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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國事之中的父與子(上)

今年早些時候,安德魯的確曾計劃以法蘭西執政官的身份訪問普魯士王國,並在柏林與威廉二世舉行一系列的國事會談。

然而,來自軍情局和外交部的情報都顯示,英國、奧地利的間諜與法國的流亡貴族,正暗地裡籌劃針對第一執政官的陰謀刺殺。

聯想到另一時空拿破崙皇帝所經歷的一系列刺殺陰謀,安德魯頓感離開了自己的近衛軍就很不安全,加之1795年8月後,國內國外的政治、軍事與經濟形勢的逐漸好轉,法蘭西對於普魯士成為自己盟友的期盼,反而沒有1794年下半年與1795年上半年的那般強烈了。

換言之,如今的法國完全可以憑著一己之力,吊打英國人支援的奧地利,以及跟隨奧地利的那一批德意志諸侯。

基於此,安德魯也無限制的推遲對普魯士和柏林的國事訪問。若果條件成熟的話,他更願意帶上近衛旅巡遊維也納的多瑙河。

相反的,差不多是遭遇到全歐洲的封建君主孤立的普魯士與威廉二世,此刻卻更需要代表三千萬法國人民的執政官的“真摯友誼”,來對抗奧地利與俄羅斯在1795年上半年締結的反普魯士軍事同盟。

……

對於全世界的大部分地區而言,春天是寄予希望的時節,而秋天則是最美時刻。同樣的,特拉斯堡的秋天也是最美的季節。尤其是在每年的10月下旬,屬於最濃的秋色了。

在斯特拉斯堡與凱爾鎮之間,有一個寬1.7公里,長約30多公裡的河中島,如今與後世,這裡是一座美輪美奐的“兩岸花園”。草木繁茂,枝頭的樹葉由綠到黃,由黃到紅,再隨風飄落,展現秋之變幼。染紅的樹林倒映在平靜的河面上,形成一幅如畫般美景。

兩天前,斯特拉斯堡的法國駐軍照會了對岸巴登軍隊的指揮官,宣稱將調集兵力“繼續清剿水匪”,還封鎖了河中島通向對岸凱爾鎮的渡橋。此外,法國聯絡官要求對岸巴登公國的守軍,向後退守5公里,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傷。

此刻,巴登駐軍指揮官也收到了來自首都卡爾斯魯厄的命令,將駐防營向後退5公里,5到7天之後再迴歸原來的軍營。

巴登官方給予的解釋,那是數日之後,奧地利與一批德意志諸侯的外交官即將跟隨年輕的梅特涅夫婦,由此前往斯特拉斯堡河中島,也就是德法兩國的邊界線,與法蘭西執政官安德魯進行一場非正式的外交會晤。

為大國間的外交活動讓步,自然不會丟失巴登公國的臉面。

在河中島上有一座面積不大的簡陋木屋,被周圍的茂密樹木遮掩著。事實上,該木屋原本是走私商人的中轉倉庫與臨時落腳點,如今被定為法普兩國元首的秘密會晤點,二十多名來自斯特拉斯堡的工匠已經針對這座小木屋,由裡到外,進行全方位的裝飾。

傍晚時分,當威廉二世在拉列瓦爾德男爵的陪同下,由東向西,步入這座裝飾一新的木屋時,他發現入口的門楣上,居然印刻有帶著王冠的普魯士黑鷹。

胖乎乎的威廉二世看到這裡,先是一愣,下一秒就明白了很多。之前,他以為這場會晤的開頭,應該是一場感人肺腑的“尋親之旅”,卻不想木屋另一頭的“那位”,只是將其視為普法兩國元首的秘密會務。

但凡兩國之間,親戚與親情算個毛線。更何況了,在安德魯與威廉二世的身上,似乎也沒有什麼可供回憶的親情存在。

而在木屋的另一頭,安德魯之前藉助望遠鏡看清了所謂生父的模樣後,心中卻沒有一絲漣漪。只是等到執政官步入木屋之前,他低聲對著身邊帶有嚴肅表情的羅塞少校,說了一句俏皮話。

