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飯點了，要不找個地兒，邊吃邊聊？”
陸飛用手指點了點腕錶，十點三刻。
“那就黃龍龍吟閣，我請客。”
丁三石脫口而出，身後的秘書臉色一變又一變，像吃了蒼蠅一樣彆扭。
“難得來一次杭城，吃點本地家常菜，要一個地道兒～”
陸飛勾勾嘴唇，這丫出名了的摳，出門吃飯從不帶錢，請員工吃飯，真就他請客，員工買單。
丁三石瞥了眼秘書，秘書大喜，推薦了武林廣場邊上的一家飯館，天廚酒家，物美價廉，正宗的杭幫菜。
徐欣、鹿化騰沒有意見，四個身家至少上千萬的人，打了兩輛出租，在秘書的領路，到了中山北路的天水橋。
一排臨街的小門店，其中一間門口玻璃貼著“歡迎光臨，酒菜面飯”八個紅字。
推門而入，兩側各是水族箱，左邊上下4層，養著魚蝦，氧氣機打著，咕嚕嚕冒泡，右側兩層是牛蛙和黃鱔，幾隻牛蛙趴著，水淺過肚皮。
此時，空空蕩蕩，熟客還沒光臨。
陸飛他們挑了最挨著門口收銀臺的一張桌子，拆開消毒封好的白色瓷碗快。
秘書點了8個菜，1個湯，老闆娘先端上了一盤水鯗毛豆，五罐可樂。
“咱們繼續聊。”
陸飛接著車上未盡的話題，雙方已經聊開，擺開車馬。
“丁總要賣網藝，我們為什麼要買，現在網藝快要停牌了吧？”
“不，八月份網藝的股份，回到過1美刀，警告取消了。”
丁三石無比清楚，他在打壓網藝的價值，把收購成本壓得最低，必須頂住！
“9月又跌回到1塊以下，不是嗎？”
陸飛吃著毛豆，看到丁三石臉色微變，心裡暗笑，小樣，你以為是誰抬的股價？
是老子我！
不給你點希望，怎麼讓你絕望，然後乖乖跟我面對面，談城下之盟。
他還嫌不夠狠，補刀道：“而且我聽說網藝內部混亂，高層內鬥，甚至讓丁總下臺……”
“誹謗，絕對的誹謗，有人誹謗我！”
丁三石跟他聊天下來，就一個感覺，這貨怎麼這麼清楚網藝，跟特麼開全圖了一樣？
一般狡詐的被收購方會放迷霧彈，掩飾公司實際經營狀況，掩蓋住致命暗坑，從而穩住一個虛高的估價，套現“跑路”。
他頓時心中起疑，睨了眼徐欣，懷疑她洩漏情報，但見她一臉震驚，不像演戲，眼神中彷佛在說：
三胖子，你是瞭解我的，如果是我出賣你，絕對把你賣個好價錢！
“丁總不要瞎猜了，我也是推測。”
陸飛讓個身位，讓老闆娘把香乾肉絲、油爆蝦端上桌，“我看新聞的，報道上說網藝不少元老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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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是內部換血，網藝上市了，高層結構適應新的形勢。”丁三石胡咧咧，找各種理由。
“然後第一季度財務報表出了錯，還剛好在財務總監離職的時候，財務總監為什麼突然離職？”
陸飛無情戳穿，“因為空降的黎景輝嗎？”
猶如飛來一擊，丁三石面子上掛不住。
鹿化騰挑了挑眉，這個場面，特麼感覺好熟悉啊！
當初賣企鵝，被看穿底牌，被一步步緊逼，最後，在請客、斬首、收下當狗的操作下，給陸老爺跪了。
“嘁～”
陸飛啟開可樂，擺在丁三石面前，“喝吧，丁總。你放心，這些事我個人不會對外說，網際網路寒冬倒下的公司已經很多，網藝是納股上市的中概股，如果倒下，引發的地震可不小。”
“謝謝，陸總。”
丁三石咽一口可樂，壓壓驚。
“丁總，我是老實人。”陸飛笑眯眯道：“將心比心，我希望合作伙伴也能坦誠。”
言外之意，坦白從寬，下一句知道什麼嘛！
丁三石猶猶豫豫，在外人面前揭自家的短，既丟面子（臉），又丟裡子（刀），可很顯然，在他面前，自己就像一頭剔光毛的小白豬，任人宰割。
徐欣搖頭失笑，一個在明處，一個在暗處，怎麼玩？
她勸道：“丁總，有什麼，就說什麼吧。”
“沒錯，你是徐姐投資的人，我也是徐姐投資的人，細細一算，我們都是自己人，我對自己人一向厚（黑）道（心）。”
陸飛繼續大忽悠道：“爭取雙贏。”
“雙贏？”丁三石眼前一亮。
陸飛微笑地點了點頭，眼神充滿誠意，雙贏嘛，意思就是我贏兩次。
就在此時，老闆娘端著一盤西湖醋魚上桌，操著口半鹹不澹的普通話：
“你們的菜上齊了啊，要米飯嗎？”
“我要。”
陸飛拿起快子，當仁不讓地夾塊魚肉，“先吃一碗，再吃一碗。”
