰之際,諸侯國間的形勢發生了變化。

宋國遇到百年未見的大水。因為鄑邑之戰,魯宋兩國修好。魯莊公派人送物資前往慰問受災的宋國。宋湣公親自出城迎接。

《左傳》上這樣記載:

使者代表魯莊公施禮:“天作淫雨,害於粢盛,若之何不吊?”

宋湣公對曰:“孤實不敬,天降之災,又以為君憂,拜命之辱!”

訊息傳到齊國,齊桓公不樂,在朝廷之上發牢騷。管仲卻認為是好事。

齊桓公不滿道:這是什麼好事。

管仲說:四鄰修睦,天下蒼生高興!主公可以迎娶王姬。王姬到了,您與周天子就是嫡親關係,魯侯還會不敬你這嫡親的舅舅?

齊桓公想了想,回說:你去辦吧。

有他這話,管仲修書一封,送達魯莊公。魯莊公上臺時接手的這只燙山芋,一焐就是十年!換了你齊國的主公,還不早早就先嚐了,嘗足了味兒再退給周天子,讓人家重嫁!魯國是禮儀之邦,不幹那種事,替你養了十年,你該不再對我撒野了吧!

齊桓公迎回了待嫁十年的周天子家公主。雖說當初天子許給的是齊襄公諸兒,如今換成了弟弟小白,但反正也是齊侯,王姬還是高高興興出嫁到了齊國。一踏入齊宮後園不久,就給小白生了個白胖胖的公主。

魯莊公以禮厚待的宋國將軍南宮長萬終於回到了宋國。

這件事,管仲另有看法,他對隰朋說:應該讓南宮長萬到齊國來。此人勇猛,但無頭腦,調教得當,一定是員很好的大將軍,回到宋國未必是好事。隰朋把這話告訴了齊桓公。齊桓公邀管仲喝茶對弈時,著意詢問其中奧妙。

管仲坦率地說:我讓他到齊國來,只是不想讓宋國遭受一場無故之災。正以炮開局的齊桓公聞而大驚:師傅竟然有先知先覺之能,頃刻之間就能知道宋國有難?那麼,你也一定有破解之法。管仲搖搖頭。齊桓公又道:那你一定知道大難何時降臨齊國!

管仲笑笑不語,架以雙馬擋住炮陣,示意繼續下棋。

齊桓公舉棋不動:師傅為何不語?

管仲:我說大禍臨頭,你信嗎?我說禍在你手,你信嗎?

齊桓公放下棋子道:師傅笑話我?

管仲說:臣不敢。說著,手抽回一匹馬,改頂中心卒。嘴裡說:臣一直以為主公聰慧,能夠自己省悟,不需要別人點撥。

齊桓公見管仲留半壁棋路於自己,倒也大度地讓過,走了一步閒棋,接話道:鮑師也這麼說。是你告訴他的,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悟出其中的奧妙啊!

管仲笑笑:快了。

這時,有人進來在管仲耳邊嘀咕。

齊桓公喊道:主公在此,敢耳語乎?

那人立刻給齊桓公施禮,說:相國讓我去核實南宮長萬回到宋國的情況。宋侯果然對南宮長萬很冷淡,還說,當初我敬重你,是你勇猛無敵,現在你作為魯國俘虜而歸,我不再敬愛你了。這是他在大堂之上當著大家說的。

這個子捷,如此無知。齊桓公說。

管仲兩眼一亮道:依主公該怎麼辦?

齊桓公:人家被擒,並被敵國禮為上賓,你發兵救回,他本身就已經很自卑,作為主公的子捷此時只能安慰,激發他的鬥志,讓他再立新功。哪有落井下石、當面奚落的道理!

管仲擊掌贊同,連連說:所以我覺得天下的勇將、名士都應該到齊國來,齊國的國君才是天下胸懷最寬闊的人!

來人又說:當時南宮長萬聽了宋侯的話,羞慚難當,悄悄退於庭角,不再說話。退朝時,大夫仇牧私下進諫宋侯,告誡他,君臣之間,應該以禮相交,君不可戲弄臣子,不然枉生悖逆。宋侯全然不當回事,回說:我只是與長萬開個玩笑,沒什麼。

管仲又一擊掌:禍生也。

齊桓公:他生禍,與我有什麼關係。

管仲:主公能夠挑起擔子稱霸天下的時候到了。

朝中值日官來報:天朝來訃告!

齊桓公趕緊起身前往正堂。

幾乎同時,宋、魯、陳、燕、趙等各諸侯國都收到了周莊王姬佗去世的訃告。別的諸侯國都沒出“精彩故事”,單單宋國出事了。

宋湣公與宮人在蒙澤(今河南商丘東北)的離宮內遊玩,本來玩得很開心,忽而宋湣公提出讓南宮長萬與自己擲畫戟為戲。南宮長萬擲畫戟是絕活,能擲戟高數丈,轉而用手接住,百無一失。長萬奉命玩耍了一會兒,宮人都誇讚不已。宋湣公看得手癢癢,上前接過畫戟玩起來,玩了幾下,怎麼也擲不高,心中不服。旋即讓內侍取來博局與長萬決賭,並言明輸者大鬥喝酒。賭博是宋湣公的強項,南宮長萬勉強應付。結果,南宮長萬連輸五局,罰酒五斗,醉至八分,心中不服,要與宋湣公再賭。宋湣公嘲笑他說:俘虜是常敗之人,怎麼可能勝於我!讓開,讓別人上!

南宮長萬一時無語,退守一旁,心懷怨憤。

就在這時,周莊王姬佗去世的訃告送達。照理,宋湣公應該去正堂接受,可這一刻他賭博正上癮,竟然看也不看,揮手說:周朝更立新王,我當派人前往吊賀。

站在一邊的南宮長萬上前奏請:臣未見過王朝都城的繁榮,願奉命前往。

宋湣公抬頭看看他笑道:宋國難道無人,用你這個俘虜奉使?

一側觀玩嬉耍的宮中婦女聞而鬨然大笑。南宮長萬面紅耳赤,由羞而怒,乘著酒勁,一時性起,不顧君臣禮儀,大罵道:無道昏君,你知道俘虜也會殺人嗎!

宋湣公大怒道:賊子怎敢無禮!奪戟去刺長萬。

南宮長萬也不去奪戟,提起賭盤,擲過去,將宋湣公打倒在地,撲上去連揮老拳。那宋湣公平時貪色,早已身虛體空,怎經得起武將的拳頭?沒幾下,便四肢一展,斷了氣。

南宮長萬與宋湣公搏鬥之時,宮人婦女皆逃開,一路大呼小叫。大夫仇牧聞訊糾集衛士趕過來,在門口攔住。仇牧執劍責問長萬:為何如此?

殺人紅眼的南宮長萬並不回話,上前用臂搬開仇牧,仇牧不讓,南宮長萬竟用拳頭將仇牧頭敲碎。衛士們見狀,無有一人敢上前。南宮長萬走到東宮的西門前,遇到大宰華督,不等華督說話,上前就刺。華督自然不是他的對手,三下五除二解決掉。這時的南宮長萬自己驅車由離宮趕回都城,喊來黨羽南宮牛與猛獲,一番商量後,盡逐戴、武、宣、穆、莊之族,推出他們認為滿意的公子遊為國君。群公子見狀紛紛出奔蕭邑(宋屬,子姓。今安徽蕭縣西北十五裡)。公子御說逃奔亳城(即薄邑,今河南商丘北四五十裡)。群公子出逃,猛獲與南宮牛著急,南宮長萬卻說:群公子中,唯有御說文而有才,又是子捷嫡弟,今日逃到亳城,必會糾集力量反我。若殺掉御說,群公子則不足為慮也。大家覺得在理,隨即派南宮牛同猛獲率大軍攻打亳城。

這是周莊王十五年(前68)秋八月初十。

蕭邑有位叔大心,見大批宋國公子來他的地盤上避亂,見義而為,就宋國內亂向諸侯求援。

特使到了齊國。管仲見了特使,高興地說:我國君集中精兵十萬、戰車五千,怕是正為解宋國之圍。蕭邑特使精神大振,急急隨管仲趕到齊桓公那裡。誰知齊桓公對特使說:這件事可以等幾天,讓他子游也過幾天主公癮吧。

年已四十八歲的管仲不解地悄悄問:主公,你這精兵強乘上哪去啊!

齊桓公避開蕭邑特使,耳語道:不是與你說了嗎,這回準備了超過魯師三倍的兵力,一定讓我那外甥姬同對我這小孃舅服帖服帖!

