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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揭露真相的日子(下)

上午九點,國民大會將在一刻鍾之後正式開始。

然而,會場的氣氛顯得有些詭異,有的人異常沉默,有的人竊竊私語。那位坐在主-席臺上的輪值議長圖里奧顯得面色凝重,一副嚴陣以待的嚴肅模樣。

原文來自於塔&讀小說~&

代表巴黎西部各區的西哀士和康巴塞雷斯,聯袂走到山嶽派右派代表的塔裡安、梅爾蘭、布林東、巴拉斯、弗雷隆等人面前。

這兩個“待在沼澤裡面的怯弱青蛙”,神情緊張的握著山嶽派的手,異常激動的說:“看看,我們將形成新的右派,成為一群勇敢無畏的有產者聯盟!”

“是熱月黨人!”塔裡安想到了安德魯發明的詞彙。

“嗯,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梅爾蘭同樣附和一句。

很快,這個鬆散團體的所有人一同低聲讚揚起了右派,並猛烈抨擊受羅伯斯庇爾支援的巴黎公社的“富人有罪論”。

眾人的談笑聲,感染了“1793年右派”座位上稀稀拉拉的數十多位代表。很快,他們回想起了被三巨頭和巴黎公社送上斷頭臺的吉倫特派的朋友們,回想前些天來自塔裡安、富歇等人的警告,以及傳聞羅伯斯庇爾口袋裡那份40人的黑名單。

儘管臉色蒼白,心驚膽戰,但這些人最終推選出兩名代表站了出來,跟著西哀士和康巴塞雷斯的身後,加入到“熱月黨人”,表示願意聽從塔裡安等人的號令,並發誓“同生死,共進退!”

九點一刻,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羅伯斯庇爾從眾人縫隙間穿過,徑直朝著圖里奧對面的講壇登上去。他揚起右手,對著輪值議長圖里奧說道:“主-席公民,我請求發言?”

未等所有人反應過來,身穿著《牧月法令》釋出那天,一樣藍色外套的羅伯斯庇爾,已迫不及待走上了講壇;緊隨一旁的聖鞠斯特為導師保駕護航,將所有爭奪發言權的代表統統堵在外面;搖著輪椅的庫東也姍姍來遲,他立場堅定的站在戰友們的身邊。

“看看,三巨頭到齊了!”塔裡安不屑的說。

羅伯斯庇爾首先對著整個會場環視了一遍,那是這個山嶽派領袖希望以目光去威懾臺下的反對者。

接著,他小心翼翼的摘下海綠色眼鏡,並放置於自己的左手邊,還順手從聖鞠斯特手中接過一份厚厚的講演稿,這是他三天三夜裡製造出來的“重磅炸彈”。

羅伯斯庇爾開頭就說:“公民們,我來到你們面前,是要維護受到損辱的你們的權力,維護受到侵犯的自由。我也要維護我自己。大家都知道:我,生而是自由的奴隸,但被稱人視為暴君;我,活著是共和國的烈士,但被稱為是獨-裁者。是誰在散佈這些謠言?我們都清楚,共和國的法律和革-命法庭絕不是暴政的工具……”

毫無疑問,這是一篇經過仔細準備的演說,羅伯斯庇爾極力把自己的事和國民公會的事相互混淆在一起,然後利用國民公會應獨立自主的觀念,來挑撥國民公會反對救國委員會和治安委員會。

一開始,山嶽派領袖的發言就已讓臺下代表們變得心驚膽戰。此時,塔裡安留意到數分鍾之前,還信誓旦旦要除掉“羅黨三巨頭”和巴黎公社的那些“新熱月黨徒”中,很多人的信心開始動搖了,他們居然在老滑頭西哀士的帶領下,為羅伯斯庇爾的發言熱烈鼓掌。

“都是該死的牆頭草!”塔裡安對著身邊布林東低聲抱怨說。

“他們只是想兩頭下注罷了。咦,勒讓德爾人去哪裡了?剛才還看他在大廳門口。”布林東隨口問道。

塔裡安解釋說:“他胃痛犯了,剛剛吃了點藥,現躺在馬車裡休息。估計很快將返回大會現場。”

講壇之上,羅伯斯庇爾並不理會眾人反應,他繼續說道:“人民的代表們,是時候了,你們應當恢復你們的自尊和你們應有的勇敢的高傲的性格。你們不是為了受人支配而當人民的代表,而是為了支配受你們所信託的人……