“嗯,記在心裡,等到我35歲的時候,你一定要提醒我,務必控制飲食並多加運動,不要變成對面的那個三百多磅的普魯士胖子。”

然而,羅塞少校只是將法蘭西執政官的這句話當作一句玩笑,選擇性的遺忘了,更不會記在心中。

儘管只是一次私下的非正式會務,但依然保留有足夠的外交禮儀。其間,木屋及周邊的安全保障,將會有普法兩國各自派出20名武裝衛兵共同負責;

普魯士與法蘭西的元首們將分別從東西兩個入口,同時步入會場;而會議桌也將擺放於木屋中央,象徵著德法國境線上;

此外,除了安德魯與威廉二世本人,雙方元首僅限帶領一名隨從進入木屋擔當書記員,且雙方任何一人都不得攜帶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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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木屋的面積相當於半個籃球場大小,其陳設很是簡約:在木屋的中央,擺放著兩張鋪有淺藍色桌布的長條桌,上面有燭臺、鉛筆和備忘錄。至於備忘錄,上面記錄著兩位國家元首最為關心,需要在本次會晤中達成一致意見的諸多事宜。

除了公務檔案外,長條桌上還整齊擺放有熱咖啡、可可、以及勃艮第紅酒、德意志的雷司令、威士忌等酒水,還有可口的火腿三明治、香噴噴的德國大紅腸、精美的法式蛋糕等等。

在中央長條桌的側後方一米處,還各有安放一張單人寫字桌,有燭臺、鵝毛筆和墨水,以及點心和咖啡,這屬於兩國元首書記官的臨時位置。

等到本次會晤結束之後,雙方書記員將相互核對各自的記錄檔案,繼而形成一個統一的會議內容紀要,交給雙方元首簽字認可,作為之前《巴塞爾和約》附加的,不公開密約的補充內容。

安德魯一馬當先,首先踏上木屋的臺階,他開啟房門,獨自前行,而他身後的羅塞少校,下意識的延後了幾個身段。

很快,安德魯對面的房門也開啟了,進入房間的,是一個50歲左右的大胖子,哦不,是普魯士國王威廉二世。

於是,安德魯猛地加快了腳步,他直接繞過房屋中央的長條桌,在距離普魯士國王僅有兩米距離時,法蘭西的年輕執政官面帶微笑,很是熱情的伸出了自己右手。

安德魯眼中的普魯士國王身材中等,大腹便便,他那稀疏的頭頂上戴了一頂撲過香粉的銀色假髮。與歷代普魯士君主一樣,威廉二世習慣於穿著藍底紅邊的制服,這是普魯士禁衛軍的制服;右肩上的金色飾帶閃閃發光。漂亮的短靴在白褲下顯得很突出,胸前有一枚非常醒目的黑鷹大勳章,代表威廉二世擔任過黑鷹勳章騎士團的團長。

相形之下,安德魯的裝束就簡單多了,一套沒有任何肩章與軍銜的綠色近衛軍騎兵制服,軍靴也很普通,而胸前的勳章不過是一枚看似普通的一級鐵十字勳章。那是代表安德魯曾經與普通士兵一道,在戰場上浴血奮戰過,才贏得了這等殊榮。

當眼前的法蘭西執政官伸出右手,想要與自己握手時,普魯士國王先是愣了一下,但在下一秒,威廉二世忽然伸出了雙臂,主動向安德魯行了一個擁抱禮。然後,兩人並肩朝著中間的長條桌走去。

多年之後,曾參與過法普兩國元首秘密會晤的拉列瓦爾德男爵,在他回憶錄中寫道:“當普魯士國王以生父的身份,主動擁抱自己的私生子,那位法國執政官的時候,我可以確定安德魯-弗蘭克在內心,從未體會到一絲親情。哪怕他有著炯炯有神的雙眼,積極回應這種虛偽的外交禮儀,甚至還輕輕的拍了拍對方後背。