聽到這話,管仲哭笑不得,顧不得面對蕭邑特使,仰面長嘆:齊國真正的危險到了。

特使辭行時,管仲與他耳語。特使明白管仲叮囑的重要,回去即向叔大心稟告管仲的問候,並奉上管仲手書!叔大心依管仲手書所言,向戴、武、宣、穆、莊數族請求私人武裝,秘密聚集曹邑,會合宋都逃來的公子們聯合擊殺在師(亳城附邑)圍攻太子御說的南宮牛。一場激戰,南宮牛戰死。猛獲見南宮牛死,大勢已去,奔衛國而逃。叔大心帥旗獵獵,軍威大振,直撲宋都商丘。途中,戴叔皮獻策於公子御說,假用降兵旗號,謊稱南宮牛等已克亳邑,擒了公子御說得勝回朝,哄開城門。公子御說以為好計,授權先遣數人一路傳謊直達商丘而去。待這邊兵臨城下,南宮長萬確信不疑,未設防禦。城門洞開,旁路殺出群公子兵卒,一擁而入,大喊單要拿逆賊南宮長萬一人,其他人不必驚慌。城中兵將聞而紛紛不戰自潰。

南宮長萬得悉,急奔朝中,欲奉公子遊出奔。見滿朝俱是甲士填塞,有內侍走出,告他,子游已被眾軍所殺,擁立太子御說為主公。南宮長萬見大勢已去,思考出走,何去何從?諸侯國中只有陳國與宋國無交,欲奔陳國。想到家中還有八十餘歲老母,長嘆一聲,天倫不可棄也!復翻身至家,扶母登車,左手挾戟,右手推車而行。至城門破門而出,其行如風,竟無人敢攔阻。從宋國都城商丘至陳國都城淮陽相去二百裡,南宮長萬推著車,一日便到。如此神力,古今罕有。

訊息傳到齊國,管仲急急見齊桓公,向他獻策:出面平息宋國之患!齊桓公不解地問:我現成的魯國不去,捨近求遠跑宋國幹嗎去?

正是主公為天下立功的機會到了!管仲告訴他,宋國之難雖然是叔大心出頭滅了幾個邪頭,但亂根未除。諸侯各國都想趁機展示一下,但實力不如你,如果你不出面,這頭功給了魯國,你說,相比你動兵去教訓外甥姬同好,還是用平宋亂的業績向諸侯各國炫耀好啊!

齊桓公聽了,覺得有道理。管仲見齊桓公聽進去了,便提出他的設想:先派細作打入陳國,要陳國除了南宮長萬。只有南宮長萬不存在,宋國之危才能徹底解決。

管仲向齊桓公推薦的細作竟然是女人,不是別人,正是管仲的夫人田靖,隨她而行的是齊桓公從宮中派給管仲的女傭。齊桓公覺得奇怪,問其究竟。管仲說:據訊息,御說的兒子眱好喜武力,年雖五歲,常常與僕人女傭角鬥為戲。賤內田靖,機警敏捷,她作為跟隨特使的使喚,必可接近公子眱,用語逗公子眱。不費一兵一卒,以童言達到除南宮長萬的目的。此人一除,宋患可減大半,那一刻主公出兵舉臂一振,天下諸侯應之。平宋患之頭功,能落別人頭上?

甚好!齊桓公依了管仲之見,立刻派使者去宋,使者帶上田靖與女傭。

使者一行到了宋國,得悉宋桓公不在朝中,便往後宮而去。宋桓公接待使者,田靖便與女傭去尋了公子眱玩耍。

宋桓公與齊使說話。齊使提出齊桓公的看法,並且告訴他將號召天下諸侯聯軍平宋患。宋桓公擔心其中有異。使者笑道:主公不必有慮,焉有跳過魯國而取宋為糧邑的道理?舍近而取遠,兵家最忌,我家主公一片坦誠,請不必多慮。

正說著,五歲的公子眱過來了,侍於宋桓公之側聽著他們說話。

宋桓公告訴使者,已拜戴叔皮為大夫,選五族之賢者,為公族大夫。叔大心因救宋有功被封蕭邑,人稱“蕭叔朝公”,仍歸守蕭邑。

公子眱在一邊聽著,笑語插話道:父親,怎麼不見長萬來矣?

宋桓公詫異道:小孩子家何以知之?

公子眱說:長萬的臂力很大,我們不要他,陳國就撿了個寶!你不信,問這位齊國使者,是不是啊?接著,他對齊使說,剛才隨你來的女傭們說,齊國的女人都想嫁長萬這樣的男人。我問為什麼。她說,可以生下許多強壯的勇士!

宋桓公:這麼說,我一定要把猛獲與長萬擒回國內。

公子眱說:長萬勇猛,天下久聞。派個人去,空空兩手,一張嘴,人家會給你?

宋桓公頓悟,問齊使:小兒之見可對否?齊使告宋桓公:路人皆知長萬之雄猛,而陳侯貪財,哪有棒打送財神的理啊!宋桓公明白,乃命使臣多攜帶貴重寶物以賄賂之。

宋國使臣至衛國,衛惠公姬朔與他見過面,請他於驛站休息,次日朝上,衛惠公向群臣問道:宋使來要猛獲,我們給與不給?

群臣紛紛開口,有的出列請求:人家急難之中來投我,一定會為我效力,不能棄之。

偏偏大夫公孫卻耳諫道:天下可惡的事,只有一個,那就是宋人恨的,就是我們惡的。我們留下宋國恨的人,鬧不好,宋國發兵,五百裡伐我衛,有何益哉!從衛宋長久和好上考慮,不去庇護一個宋國恨的人,得大於失吧。

姬朔認為有道理,便暗中著人綁縛了猛獲,讓宋使押解回國。

陳宣公媯杵臼有個特點,不在朝上接待客人,好在偏室相見,所以來者都知道這是避眾人耳目,也因此知道他媯杵臼貪財。宋使出手大方,姬杵臼頓時心動,當場答應送回南宮長萬。使者提醒他:南宮長萬絕力難制,必須以計困之。

媯杵臼連連稱是。宋使離開後,陳宣公媯杵臼讓公子結代表自己去對南宮長萬說:你能到陳國來,是上天對我們的恩寵啊!勝過我們得十城。宋國已經多次派人來,要我們把你交給他們。我怎麼願意呢?但我們又怕你哪天會嫌棄我們陳國偏小,要到大國去。到那時,我們既虧又無顏面啊!我想請你寬容數月,讓我們給你專門打造車乘,你看如何?

南宮長萬不知是計,趕緊回答:陳侯能容我,已是我的幸運,不敢再有什麼求的。

公子結聽到他這話,讓隨從提來好酒,就席而坐,暢飲為歡。酒過三巡,公子結提出與南宮長萬結為兄弟,南宮長萬欣喜而從。

第二天南宮長萬親至公子結之家道謝。公子結復留款待,大宴伺候,酒喝到一半,公子結一個眼色,一群美女依次而出,頻頻勸酒。南宮長萬不知是計,以為酒量大,歡飲大醉如泥,臥於坐席不能起身。公子結見狀,讓力士用犀牛皮將南宮長萬包裹起來,再用牛筋捆住;又到南宮長萬住處囚其老母,星夜傳送宋國。

至半路,南宮長萬方醒,奮身掙扎,但革堅縛固,終不能脫。快到宋國都城商丘時,犀革俱被南宮長萬掙破,手足皆露於外,押送軍人趕緊以大棍擊之,令其脛骨俱折。那邊接到報告,早早趕來的宋軍將南宮長萬與猛獲一起綁至市曹。宋桓公看也不看,令人將他們剁為肉泥,並使人治為酪(肉餅),遍賜群臣,告誡道:人臣有不能事君者,視此酪矣!

南宮長萬之八十歲老母,亦並誅之。

南宮長萬被除的訊息傳來,管仲告訴齊桓公,該是舉義旗的時候了。依管仲的意見,齊桓公號召諸侯各國出兵,用聯軍維護宋國安定。

召集天下諸侯之軍,平宋患,這樣的大事必須是周天子授權才行。所以,管仲建議齊桓公先禮周天子,對姬胡齊成為周天子表示祝賀,稍稍提一下宋患之事,表示自己很關注。齊桓公不高興地說:我就告訴他,想去平宋亂,看他怎麼說。管仲趕緊制止說:你忘了鄭莊公的教訓了嗎?鄭莊公太霸道,不把周天子放在眼裡,結果怎麼樣?我們只有打出維護周天子的旗幟,才能實現你成就霸業的夢想!