公民們,我生而是打擊罪惡,而不是支援罪惡的。那些受貪婪和恐懼的野蠻之力,以及野心和腐敗所控制的人,他們就是存在於救國委員會和治安委員會裡,那些討論絕望的那群人。我坦率地告訴你們,公會裡也有人支援它,我來這裡,是要揭露一個巨大的陰謀……”

等到這篇更像是宣戰書的講演結束時,整個會場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而且延續了良久。此時,議會大廳裡的代表們顯得搖擺不定,人們不安地面面相覷。

很快,來自凡爾賽代表兼雜貨商人勒庫安特爾,首先表明態度,他沒有走到講臺就起身說道:“我建議,要向整個法蘭西全文印發羅伯斯庇爾公民的這篇講演稿”。

這項建議立刻在代表中間引起了極大的騷動、爭論和反對。但顯然,會場上的掌聲大於噓聲,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羅伯斯庇爾的上述講話,又將成為法蘭西共和國的律法精神與治國方案。

已從北方軍團返回巴黎的布林東決定起身,他想再度成為公開反擊羅伯斯庇爾的勇士,但被身旁的梅爾蘭一把拽了回來。後者朝大門方向努了努嘴,說:“看吧,殺人犯的戰友們都下來了!”

心有成竹的塔裡安也湊了過來,低聲笑道:“是的,讓他們先狗咬狗,依照計劃,現在的我們只是過來看熱鬧!”

“那些隨風就倒的牆頭草呢?”布林東再問。

已回到座位的勒讓德爾解釋說:“放心吧,在今天,我們才是真正的狂風暴雨。安德魯那邊就準備就緒,號令會從我們這裡發出!”

布林東還想繼續追問,但被塔裡安制止,那是“綠廳”裡的傢伙,羅伯斯庇爾曾經的同謀者,開始發難了。

科洛-德布瓦,是第一個走進議會大廳的救國委員會成員。而就在數分鍾前,兩委員會已透過一份集體表決,暫停了羅伯斯庇爾、聖鞠斯特與庫東的救國委員會委員的職務。

德布瓦衝著霸佔講臺,而遲遲不下來的羅伯斯庇爾大聲怒吼道:“現在應當說明全部事實真相了。只有一個人使國民公會的意志陷於癱瘓,這個人就是羅伯斯庇爾。”

塔讀@

趕過來的俾約-瓦倫,積極響應自己的朋友,他手指講臺上那個臉色慘白的曾經同僚,在大聲呼籲:“不管是誰臉上的假面具,都應該扯下來。我寧願聽任一個野心家踏著我的屍體走上寶座,也不能因為我不發言而助長野心家的嚴重罪行。”

跟在後面的蘭代、卡爾諾、康邦、瓦迪埃、弗蘭、阿馬爾等人也在講臺下相繼發言,毫不留情的攻擊羅伯斯庇爾,唯獨巴雷爾靜悄悄坐在前排,始終閉口不言。

兩委員會的眾多委員集體表態,堅決反對將羅伯斯庇爾的這篇講詞發到共和國的每個城鎮,認為這樣做是危險和恐怖的。

在隨後的代表表決中,反對派贏得了勝利,印發羅伯斯庇爾講詞的決定被撤銷,國民公會要求羅伯斯庇爾將講演稿,完整無誤的交給兩委員會進行審查。

羅伯斯庇爾沒料到會發生這樣強烈的反抗,繼續霸佔講壇的他異常憤怒的問道:“怎麼?我有勇氣在大會上揭發我認為有關法蘭西祖國存亡的事實,現在反而把這篇講詞轉給我所控告的那些人去審查!這是無恥卑劣的行為!”

他對著位於中間的平原派議員們,大聲疾呼:“道德高尚的公民們,我已經作好最壞的準備,必要時我將和蘇格拉底一樣服毒自殺,只為捍衛我們追求的真理和信念!”

然而,原本為羅伯斯庇爾送上最熱烈掌聲的沼澤派,嗯,是道德高尚的平原派,一個個像石頭一樣沉默無語。哪怕羅伯斯庇爾苦苦哀求,嘴唇發乾,嗓音嘶啞。

勒讓德爾忍不住從座位上跳出來,手指講臺上的暴君,說:“正直的公民們,都看看吧,這是丹東的血嗆得他說不出話來。”

“我們要求羅伯斯庇爾公民讓出講壇!”平原派中的代表康巴塞雷斯勇敢站了起來,這是“青蛙們”反抗三巨頭而邁出的第一步。

於是,輪值議長圖里奧再度搖動了手中的小鈴鐺,他強烈要求羅伯斯庇爾立刻、馬上的從講臺上主動離開,否則他會下令軍警將這位領袖拽下來。就如同去年6月,一名長褲漢士兵掄起槍托在講壇上打破了吉倫特派代表加代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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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伯斯庇爾依然在徒勞的抗議,他對著圖里奧說道:“這是最後一次了,你讓不讓我說話,殺人黨的主-席?”