不一會兒，他吃了兩碗半。
桌上擺的油燜筍、香乾肉絲、油爆蝦、菜籽油蒸臭豆腐、黑魚兩吃等等，消滅一大半。
丁三石在吃飯間，卸下一半的防備，老老實實地交代，但也是遮遮掩掩，沒有全透。
“陸總，我也不多要，你只要給我2200萬美刀就好了，零頭都不要。”
我給你個大嘴巴子！
陸飛眯了眯眼，網藝的市值從原先的4.1億美刀，斷崖式地跌到如今的2600萬美刀左右。
事實上，還會來一波跳水，投資機構在停牌前瘋狂做空，網藝最後跳得不到2000萬美刀，常規操作，瑞幸咖啡也是這套路。
到時候丁三石手上的股，可就更不值錢。
“陸總覺得不值？”
他掰扯著企鵝跟網藝的互補，“收購以後，可以把幾塊業務拆分給企鵝，像網藝郵箱……”
“企鵝已經有自己的QQ郵箱。”
鹿化騰擺擺手，QQ郵箱有Foxmail的原有使用者基數，搭上QQ的流量順風車，追上網藝郵箱是早晚的事。
“入口網站呢？”丁三石道，“這塊的廣告和SP業務收入是網藝的大頭，陸總的企鵝、飛購都用得上。”
陸飛笑而不語，又是鹿化騰代答：“我們也準備做自己的入口網站。”
丁三石不禁噎住，你們咋什麼都自研呢，這不是借鑑ICQ的企鵝風格！
“移動夢網的簡訊業務，大約有20%是網藝貢獻的。”
鹿化騰看了眼陸飛，陸飛也看了眼他，頓時挺直腰板，剛才陸老爺把逼全裝了，該輪到他了。
他扶了扶眼鏡，再次懟了回去：“企鵝貢獻了26%，而且飛購也有3%，加起來有29%。”
丁三石笑道：“那不是更好嘛，網藝跟企鵝合併，sp業務可是強強聯手。”
“丁總啊，我剛剛說過，做生意要厚道。”
陸飛輕嘆口氣，“難道你會看不出來這是移動讓出來的利潤，一點自主性沒有，做不長久，以後就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丁三石噢了一聲，假裝恍然道：“是嗎？被陸總這麼一點，有道理。”
陸飛跟鹿化騰相視一笑，你看這個胖子，就是個裝湖塗的高手！
“丁總，還有嗎？”
“有，當然有，網藝還有網遊業務。”
丁三石直接透底，網藝獲得《石器時代》的伺服器託管，享有分成，而且收購天夏遊戲工作室，打算研發一個網遊專案。
陸飛聆聽著介紹，不動聲色。
專案自然是《大話西遊1》，而這個工作室還出過《大話西遊2》、《夢幻西遊》，emm，眼饞得很。
“網際網路未來的盈利點，有一塊必定在網遊，陸總同意嗎？”丁三石道。
“我們企鵝也在佈局網遊。”
陸飛話音剛落，鹿化騰一臉懵圈，有嗎，我怎麼不知道？
就見他一臉平靜，信誓旦旦道：“但網藝能撐到遊戲出現嗎？就是出現，靠網遊短時間也沒辦法法扭虧為盈。”
得，被貶得一文不值。
丁三石很想反駁幾句，卻很無力，網藝要不是內憂外患，一堆爛攤子，他至於賣公司嘛！
你以為我是愛你嘛！
“阿飛，你就別藏著，直接開個價？”
徐欣格外在意，因為這筆收購，也影響網藝術的股價，也影響霸菱亞洲手上網藝的股份。
陸飛雙手交叉，“這事我得跟化騰，還有企鵝其他4人談談，雖然我是企鵝的大股東，但企鵝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企鵝，我們是合夥人。”
鹿化騰挑挑眉，通體舒服，“沒錯！”
丁三石看著他們倆團結的樣子，再想想自家內訌，資本逼宮，心生羨慕，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秘書一臉無奈，臣等正欲死戰，陛下率先投降，但他也無所謂，如果網藝被收購，他不也能加入這樣的團隊？
桌上五人，各懷心思。
喝足飯飽，吃幹抹淨，丁三石一拍桌子，豪爽地起身結賬，然後一摸口袋，掏出錢包，只有一張10塊錢。
“咳咳，我忘記帶錢。”
“這頓，我請！”陸飛買單道。
“這，陸總，這多不好意思。”
丁三石搶著讓秘書買單，爭執一下，最後看在陸飛強硬的份上，不得不同意。
談判桌上佔不到的便宜，在結賬時佔到，終於扳回一城，又省了一頓飯錢，他低落的情緒才漸漸平復。
陸飛凝視著，翹起嘴唇，笑弧像刀，一頓飯而已，小樣，這帳都記在網藝上。
殺雞，取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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