齊桓公想想也對,發話說:那就請師傅起草一份國書呈周天子姬胡齊,首先向他道喜接位……說到這裡,他還是忘不了出兵的事,提醒管仲一定要提到他小白願意代表周天子去平息宋國的不幸。

姬胡齊接到齊國的來信,沒任何表示,只是問了一下太宰:齊侯真的把王姬娶回去了?太宰回說:是的。便沒下文了。

從己亥(前68)冬十月一直到庚子(前681)正月,齊桓公的焦急等待毫無進展。周天子姬胡齊既沒對齊桓公的祝賀答謝,更沒對齊桓公想借他的名去平宋患的做法表態。

齊桓公急了,問管仲。管仲也在著急,然而,管仲急的是另一件事。

這是周釐王元年(前681),齊桓公五年春上。管仲已經是四十九歲,任相國也已進入第五個年頭。面對著萬物復甦的庭院景緻,管仲頗有感嘆,他輕輕地、不可見地在袖中緊緊地攥著手掌,形成一個很硬的拳頭,手臂慢慢地曲起,隨著腳下的緩行,他此刻站在一棵樹前,眼光朝四下看去,目光所及,無有一人,他抬起了手臂,露出那只強有力的拳頭,朝樹幹猛然擊去,然而,就在觸到樹皮時,戛然而止!

樹幹比拳頭大好幾倍,此拳擊去,皮破拳敗,何利之有?管仲看著樹幹,自語道:我管仲的抱負焉能與此可比!只有笨蛋才做這種傻事。他笑著走開了,步履頓時變得輕鬆起來,腦子裡湧滿了五年來齊桓公點點滴滴的故事,尤其是與他有關的幾件事,令他刻骨銘心。其中之一便是他就相位三個月以來一直想做而沒有做成的事:他想調整一下朝廷官員,選拔可信有用之才挑起國家重任。後來,齊桓公願意了,說:你說說吧,想提拔誰啊!

管仲說:遇升官或降職之事,討論法度制裁,言語剛柔有節制,說起來應該由隰朋把握最好,他應該擔當對諸侯各國大事的大司行[①

大司行:官職,相當於外交部長。多數文載“大行”。《管子·小匡》:“升降揖讓,進退閒習,辯辭之剛柔,臣不如隰朋,請立為大行。”

]①長官。開墾農田,修建城邑,增加人口,徵收軍糧,使土地與民眾發揮最大的效益,這方面甯戚有他獨到的專長,請為大司田[①大司田:漢朝稱司徒,相當於農業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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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平原千軍百乘指揮裕如,鼓響三軍士氣貫長虹,鬥敵視死如歸,我不如王子城父,請他任大司馬[②大司馬:相當於三軍總司令。

]②。判決適當,不殺無辜,不誣陷無罪之人,賓胥無比我強,請任命他為大司理[③大司理:相當於司法部長。

]③。敢於持理直言,不怕冒犯主公,這種勸諫忠心之士,非東郭牙不可,他勝我百倍啊!

齊桓公看看他,扳手指數了數,說:你提了五位重臣。有了他們,你這相國還有事可做嗎?

管仲回道:把國家治理好,有這五個人就夠了。

齊桓公不樂道:那還要你做什麼相國。

管仲:你讓我去**們五人的事,我是不幹的。主公想成就霸業,那用我一個就足夠!

齊桓公想了想,答應了。

答應是答應了,但在朝中議事,決斷大小事,那五人的定論總是被朝中卿士們否決。拿到管仲這裡,管仲上朝提出,還是被卿士們攻擊,有的甚至被齊桓公婉拒!管仲暗中細細察訪才明白,朝中還是上卿國氏說了算,高傒聲音震朝野。但畢竟數次的對外擴張戰爭,讓公族中好出風頭的人已折損幾無,國氏的實力最強大,剩下的也只是幾具老殘之軀了。高傒一支要好些,但也銳氣大減。如此之時,管仲覺得,是該向齊桓公攤牌的時候了。如果再不攤牌,相國的權力還得不到真正意義上的實施,齊桓公的霸業那就無從可言。主意拿定,管仲下決心開始做準備。

現在,就是一個好機會。

周釐王不給齊桓公嶄露頭角的機會?好!我管仲給。

正月剛過,桃葉剛剛綻芽,柳枝也開始擺動著吐尖尖。齊桓公的花園裡,太陽曬得暖暖融融。亭臺上,齊桓公與管仲曬著太陽下棋說話。

齊桓公焦急地問管仲:姬胡齊這小子怎麼不回話。管仲看看他,提醒說:任何時候,作為臣,都要對天子有敬畏之感!這樣做,對你沒損害而有大益,別人知道你對天子的敬意,也會對你更加敬畏。

齊桓公點點頭:師傅提醒得對。你覺得天子會不會給我回覆?

不好說……管仲說,離桃花汛還有一段時間,你可再派快乘去天子那裡一趟,一旬來回,並不耽誤。如果天子還是不回覆,你就不必顧忌啦!

齊桓公立刻派快乘去周天子姬胡齊那裡。

快乘第三天就到了成周都邑,將齊桓公的呈文送上。姬胡齊閱後看看太宰,太宰明白告訴姬胡齊:天子可不能忘記鄭莊公啊!關於鄭莊公的故事,姬胡齊耳裡灌了不少,他明白地點點頭:人家又來信了,不能再不回吧!太宰笑笑:你可以告訴他,替天子解憂,乃諸侯之分內事,不得天子之令,擅動干戈,乃周禮之忌。就這麼回他,讓他自己去思考。

回到齊國的快乘,將姬胡齊的話原原本本傳達。齊桓公問管仲怎麼辦。管仲笑道:這是天子對你不放心,你可以假借天子之名送信於諸侯,集結諸侯之兵平宋患啊!

如果有人向天子告狀怎麼辦?齊桓公問。

管仲:會的,一定會的。而且必須有人這樣做,你才師出有名。

齊桓公:天子告訴人家說他沒同意,怎麼辦?

管仲:上面沒有天子授權,下面也不是諸侯中的伯爵,能夠會諸侯去安撫弱國、拯救水火之中的民眾,有什麼不可以?誰給你權力?是上天給你齊侯的權力。

好!齊桓公擊掌道,就這麼做。

當下,齊桓公發信於諸侯,要他們派兵與他一起平定宋患。各國態度不一,但還是有邾國、蔡國、陳國、曹國主公表示願意參加。依管仲的看法,盡全國之力,集兵十萬,向宋國進發。

周釐王姬胡齊元年(前681)春上,天氣很好,齊桓公很快就到了北杏(齊境內,今山東東阿境內),看到宋國派來的特使已經恭恭敬敬迎候在路邊,齊桓公很是高興,下車再查點,邾國、蔡國、陳國、曹國主公都已親率大軍到達,還有一些小國沒到。

宋國特使前來向發起國國君齊桓公稟報情況。

齊桓公關心宋侯怎麼沒先到。特使報告:國內事務多,我主已過桃丘到留舒,約有半日時辰就到了。齊桓公高興地說:那就等他到了,再讓他宴請。我今天晚上先請大家。各諸侯國都高興,陪著齊桓公巡看各國軍隊,只見軍營裡亂哄哄的,狩獵、角逐、角球、賭博,還有人招來妓女……

作為召集主盟國的國君,齊桓公還是想到了管仲在他臨出發時的叮囑:這是你首開“由諸侯國名義主天下會盟之政”[①胡安國語,見馮夢龍著《春秋衡庫》。

]①。依《周禮》“九命作伯,得專征諸侯”,你沒有得到天子的準允,這是心目中沒有周天子的做法。但這是正義給你的力量,是天下民眾給你的權力!你的一言一行,一定要讓大家看到你的大國風範。什麼叫大國風範?齊桓公心裡當然明白。他立刻下令,禁嫖、禁賭,準允健康的娛樂。這一來,各國主公都感到詫異,大家都知道齊國國君好女色,焉有你齊侯出來就做正人君子的事?但齊桓公說到,齊師就能做到,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訓練。齊桓公請大家喝酒,溫文爾雅。大家都詫異齊桓公不是齊襄公的弟弟嗎?真是龍生九子,個個不同啊!