代表們一片譁然,認為是講壇的暴君在汙衊國民公會。

“投票逮捕他!”有人夾在人群中喊,但沒獲得眾人的響應。

當羅伯斯庇爾神情沮喪的離開講壇時,一直站在通向講壇樓梯上的聖鞠斯特第一個搶佔了發言席,他準備為退下去的導師辯解。

“我不屬於哪一派,因為哪一派我都會反對。但是羅伯斯庇爾,他不是暴君,不是獨-裁者,他有接近靈魂的藝術……”

此時,塔裡安對著身邊的同伴使了個眼色,笑道:“現在輪到我上臺表演了。”

說完,作為新寬容派的旗手徑直衝到講演臺下,很是粗暴的打斷了聖鞠斯特的發言,他雙手揮舞著,對眾人大聲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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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善良的公民看到今天國事的悲慘狀況都不能不下淚。處處是分裂,處處是流血……人們還要互相攻擊、還要加重祖國的危難,把祖國投入深淵。我要求在國民大會上揭露真相,將一切黑幕徹底的揭開!”

臺下的勒讓德爾、布林東、梅爾蘭、弗雷隆等人隨即振臂高呼道:“是的,公民們,現在是恢復言論自由了!”

隨即,平原派代表也紛紛相應塔裡安的呼籲,於是會場上到處都嚷嚷起來:“應該這樣!應該是這樣!”

決定臨時加入“熱月黨”的瓦倫和德布林衝到了講壇邊,一同將不願下臺的革-命大天使從上面硬拉下來,好讓塔裡安去上臺表演。

儘管會場上空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謾罵聲、嘲諷聲與吶喊聲,但作為寬容一員的輪值議長圖里奧,卻將手中的小銅鈴擱在一旁。

那是反對羅伯斯庇爾和“三巨頭”的呼聲,已經徹底壓倒了支援山嶽派領袖的聲音。但凡羅伯斯庇爾等人想要說話,就會被會場上一片“打到暴政者”的喊聲所淹沒。

見狀,講壇上的塔裡安很是興奮的說:“是的,今天是揭露真相的日子,現在黑幕完全揭開了,我很高興;陰謀家的假面具被戳穿了。他們馬上就會被消滅,自由很快就要勝利!昨天,我曾看到雅各賓派開會;我不禁為祖國的命運不寒而慄!我曾看到新的克倫威爾的軍隊組織起來,那時,我帶著這一柄短劍,如果國民公會無力決定控訴他,我就用短劍刺透整個獨-裁者的胸膛!”

說著,聲淚俱下的塔裡安從外套裡拔出自己的短劍,他在憤怒的大會代表面前揮動著,並提出了兩項要求:討論羅伯斯庇爾和他同盟者的罪行;如果宣佈有罪,必須解除上述叛國者的人民代表資格。

不久,數百位代表們在一片“共和國萬歲!”的呼聲中,紛紛支援塔裡安所提出的兩項正義主張。

此時,小羅伯斯庇爾(奧古斯丁)從座位上站起來,痛哭流涕的表示:“我和我哥哥同樣是有罪的,我分享了他的品德,我也要分擔他的命運。”

面容嚴肅的勒巴忘記了妻子伊麗莎白的告誡,同樣站起身,走了下來。他緊握小羅伯斯庇爾的手,接著說:“我不願意參加這項可恥決定的罪惡,如果羅伯斯庇爾公民被認為有罪,那麼我也要求國民公會把我也逮捕起來。”

羅伯斯庇爾還想衝擊講壇,但被離開座位的布林東和勒讓德爾死死拉住;聖鞠斯特面色蒼白,一動不動站在講臺下,他嘴裡似乎在默唸什麼;庫東先是看了一眼對面前排沉默無語的巴雷爾,然後看了看自己的殘廢雙腿,大聲嘲諷的說:“我們是三巨頭?是暴政?是獨-裁者?”

不管怎麼樣,羅伯斯庇爾和他朋友們的發言,都無法掩蓋震耳欲聾的嘲諷聲和叫罵聲,即便是最怯懦的反對派代表也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僅僅兩分鍾過後,依照全體議員的投票結果,輪值議長圖里奧當眾宣佈:羅伯斯庇爾、聖鞠斯特、庫東、奧古斯丁(小羅伯斯庇爾)與勒巴等五人,不僅失去了大會的發言權,還被剝奪了人民代表的資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