……自始至終,所謂的‘父親’一詞從未出現過,而且在二人的會晤之中,雙方講述得都是純正的法語。”

在肩並肩走路的時候,安德魯忽然開口說:“我跟您一樣厭惡奧地利人。”

年輕執政官的聲音悅耳動聽,然而普魯士國王僅僅“嗯”了一聲,沒有作答。

等到兩位國家元首走到中間的長條桌,繼而面對面的坐下時,威廉二世這才說道:“作為普魯士的君主與北德意志的保護者,我更加厭惡俄羅斯和聖彼得堡。”

安德魯癟了癟嘴,笑道:“既然如此,那一切都好辦,我們兩國可以將奧地利和俄羅斯視為共同的敵人,甚至締結一個軍事同盟。”

不過,威廉二世自動忽略了安德魯的最後一句,那是他壓根就不希望打仗,他更願意用10到15年的時間,消化掉佔領不久的波蘭王國的土地。所謂的“法普合流”,不過是用於震懾一下俄奧結盟而已。

打仗,是絕不可能的!

另一方面,安德魯已經不怎麼在乎威廉二世的看法了。

那是他看到普魯士國王的屁股一坐定,就迫不及待的吃起擺放於桌面的精緻法式甜點。其間,威廉二世還自斟自飲,喝了兩大杯的威士忌酒。

加之數分鍾前,他在威廉二世身邊嗅到對方的呼吸中有一股爛蘋果味,很快就判斷這位不控制飲食的普魯士國王已經出現了糖尿病酮症酸的中毒症狀。如果不積極的配合醫生來控制血糖,威廉二世的生命盡頭大機率就是未來一到兩年內的事情。

與往常一樣,安德魯給自己到了一杯熱咖啡。在留意到普魯士國王的大肚腩後,這位年輕的執政官沒有給咖啡杯裡加糖。

“哦,對了,安德魯,我可以這樣稱呼您嗎?”威廉二世用餐巾擦拭了嘴角,又看了面前的備忘錄一眼。

“沒問題,陛下!事實上,我最喜歡我的朋友稱呼我為安德魯。”法蘭西執政官微笑的點了點頭。

於是,威廉二世接著說道:“就在三天前,英國駐柏林大使馬姆斯伯裡爵士曾在柏林宮裡私下告訴我,英國海軍大臣已寫信向他保證,絕不會破壞新奧爾良與聖路易斯安娜地區的和平與安全。所以,法國-軍隊就沒有必要繼續威脅漢諾威公國了吧。”

安德魯尼克爾回應道:“這一點您大可放心,法國-軍隊在萊茵河中下游的右岸地區展開的一系列軍事行動,僅限於50公里範圍之內。事實上,相信您的情報主管拉列瓦爾德男爵,已經收到過來自布呂歇爾將軍帶領的普魯士軍事代表團的書面報告,證實我所說的一切。”

被安德魯點名的拉列瓦爾德男爵,迎著轉過身來的威廉二世的垂詢目光,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既然英國人如此識趣,安德魯也就不會玩過火了。當下法國-軍隊的主要任務,就是清掃奧地利在萊茵河流域的勢力,還要狠狠打擊那些跟隨奧地利人一根筋走到底的德意志諸侯。

事實上,安德魯對於這位普魯士君主要求也不多,等到雙方談及法國流亡貴族在柏林的非法活動時,安德魯僅僅提了一句。

他說:“我和我的人民都不希望聽聞在柏林,有來自共和國的外交官員遭遇到任何不測。”

對此,威廉二世立刻反饋說,之前意圖行刺法國駐柏林大使巴泰勒米男爵的兩位暴徒,已被柏林高等法庭判處了苦役10年。不過,普魯士國王始終拒絕將那兩名流亡貴族轉交給法國方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