有齊桓公作出尊王表率,訊息傳開,各諸侯國不敢小視。宋桓公到後,聯軍向宋國進發,由於北杏集結所傳出齊桓公嚴肅軍紀的話題,進入宋境,幾乎沒有任何抵擋,所到宋屬各邑,無不開城迎接,宣佈尊周王、敬宋桓公。齊桓公好不開心,他生下來到今天,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好事,各國主公也從來沒這樣開心過,大家尊稱齊桓公為“伯”。齊桓公不敢領受,連連推辭:此天子授,方為正。

齊伯桓公回返的路上,可謂是意氣風發,一路所經葛、戴、曹、闞、宿、郈、鄣等邑均受到國禮相待,犒勞的物品裝滿一車又一車,有的國家還送美女給齊桓公。齊桓公得意之時,突然發現屬於魯國的屬國遂(今山東寧陽西北),大軍路過時,毫無動靜。他感到奇怪,派人去問遂君。遂君正在後院戲美女,並沒把齊師路過的事放在眼裡。他認為自己是唐虞之後媯姓,商湯時的封國,周天子敬我而禮遇,你敢怎麼樣我?

齊桓公聞後大怒,問魯莊公:你意下如何?

魯莊公回說:遂乃我屬國,我已經派兵並親隨,你應該不再計較。

齊桓公怒道:不成!我們就� ��較量,你若勝我,聽你的,你若輸我,把遂交我處置!

魯莊公以為齊師驕矣,戰鬥力一定不行,便接了戰書。

齊桓公問隰朋:明日與魯師相會,勝數有幾?

隰朋回說:我得問將士,他們這一路吃喝玩樂,快活成神仙了。

齊桓公狠話道:必勝,若敗,就地斬盡殺絕,一個也不要回去,丟人現眼!

隰朋得了此令,將齊桓公的話通報三軍。曾參加過長勺之戰的諸將士氣得嗷嗷大叫,個個發誓要洗刷長勺之恥,加上這一路並沒丟下訓練。待與魯軍相會,齊師不再理會曹劌那種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戲。一開戰,便風捲殘葉般向魯軍撲去。魯國人講禮義,何曾見過如此虎狼之師,不到兩個時辰,魯軍大敗而逃。齊桓公的車乘於魯軍前方,橫戟攔住主帥車乘,迫使魯莊公下車同意由齊侯懲治遂侯。

趁熱打鐵,齊桓公率師直撲遂邑,不費吹灰之力,攻下遂城。把遂君綁來,齊桓公問他知何罪。遂君昂頭回說無罪!申述道:我乃唐虞之後,周朝始王封我王城百里外劃二百裡周圈,保留我媯姓遂國,世代掌四郊,各掌其遂之民數,而糾其戒令,聽其獄訟,察其辭。周天朝有我官職卿士,遂士中士!你敢無禮?你背周天子之名而自作主張召集天下諸侯,你才是該斬之叛逆!

齊桓公哈哈大笑道:此天下乃周天下,小白只是替周天子主持了一回公道。有道是,宋國有難,天子初位,有所暇顧,齊伯為周天子安撫天下蒼生,當視如天子之令!誰敢抗令,與宋亂者同罪而治!遂君辯解並提出要面見周天子。

你太不知輕重了。齊桓公聞而大怒,抽出劍,一劍刺入遂君胸脯,遂君當場倒斃。

齊桓公宣佈:遂邑成為魯國與齊國交界之邑!並修書呈周天子,同時報告魯莊公,讓他來與自己辦交割手續。

姬胡齊收到齊桓公上報書,看了看,連嘆氣的表情都沒有,扔到一邊,去做自己的事了。

魯莊公氣得嗷嗷叫:沒想到你身為舅舅,做事這麼絕,比楚熊還狠啊!

班師回朝的齊桓公第一件事就向管仲報告這次出行,為了表示自己的虔誠,他戒齋數日,還請祝師選了一個好日子。

見面的場面是熱烈而歡快的。齊桓公言語間的歡意,無以言表。管仲卻不動聲色,表情一如平時的刻板。漸漸地,齊桓公感覺到了那種用熱臉貼冷屁股的味兒。他甚為奇怪,以為是禮節不周,重新與管仲施大禮相見:師傅在上,請賜教。

啊呀呀!折煞老夫也。管仲趕緊回禮。

齊桓公:師傅竭力支持我出行替宋平難,寡人大勝而歸,師傅卻不樂,這是為何?

管仲:主公平宋患出師大捷,夷吾當然應該祝賀。但夷吾另有心事。是否主公說過一句話:從此平原馳騁,誰敢小視我?

齊桓公:不錯,我是說了。我有你管仲輔政,焉不雄視諸侯?

管仲:錯也!稱霸之業,任重道遠,萬水千山之阻還是小事,焉能步未邁先誇海口?

齊桓公:有師傅,我有何懼?

管仲搖搖頭說:我以為你目前有三難。一是個人好勝而少智,這使你難成英主;只有英主才能做到替天子釋難。真正的霸業是屬於英主的。

齊桓公:這我可以改。

管仲:民眾生活貧病交加。

齊桓公不解地問:師傅的許多好政策不都一一惠民了嗎?難道寡人給你設阻了?

那倒沒有……管仲解釋說,禾非一日成粟,一木一樹不成林!民眾要養,國家要蓄,非朝夕之能也。

明白。齊桓公又問,師傅說的三呢?

管仲:我想竭盡全力成就您的霸業!可我在朝上說話,沒人聽;我想對民眾的貧病交迫施予主公之澤,有人卻說我是往自己臉上貼金。我想懲治惡人,彰顯你主公的善德,但卻推不動全國的力量來做……

齊桓公終於聽明白了,他想了想,對管仲施大禮道:請師傅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調整好一些事,然後再回覆你,好嗎?

管仲說:主公想好了。我也可以好好與主公說說古賢如何輔助帝王成大業的故事。只是主公願意聽,我才能講啊!

齊桓公說:我吃齋、沐浴數日,就是想來聽你教誨的啊!

管仲搖搖頭,說:主公心頭的事很多,靜不下來,就是我講了,你也聽不進去多少。還是改天吧!

好吧!齊桓公見管仲這麼說,他作為國君也不能強人所難啊!管仲離開後,隰朋來了。齊桓公問他:我待管仲不薄,可他為什麼說自己在朝上說話沒人聽;他想推行他的一些想法,我全力支持,他說他推不動。他推不動是我的責任嗎?隰朋說:主公不用懷疑夷吾的忠誠。夷吾說的,我也看到了,確實如此。依我看,還是請主公多找一找原因。齊桓公想不通,見了鮑叔牙,還是提出這個問題。鮑叔牙不滿道:如果是我,早就擱下不管了。齊桓公問:為什麼啊?你說具體些吧。鮑叔牙說:“商賈在朝,則貨財上流;婦言人事,則賞罰不信;男女無別,則民無廉恥……”[①見《管子·權修》。

]①

齊桓公:我給他權力了。

鮑叔牙:他推行賢德之政,沒人聽,那就是說你沒真正給他權力。“國之所以治亂者三,殺戮刑罰,不足用也。國之所以安危者四,城郭險阻,不足守也。國之所以富貧者五,輕稅租,薄賦斂,不足恃也。”[②見《管子·立政》。

]②說完,鮑叔牙給了齊桓公一捆簡冊,是管仲剛剛寫完的。齊桓公展開讀起來——

賄賂帶進朝廷,賞罰不守信用,男女無羞恥。這樣的社會,要使民眾安於危難,送子弟去為國捐軀,可能嗎?朝廷沒有賞罰,貴賤沒有區別,服制不能按等級規範,要使民眾尊重主公,聽命於官吏,那是不可能的。統治國家,首先是統一民心。民之純,國之興;臣不為,民不越……

齊桓公越讀興趣越大,高興地念出聲來:君主不能以民眾的利益為前提,而是靠巫術求神靈,這樣的統治沒有不敗的。結果是,功業不能成就,聲名不能顯著。它的危險造就獨斷專行、自以為是的孤家寡人。這個國家的民眾也將貧病交加,這個國家在諸侯間沒一點點聲望,這個國家的主公一天不如一天地混日子……

處於高度興奮中的齊桓公,停下來對鮑叔牙看了看,說:你說得對極了!接著,沉思片刻問道,鮑師,要說我再給他權力,給什麼權力?他已經是相國,還需要什麼權力?我只有國君這個位置了。如果能夠讓齊國強大,我可以把國君的位置讓給他。

鮑叔牙:主公錯也。他不是想你的國君之位,他只要作為國相,能夠令行禁止。說句老少皆知的話,他夷吾開口說話,有人聽,聽了有人願意就去做,即可。

齊桓公:就這麼簡單嗎?我在朝堂上宣佈一下。

鮑叔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行則規,事有矩!

齊桓公想了想說:鮑師不會忘掉那些擅權奪位的血腥故事吧!

鮑叔牙一下明白過來了,管仲在朝堂上的言令行使受阻撓,看來還是與齊桓公有關,於是真誠地對齊桓公說:別人怎麼樣,我不清楚。管仲我知道,他不會做那種事的。

齊桓公輕輕舒口氣道:我相信,但你得給我時間。

不是齊桓公給他鮑叔牙時間,而是魯國讓齊桓公真正認識了管仲的智謀與膽識。

魯莊公姬同一生氣便睡不著,在榻上輾轉反側,滿腦子是齊國舅舅們令他又懼又恨的作為。曹劌雖然為他贏得長勺之戰,結果又如何呢?包括殺遂君在內,齊國數次侵犯,奪走魯國大片土地。用曹劌的話來說,齊強魯弱,齊國侵佔魯國貪得無厭,再這樣下去,魯國城牆倒下就能壓著齊境。

朝堂之上,魯莊公問大家:從國都到齊境只有五十裡,魯國的存在岌岌可危。怎麼辦?

曹劌氣宇軒昂大叫道:不滅齊威,焉能立於世間。

文臣們膽怯地看著那群武將,武將們揮臂支援曹劌對齊動武。朝堂之上,亂哄哄如小兒逗趣。公子偃實在看不下去了,出來大聲道:齊國的實力一直比我們強,你們忘了齊襄公的霸道嗎?小白上臺,如此迅猛侵佔我國,憑我國國力根本不是對手。動武之說,休也!如果動武,國必亡!

魯莊公急了:公子你說怎麼辦?

公子偃看看曹劌,問:您有何良策?

曹劌:如果主公願意聽我的,齊威必削。

滿堂之上,一片驚歎。誰都知道這個曹劌的長勺之戰,削了齊國的鋒芒,現在又能有什麼好的主見,救魯國之危?

魯莊公溫和地說:賴你的功德而使魯國稍稍振作,不料此後,齊桓公把我這個外甥當猴耍。眼下,只能依賴先生出力。請告訴我,若由你去削削齊威,需要多少兵力?

曹劌:一支少而精的衛兵,以一當百,百人足矣!

眾臣又是一片驚歎。

魯莊公看著大家,遲疑不決地問:夠了嗎?

曹劌:只要依我的謀劃而行,必操勝券。

朝堂之上一片歡呼。

魯國大堂上的風,透過齊人安插在魯國的細作,很快就吹到齊桓公耳邊。遺憾的是,曹劌之謀的內容無法知道,齊桓公有些乾著急。心細如絲的管仲分析了細作這則關於魯國朝堂之議的訊息,勸齊桓公慎重考慮,沒有充分準備,寧可放棄也不要盲目行動。沒想到齊桓公發威道:小子膽敢在大堂上議論與我抗衡!偏偏這時,隰朋帶來了魯國特使。

齊桓公宣魯國特使在朝堂見。朝堂上,魯國特使送上國書。

齊桓公讓隰朋開啟魯國國書並宣讀。在魯國的國書裡,魯莊公提出,既然遂已經被你滅了,那就順你的意,我們在柯會盟,辦理交割手續。

哈哈哈!齊桓公放懷大笑,對大家說,怎麼樣?征服四海就得靠武力拳頭!

一朝大臣聽說魯國願意將遂邑永久割讓齊國,皆彈冠相慶。只有管仲不語。齊桓公看看,並不把管仲的態度放在眼裡。

齊桓公問特使:你們主公還有什麼話要你帶到的嗎?使臣搖搖頭。

管仲還是從使臣坦然的外表下,證實了自己的擔憂。他捕捉到使臣嘴角那不可見的一絲冷笑,不由得打了個戰慄。

隰朋正要開口說話,甯戚卻搶先問:貴國願意割讓遂邑,我們當然高興,只是你們割讓的是空城還是有民眾的城啊!

特使沒想到甯戚會問這話,倒是答不出來了。這個事,以他所知應有密謀,他能說什麼呢?

大司理賓胥無出列說:主公,使臣連這都說不清楚,可見魯國割讓遂邑一事純屬烏有國之聞。還請大司馬王子城父事先備好兵乘,以防萬一。

使臣聽到這話,慌了,趕緊說:我們主公說了,我們是小國,會盟不帶軍隊,就連劍也不佩。希望齊國國君拿出大國的風範。

齊桓公想也不想地說:可以!

使臣:隨從人員也不允許佩劍。

齊桓公:當然。

東郭牙趕緊出來諫言:主公萬不可輕信。

齊桓公不高興地回道:眾卿不必再言。

東郭牙:我身為諫臣,不能不諫。他還想說下去,管仲卻向他使眼色,東郭牙明白了什麼地退下去。齊桓公看到了這個細節,退朝送走魯國使臣,招呼幾位重臣到暖亭說話。一番討論,管仲贊同朝上持反對意見的幾位大臣,他認為目前魯莊公沒到心甘情願割出遂邑的地步,一定暗藏陰謀。

大司理賓胥無提出:這次不能排除魯莊公為父親報仇的可能性。

隰朋也勸齊桓公考慮深一些。

齊桓公惱道:我就不信他有那膽子!

管仲再三懇請齊桓公收回成命。現在,諸侯各國對齊都不友好,不帶劍赴盟,不如退出!

齊桓公看看管仲:有這麼嚴重嗎?

是的!管仲說,主公想透過會盟來削弱魯國,諸侯各國能不把主公當作貪婪之徒看嗎?以後發生戰爭,小國就要強硬,大國就早早作戒備,這對齊國有什麼好處!

齊桓公不聽。

管仲又勸道:主公一定不能去。依我之見,魯國出席的人員,不可能不佩劍。別人不說,單就曹劌,那是個省油的燈嗎?為人強橫狠毒,完全不是一個守約之人!

魯國禮儀之邦,焉能做那等下流齷齪之事。齊桓公如此回答管仲。

這場討論以齊桓公的堅持而告終。為了保證齊桓公的安全,也為了見見這個曹劌,管仲將相國之職託付於鮑叔牙,並交代好一切應變之策,自己隨齊桓公而行。依管仲的意見,大家還是帶著精幹衛士。

寒風凜冽,水滴成冰。

柯邑(今山東東阿)一處向陽的高坡上,中央設壇,四周無遮。離盟壇五十丈處,魯國軍隊嚴陣以待,近處百名驍勇之士虎視眈眈地注視著齊國來人。齊桓公帶著二十餘名身懷絕技的衛士毫無畏懼,且面帶微笑從魯國軍隊面前經過,不時向列隊的將士示意。魯師被齊桓公的威武與膽識鎮住。到了壇前十丈處,面對魯國百名驍勇之士,走在齊桓公後面的管仲暗示王子城父,王子城父依事先的暗號迅速傳遞,每個人手攥劍柄,準備戰鬥。那百名驍勇之士見齊桓公到面前,急切想動手,但長官陪著齊桓公,如果動手,管仲一劍即斃長官之命。此時此刻,雙方衛士狼目虎視,誰也不怕誰,只要動手,第一個倒下的必是前來迎接齊侯的魯國上卿,這是誰都明白的事實。魯將只能再等待下手之機。壇前,齊侯的隊伍被攔住了,告知隨從與衛士均在此停下。管仲目測了距離,如果發生意外,一個衛士衝上去,無論如何也趕不上。怎麼辦?齊桓公也明白了這個道理,這時他才清醒意識到管仲事先的堅決反對是對的。他朝管仲投去求援的目光,管仲暗示不理睬!齊桓公把手一揮,衛士衝向前去,又過去五六丈。這時魯國大夫公子偃過來橫劍攔住:何等人,敢闖我盟壇。

王子城父也把劍一拔回道:齊國大司馬城父在此侍候我國國君赴盟,你敢阻攔!

雙方隨從武士拔出武器,一場小戰一觸即發。

魯國走出曹劌,對公子偃道:休得無禮。立刻向齊桓公施禮,然後說:我國特使到貴國已經說明了大家都不帶劍。所以,大夫偃只是執行魯國國君的旨意,請你們能夠理解。

管仲提出,我們的衛士就在這裡。

曹劌想了想,答應了。

曹劌與公子偃都離開。魯國那位下盟約書的使臣出現了,隨之出現的是筆墨錦帛與桌幾。齊桓公問:這是幹什麼?使臣說:我國國君提出這次盟會,旨在向北離開國都五十裡地另設關防,由此向齊稱弟,擁有關內侯的地位即可。條件只有一個,希望魯國與齊國世代友好,永罷干戈!齊桓公答應,然後笑道:你這是用來訂立盟約的?使臣說:是的,魯國是小國,會盟時一定不帶劍,這是雙方約定的規矩。帶劍赴盟,傳至諸侯就會以交戰國的面目出現,於齊國不利。如果您要帶劍赴盟壇,不如不赴。齊桓公微笑道:請你撤去這些。我在國內時,已經答應過你了。使臣並不罷休,提出一定要訂立。齊桓公看看管仲。管仲出來對使臣說:我們主公言必行,請你相信!這時,齊桓公轉臉對隨從們說:大家都不要帶劍,把劍放下,交給王子城父保管。

使臣看到齊國來者均卸了劍,朝遠處站立的人投去一眼。

管仲順勢看去,那兒站立的正是曹劌,臉上放著陰冷的微笑,心裡明白,此次赴約凶多吉少。他琢磨出了曹劌出此策的目的,越發證實自己事先的猜測是對的,暗暗慶幸自己早早備下應對方案……

這時曹劌向特使示語,讓訂盟的人員撤出,齊國人員登壇。

齊桓公從左邊登壇,魯莊公從右邊登壇,雙方到壇上相見,施禮,然後入席。這時,一個奇怪的現象出現了:依會盟規矩,雙方互施國禮時,巫祝應該出場,先進行祭天等一連串活動。此時不但沒有,場上也沒祝師,顯然是有意為之。齊桓公正欲開口問原因,只見魯莊公從懷中掏出短劍,躍身而起,左手舉劍對齊桓公,右手指著自己道:魯國弱,你就經常欺負我們,迫使我魯國國都到你齊境只剩五十裡。今天的會盟,就是設局。與其讓你侵佔,一個時辰即可滅我魯國,不如我們兩人現在都死。我與你拼死在壇上。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事變,齊桓公平日裡目空一切、處處以勝利者自居的氣勢一掃而空。只見他嚇得臉色發黃,渾身打戰,說不出話來。說時遲,那時快,只見管仲飛快登壇,欲保護齊桓公。曹劌見狀跳上臺,抽出劍,攔在管仲與齊桓公中間,嚴厲道:兩國的國君想做什麼事,別人最好不要介入。否則,我的劍不認!接著,大聲說道:請歸還侵佔的魯國土地!

事發倉促,左右投鼠忌器,全都眼睜睜地不敢上前解救。

管仲怒斥:你們事先口口聲聲宣稱互不帶劍,還要我們立據為證!可你們君臣均以劍要挾,傳至諸侯,你們沒想到後果嗎?

魯莊公正欲回話,曹劌大聲搶先說道:我們反正是弱羊擱在你們案板上,死前掙扎一下,有什麼不可以。

你們這是要我國主公的性命。管仲大聲說著,回頭對齊桓公道:主公,請還給他們地吧。你對他們說,我們以汶水為界,好不好?

曹劌聽得很清楚,問:管夷吾,你是說,魯國與齊國,從此以汶水為國界,這可是真?

管仲:當然是真。

曹劌:那直線就近百里啊!

這時,齊國大夫甯戚從壇下趕來,大聲告訴齊桓公:我們出發前,管相讓我帶上版圖。主公,就此劃給他們吧!

齊桓公見狀,想不答應,如何可能?年輕的魯莊公已經將劍逼到自己的喉結,命在旦夕!好漢不吃眼前虧,你這樣做,我暫時讓你,明天我一定會加倍讓你劃給我,讓你像遂國一樣從版圖上消失!嘴裡嘀咕道:還給你就是了。

別人聽不到,魯莊公聽得真切,抽回劍,說:你說話可算數?

齊桓公:當然。

曹劌見劫持得逞,馬上扔下匕首,退歸面北的臣位,面不改色,辭令如故。

對於齊桓公小白來說,作為堂堂大國之君,在如此莊重的場合,眾目睽睽之下,受此莫大的恥辱,頓時氣得喘吁吁地說不出話。當他看明白自己已經擺脫了曹劌的挾持,立刻惱羞成怒,站立高處喊王子城父過來,要殺掉曹劌並悔約。管仲急向前阻止:不可!棄信而殺曹劌就會失信於天下諸侯,且人可言你貪小利而背信,更會失去天下的人心!請主公相信我的話,我們雖然暫時失去一些過去奪來的地,而後一定會獲得比這更多的利益!

經過管仲再三勸說,齊桓公按下怒火:好吧!我相信師傅。

曹劌見勢朝公子偃發話,請上文房用具,與齊侯訂約。

在壇下的公子偃手一揮,幾個美女抬上了桌幾,置於齊桓公與魯莊公兩人前方。書者由齊國大司理賓胥無擔任,書寫完畢,管仲先看了一下,感覺提法有些問題,提醒賓胥無:就寫自齊侯任職以來佔魯國北疆之地,悉數歸還,即日起兩國境界以汶水始……

魯莊公聽得真切,趕緊站起來,正要說話,那曹劌卻瞪大雙眼怒視魯莊公,聲音如雷:堂堂大國侯爵,豈能兒戲!魯莊公立刻坐了下去。管仲看得明白,溫和地說道:竹直而質脆,剛烈之物總難長久啊!曹劌自然明白管仲話裡的意思,羞愧地低頭退後而去。

齊桓公惱道:師傅,說給他們就給,別說那些廢話!

管仲把賓胥無寫的契約雙手捧了遞給曹劌,話裡帶話說:這裡還是你說了算啊!曹公對魯國勝過當年隋國的季梁啊!曹劌不樂道:季梁會打仗嗎?他能三擊鼓而退你齊師十萬兵?

當然不會,應該說,先生勝過季先賢。管仲用挖苦的腔調補上。

也許是冬季的寒風,把管仲的話送入大家耳中變了調,大家都明白地咋舌。曹劌過來對管仲說:我以為還是先請齊侯看。說著,大步走到齊桓公面前,雙手捧著敬上:請齊侯過目。齊桓公氣得臉煞白,依他的性情,恨不能跳起來把眼前這個人手撕羊肉一樣給撕了!此刻,齊國所有的隨行人員都看著他,特別是壇下的王子城父和那些精幹的衛士,只要他一個眼神,必會衝上來。再看管仲,卻溫和地投過來一笑,軟話提醒他:好事不在忙中取,湊熱鬧的事,我們不做。齊桓公聽明白了,看也不看地說:滾一邊去,小人!

那魯莊公很知趣,趕緊起身過來,對齊桓公施禮:小舅雖是國君,也是姬同的親舅,如果不是親舅,您是不會這樣做的。外甥姬同今天上了一堂課,知道以後如何孝敬小舅!

齊桓公惱道:快快看罷,我要上路。

魯莊公認真地看罷,對大夫申溫言道:可讓司理書寫同樣一份,交給管仲。大夫申應諾去辦。很快,寫好過來。管仲與曹劌共同核對兩份契約文字相同,相互對視,異口同聲:可以了。並轉身面對各自的國君。齊桓公與魯莊公同時起身,面對他們接過契約,過目後,交給管仲與曹劌。此時,音樂起,奏起魯國的音樂。齊桓公突然把手一揮:停!奏周曲!

所有人一怔。

曹劌喊:周天子未親臨,也沒派使者。不可!

管仲腦子轉得快,大叫道:我國國君深知天子之威大於一切,如此重要場合,焉能離開周天子的恩澤!普天之下,皆周之天下,天子雖未派太宰,可他們在看著啊!

魯莊公無語,看著魯國隨從的大臣們。大臣們私下竊竊私語,並無人出來支援曹劌。魯莊公明白,這是齊桓公在起雀頭攪事兒,趕緊吩咐:周天子的權威永遠與天地共存,奏周曲。

奏畢,管仲喊:請奏齊樂!

魯國巫祝看看魯莊公與曹劌。

齊桓公喊:看什麼看?奏!

巫祝也就開始奏齊樂。

在齊樂與魯樂聲中,管仲與曹劌互換了契約,齊國書寫的交與魯國,魯國書寫的交與齊國,兩國司理接受後退走。

齊桓公準備離開,魯莊公卻走過來,向齊桓公施禮:多謝小舅之恩!

哼!齊桓公睬也不睬地從彎腰的魯莊公面前走過,對管仲說,要這東西幹嗎?看緊那曹賊,拿他的頭顱給我祭祖!魯莊公聽了,頓時雙腿一軟,側倒於地。管仲趕緊提醒齊桓公:不可,此地不要再說話。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們已有準備,我們更不能魯莽。從長計議,從長計議。說完,管仲對遠處的申喊道:你約好時間,我們的大夫甯戚與你們交割城池。

申應聲而去。

心有怨氣的齊桓公一直悶悶不樂。

隊伍剛剛進入齊境,有快馬來報,說:鄣、鑄、曲池、郕、盛、菟裘、卞等國派特使專來問候。齊桓公有些惱怒地對管仲道:都是來看我笑話的!指著前面的堂阜道:我們去那裡休息,如果他們想看我的笑話,就到堂阜來見。

管仲吩咐在堂阜官驛安排齊桓公住下,自己便告辭回國都去。齊桓公問他為什麼不留下,聽聽人家會說些什麼,管仲告訴他:人家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怎麼想!上古時,堯舜禹都曾經用禮義替代過戰爭!從那時起,英明的君主就明白用禮義替代殺生的戰爭是最好的手段。我相信那些前來看你的小國國君一定是站在你一邊的,你說讓他們出兵,他們不會含糊。我得先回去替你準備你想動武的兵乘!

王子城父在一邊幫著說道:相國應該趕快回去準備。魯國如果想滅掉齊國,他現在集全國兵力把我們一舉消滅在堂阜是完全可能的。

齊桓公想想也對,說:其實鮑師在家也完全能夠辦到的。你不想看到我在那些小國面前出醜,也好!那你就回去吧。

令齊桓公想不到的是,這些小國的使者一到堂阜,就向齊桓公恭恭敬敬行大禮,都說:我們都知道了魯國的國君姬同讓曹劌使下流手段,迫使您作出讓步。但是,齊侯您並沒把當時的脅迫看作壞事,事後集結兵力教訓魯國,而是真正履行契約。這就是您的寬仁與大度!我們大家都一致要求周天子封您為“伯”,有您在,我們就有了靠山啦,今後就不再怕別人欺負了啊!

齊桓公聽到這話,恍然大悟,想起了管仲的話。他沉思片刻,笑著對眾使者說:我們齊國自從有了管仲任相國,就放棄了靠戰爭來成就霸業的想法。我要告訴你們,“尊王攘夷”是我們高舉不衰的旗幟!從今往後,齊國不再向魯國乃至各鄰國擴張,我們要和睦相處。我們要把精力真正集中起來,尊周天子為天下之尊,堅決打擊不尊周天子的言行,創造和諧的太平世界……

這些小國的使者,聽齊桓公這麼說,都很驚詫,也不敢相信有這樣的事,交頭接耳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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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桓公:甯戚在嗎?

甯戚:主公,臣在。

齊桓公:你聽著,立刻著手將我上任以來,靠武力佔領的土地清查出來,退還給人家,如果他們不要,另當別論。從今往後,只有他國自願獻出版圖的,我們還要認真查清原因後才能接受!

各國使者這才相信這是真的。

齊桓公還沒離開堂阜,諸侯各國的問候使者源源不斷趕來,齊聲頌讚齊桓公在與魯國柯邑會盟中以德報怨的高風亮節!齊桓公在陶陶然之中,徹底信服了管仲。

回齊國的路上,齊桓公與隰朋等人共坐一乘,一路商量著如何尊重管仲,按照管仲的意見,“修於政,不此伏彼起於兵革,自圉,闢人,以過,弭師。”[①

見《管子·大匡》,大意為:努力整頓國內的政事,不再加強戰備,只自守邊疆,發掘人才,不再做錯事,息兵停戰。

]①

當齊桓公到達國都時,魯國的國書也到了。魯莊公以國家的名義宣佈魯國成為齊國的小弟,像其他諸侯國一樣尊齊為“伯”,隨時聽命於齊侯調遣。

齊桓公心中大快,抬眼看到管仲走過來,趕快下丹墀,快步過來迎接管仲,敬重之情遠遠高於往日。他攙著管仲的手一直到朝堂上,命人在他的左側設席,請管仲入席。這是周朝先宗姬昌敬重有功重臣的舉止。

眾臣見狀,都紛紛向管仲行大禮。

齊桓公藉此機會宣佈:在齊國,管相的話高於我小白!國事聽命於管相!管相有權推翻我小白下的決定!從今而始,吾小白,敬稱管相為“仲父”!

退朝後,大臣們都走開了,齊桓公卻把管仲與隰朋留下來說話。這時,有兩隻鴻雁從窗外飛過,齊桓公看到了,有些感嘆:這個季節,鴻雁南飛或者北往,時而這裡,時而那裡,想到哪裡就哪裡。這是因為它們有翅膀啊,它們就能將自己的意願通達於天下!是不是這個道理哩?

管仲、隰朋無語。齊桓公感覺奇怪,問他們為什麼不說話。

管仲:你有成就霸業的心願,而我不是能成就霸業的臣子,因此不能回答你啊!

齊桓公:仲父何出此言?成就霸業是你一直勸我的,現在你怎麼又這樣說話呢?你為什麼不能對我直言,讓我有方向、有奔跑的目標?在我的心目中,仲父您就像鴻雁的翅膀,渡河的舟船。如果仲父不發一言來啟引我,我雖長耳朵,又從哪裡獲得治國之道;我雖然有嘴,又怎麼學到治國之法?

管仲:你真的想成就霸業,好事啊!可你願意從根本開始嗎?

當然願意……說著,齊桓公感覺君臣位置似乎對管仲不敬,趕緊起身,換到另一屋裡,以平等友人的位置來與管仲對話。他問管仲:仲父所說“根本”是什麼呀?

萬物以天地為本。國以人為本。管仲說,齊國的民眾就是你的根本。沒有齊國的民眾,你做什麼主公,稱什麼霸呢?

齊桓公恍然大悟,連連施禮道:仲父所言極是,還盼仲父明示。

管仲:如今租稅很重,民眾飢寒交迫;現今的刑法沒有規矩,民眾錯案冤魂;當下借主公名義下達的勞務很多,民眾負擔過重。這些,你都看不到啊!你能不能減輕民眾的稅賦、寬緩刑罪、削弱太多的義工使民眾有時間種地啊!

齊桓公想了想,對管仲說:仲父說的這三點,我的確也想到了。但我不能擅自更改,這都是祖上留下的,我得到宗廟敬祭祖先才行。

管仲聽他這麼說,高興地站起來:我這就去告訴百官,讓大家把認為現在不合理的規矩梳理一下,你好一次性向祖宗祭拜,請求開恩啊!

齊桓公應允,吩咐百官回去準備。大家都削好版牘,備好墨筆,準備祭拜祖先時記錄。

三天後,齊桓公領文武百官到宗廟祭祖,面對列祖列宗,他再次宣佈管仲事相的權力。在太廟門庭朝見百官,頒佈新的法規——

從即日起,符合納稅者只交百分之一的稅;對孤兒幼女不準施刑;對平時不準開放捕魚的河池,定期開放,准予捕魚;通關卡口從現在起,只是檢查,不準徵稅;進入市場的農工商品,只是記錄,並不徵收費用。

……

管仲見齊桓公真心治理國家,很是高興,即席表態。他頗有些感慨地說:再過兩月,我就步入五十歲了。古人到這年齡,是知天命、安命、頤養天年的時候,想不到今天還能得到齊侯的信任,授予無上的權力。夷吾決不敢辜負齊侯列祖列宗,一定殫精竭慮幫助齊侯完成“尊王攘夷”的霸業。

離開宗廟時,齊桓公拉管仲同乘一車。

齊桓公坦誠地對管仲說:經過柯邑會盟,我是真正明白仲父為齊為我的好。對於稱霸,對於治國,我一直有些猶豫。主要是我有三大缺點:一是好打獵,二是好飲酒,三是好女人。男人染上這三點,什麼事都做不成。君主沾上這三點,那就是庸主,無以完成祖宗交給的事業!思前慮後,我決定學先賢的做法,把國家交給你,由你來完成我們祖先的願望。現在,我的第一步就是賦予你至高無上的權力,如果我不能治理國家,無法支援你時,你可以將我推翻,另換主公。

管仲聽罷,連連道:你身上的三樣缺點,都不是最要緊的,可以容忍。

齊桓公詫異道:你連這三樣缺點都可以容忍,那麼,在國君說來,別人最不可容忍他的缺點是什麼?

管仲率直地告訴他:不瞭解賢人;瞭解了賢人而不加任用;雖任用了卻又� �相信;即使相信了卻經常使小人摻雜其間。這對於國君來說,才是最可怕的。

齊桓公笑道:照你這麼說,我還可以坐這國君之席。你是賢達,我對你敬重又寄予大望,你能否再告訴我,怎樣才能讓天下諸侯都聽命於我?

如此說來,你還是有點霸業精神的嘛!管仲坦然一笑,說,你認為天下都能聽你的嗎?南邊的楚熊、東南的吳越、西北的秦虎?

齊桓公:是的,他們時刻都想替代周天子。正是出於這個原因,希望仲父告訴我,怎樣才能讓他們聽命於我,與我一起去實現“尊王攘夷”的大業。

管仲:“欲用天下之權者,必先布德諸侯。”[①見《管子·內言》。

]①你的柯邑之舉以德報怨,即為布德之舉,完全能夠得到眾多國家的認同和尊敬。我們先王的原則就是有所取得,必有所付出。好比人欲前躍,必先屈退,然後才能舒展一躍得更遠。明白了這個道理,必能使天下之權應用裕如。

明白。齊桓公道。

管仲又道:一般人都明白,軍隊打仗的勝負主要靠指揮者,指揮者自然又看他的權力大小,權力大小又是看他擁有土地的多少。土地多的可以有充足的養料去供給軍隊,精兵壯士多,打勝仗的機率就高嘛!

齊桓公樂道:能夠得到地利的人,權力就歸他所有;失去地利的,權力就失去。

管仲搖搖頭說:爭奪天下,說到底還是爭奪天下的人心,有人心才能守得住土地。從這個道理上講,不用戰爭,而用道理,一樣能夠取悅天下人心。人主所向,天下歸一。周公吐哺,正是這個道理。用戰爭得到土地,與用小人計謀得逞都是一個道理,只能一時之快,久之必失人心。失人心,即失天下,只是時間遲早罷了。

齊桓公覺得很有道理,問:依仲父所言,得不到天下大多數人擁護者,就不可以成就王業!能夠得到天下半數人擁戴者才可以成就霸業?

是的!管仲說,古聖賢王總是謙卑有禮地對待天下賢士並加以任用,均分利祿來吸引天下民眾順從他的統治。從這一點上看,至尊的天子擁有天下的財富,而不被世人認為是貪慾,因為他需要治理天下所必備的物質。正因為如此,他們擁有再多的物質都不為過!有為天下人謀利的心願,加上天下的財富,再靠自身的修煉,這才能體現權威的震懾作用,達到聚合天下權力、治理天下而四海誠服的目的。

齊桓公:明白了。權威如何震懾,又如何聚合天下的權力呢?

管仲:用廣施恩德的行為,來結交諸侯,使他們心甘情願附屬於你;用嚴懲奸佞的罪行,來規範天下的行為人心。有了這兩點,就可以借天下的威勢推廣明君的功績,討伐逆亂的國家,賞賜功臣,樹立聖賢的榜樣與威望,彰明天子的德行……

齊桓公:民眾在這樣的環境下,當然就安寧啦!

正是!管仲點頭道,所以啊,先王們奪天下的經驗說到底,就是靠功德!這個功德就是道理。道理啊,也就成了實實在在的“物利”關係啦!這就是正道,有這樣正道的國家經常沒有憂患而名利雙收,君主還要被人稱為聖賢;國家遇到危難能安然渡過,人們稱這個國家的君主叫“明聖”!

哦!難怪常說,先王師法的是神聖,尊崇的是明聖。齊桓公恍然大悟。

管仲提醒他:一句話能保全一個國家,不聽或反之就滅亡。這是大聖人的話。

齊桓公看看管仲,心裡想:你說得太對了。柯邑會盟就是你仲父一句話,成全了我的權威。以後我還要多聽你的……

管仲告訴他:千乘之國如果掌管得好,他也可以讓諸侯誠服,擁有天下。萬乘之國如果掌管不好,也可能喪失國家。這就看你治國的能耐了。有三種情況,能夠展示國家高度危機的徵兆。第一是人家都安定,你的國家卻動盪不安;第二種情況是,諸侯都能相互合作,唯有你被排斥在外,這樣的特立獨行者能不被諸侯聯軍滅掉嗎?還有一種就是危險出現,鄰國都在積極準備戰爭,你卻還在歌舞昇平。

齊桓公點點頭:我明白了,治理國家與諸侯間的聯絡很重要。

是的!管仲說,從某種意義上說,英明的君主為天下匡正時勢,已經成為天下諸侯的共識。抑制強國,扶助弱小,抵禦暴虐,制止貪慾,儲存亡國[①指拯救被別國侵略欲亡的國家。

]①,安定危局,繼承絕世,這就是天下擁戴、諸侯親附、民眾得利的好事。今天天下的趨勢就是,支援這樣做的君主成就王業。智謀超越天下,果斷稱絕當世,才能震撼四海,也才能輔佐王業。換言之,千乘之國完全可以取代萬乘之國而行天下,關鍵在於謀與義!也可以說,義取天下,並不需要你是諸侯伯還是附庸,更不提你是天子還是諸侯!

仲父說了這麼多的道理,就是闡明“無德而欲天下者,後果必敗”的道理吧?齊桓公說,又問道,我們用什麼標準來看一個國家的盛衰呢?

管仲:觀察一個國家的角度是很多的,路過時,路邊的莊稼會告訴你這個國家擁有的民眾狀況;你去會見它的國君,儀式會告訴你,它是真正富有還是空虛;從軍隊出來的步態更能看出戰鬥力……沒有土地想富有,自然不可能;沒有德行想稱霸,自然就有危險;國土不大,卻建了許多都城,徒增遊手好閒的人,必然會讓陰謀分子有篡弒之隙……

車乘行至宮門前,大家下了車。

齊桓公拉著管仲的手,說:仲父,我聽你的教誨意猶未盡,今天太陽也正暖暖地曬著,我們邊散步邊繼續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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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仲:當然可以。

齊桓公吩咐:前面草堂備下溫酒,我與仲父在那裡用餐。走,請仲父繼續剛才的話題。

草堂上,三面暖壁,一面迎著太陽,整個亭中暖暖的,讓人想睡覺。酒菜上來,君臣兩人對飲。齊桓公說:仲父,我還是希望你把治理國家方面的事說細一點。

管仲放下酒器,侃侃而談:一個國家應該君貴臣榮,君主威嚴尊貴,臣子卑賤恭敬,方可政行令止,這個國家的治理就到了最高的境界。你可以設想,天下有兩個天子,天下還怎麼治理?這好比一個家庭裡有兩個父親,那個家還能好嗎?動物裡面也講一山不可有兩隻虎王。堯舜時代的民眾,並不是生下來就聽命治理的;桀紂時的民眾,並不是生來就要**。關鍵還是君主的管理。霸業起步,第一步就是治理民眾,治理好了本國的民眾,國家才能穩固。民眾**,國家危亡。英明的君主是明白個中相互關係的,他們使用仁懲並舉的手段,使臣子敬服,政治寬平,民眾能夠安居樂業。對軍隊教化和諧,將士勇猛善戰。所以周穆王伐徐國,迫使楚國取消稱王都屬於正道之舉!

齊桓公聽得津津有味,竟然握著筷子懸於半空而忘掉放下。

管仲繼續道:君主能夠使用能人,國內百事自然可以得到治理,親近仁人則君主沒有危殆,任用賢士則諸侯能夠誠服。從這個角度去看霸業,霸業的形勢是怎樣的呢?在實行德義、運用智謀、興兵作戰、利用各種外部條件等各方面,與諸侯各國相比都處於優勢、優越地位,這樣的君主能不稱霸嗎?管仲換了一下坐姿,繼續說下去:善於“尊王攘夷”的國君,會利用大國的勢力,並在逐步利用中漸漸使大國神不知鬼不覺地縮小;利用強國的權威,悄悄削弱它;利用重卿的諸侯國,表面順從,暗中減弱它的勢力。天下強國多,那就聯合強國削減有劣跡的弱國,以實現自己的霸業;天下強國少,就聯合小國來攻打大國,以實現王業。強國多時,談論王業是極愚笨的;強國少時,施行霸道是敗壞事業的餿主意。神聖的國君,總能觀察清晰天下走勢,掌握準確的諸侯國動向,權衡得失禍福的門徑。這樣的國君認為:強國多時,先舉事危險,後舉事得利;強國少,先舉事稱王,後舉事必亡。好戰之國多,後舉事則成霸;好戰之國少,先舉事可以稱王!成就王業者的心,方正而不偏執。列位不排斥賢人,選賢不只看年齡地位,而重才幹與智慧。先王們爭奪天下時,靠的就是方正的態度;建立天下,靠的是整齊的號令;治理天下,靠的是民眾一看就懂的政策;釋出政令要符合民心,獎勤罰懶一定公平無私,興舉大事必要順應天時地利……

不知不覺,太陽西斜,管仲談興不減,齊桓公更是如飢似渴、全神貫注地傾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