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可以說是謝臻最難熬的一段時間。
小媽傲嬌起來，那個堅定程度簡直是毀天滅地的。
顧黎已經在助理崗位上上線了。
接了小紈絝的電話，每次都是說：“學姐正在很努力地拍戲。”
努力,很努力。
不但很努力工作，也有在很努力地迴避她。
近兩天連兩人共同的小窩也不回，住在片場的臨時宿舍了。
嚇得小紈絝心驚肉跳，生怕有人欺負小媽。
不過顧黎說了,宿舍雖然是臨時的,但門戶很緊,而且“學姐做夢的時候右勾拳很厲害。”
據說有兩次,程穎靠在小椅子上休息,有工作人員靠近，想叫醒她進入下一條拍攝什麼的，結果小媽二話不說一個右勾拳招呼上去了。中招的兩個都是男士,據說不忍心和小姑娘計較,雖然眼圈像以前謝臻那樣光榮而壯烈地黑了起來，但是他們都想得很開：“反正我們也不靠臉吃飯，靠的是才華，回去媽媽問起說自己走路沒看清撞樹上了。”反而如此反過來安慰那急得哭著道歉的小後媽。
謝臻聽得又想哭又想笑的,還真是個小呆瓜啊。若說她是效仿曹操說自己夢中善好殺人,這是不可能的。小媽不是那樣的人。若說她是某搞笑劇裡女主的個性，睡夢中對於靠近的人會痛扁，那麼從一開始，她不抗拒小紈絝耶，哈哈哈，善於自我攻略的某人又滿心甜蜜起來。果然只有她對小媽來說是特別的存在。
接著問程穎有沒有夢遊，顧黎當她在開玩笑：“哈哈哈哈你特麼在逗我？夢遊？”
雖然顧黎黎這麼說，謝臻當然還是不放心的，開了小車車暗搓搓地躲在小媽宿舍附近，再暗搓搓地將顧黎黎替換出來，去守在小媽身邊。
躺在隔壁床上一臉純良地看著對面床的小媽，忍住想要上去啃幾口的衝動，一整晚輾轉反側輾轉反側。
盯梢物件作息規律是有這個好處，她十一點三十左右潛進去，早上六點三十分再偷偷跑出來。雖說也很期待小媽偶爾不規律一下，半夜猛地醒來，發現她小紈絝躺在對面，然後來一個天雷勾動地火的神展開…但她還是更願意小媽睡個好覺，因此連著幾天都乖乖地當著暗搓搓的跟蹤狂，準時駕到，準時離開。
程穎對於這份守護渾然不覺。還以為自己規避小紈絝規避得很好呢。
現有微博為證：“遠離膏藥狐的第一天”“遠離膏藥狐的第二天”“遠離膏藥狐的第三天”……
雖然膏藥狐本人刷著微博淚流滿面，然則卻也沒臉要求小媽做什麼。
程穎這方面，其實已經開始有點後悔，為什麼要突然喜歡上這麼個人。
一開始已經知道她不牢靠不是麼。
比如和室友好像糾纏不清的樣子，帶著室友在食堂的小炒部吃飯，而且對樊勝工作的餃子館也很瞭解，去過很多次的樣子。而且室友這種關係，本來很容易越界。想到這裡，難免又有點臉紅耳熱起來。謝臻同她做室友時，怎麼對她，難道不可以怎麼對樊勝麼？
這樣一想便氣得兩眼淚汪汪的。
再有那次在她宿舍借宿，不有個學妹上來又摟又抱的。
平時走在路上，有人盯著小紈絝看，小紈絝不是也對人家報之以微笑麼。
而且絡上她的劇播出來這麼幾集以後，不是多了好幾萬人在叫她“老公”麼，偶爾提及，小紈絝言語間透露出來還很有些得意！
不，得意不足以形容她那個表情，應該說是驕傲，還有自滿！
正是因為有這些罄竹難書的前科，那一天她帶著臉上的口紅印子出現時，程穎才會突然崩潰。
因為先前所有的懷疑，頃刻間都變得不再是捕風捉影，而是有了證據！這個小紈絝，是個**子弟，她是不會安分地只呆在一個人身邊的。肯定喜歡這個小姐姐，喜歡那個小姐姐。
那麼多小姐姐……一想好氣啊！程穎閉上眼睛，眼淚刷地流下來。
那邊的導演和副導演交頭接耳說：“咦，原本這小妮子，我以為是花瓶擔當差不多的，沒想到這哭戲演得還挺有模有樣？數三個數刷流下來了，是個人才。”
副導演，正好姓付，點頭答：“是啊，最重要的，還有一點神遊天外的迷離之感，那種傷心得彷彿舉世皆醉而唯我獨醒的神態，很有戲！我喜歡！”
導演哈哈笑起來：“這麼說，老付，下次開苦情戲找她擔綱吧，顏值不錯，是塊好料子。”
程穎哪裡知道，自己無意間的傷感神情，成了自己的神助攻，這幾日講的小劇情是她飾演的角色和同一個探險隊的小夥伴說自己父母那一輩的故事，順便連回憶殺裡該角色的母親也由她飾演。對於一人分飾兩角，本來她是沒有任何把握的。誰知都是一條過，過了還不算，導演和付導演還一直誇她從容不迫，不像個新手。
演戲的活兒結束得早，那麼寫劇本的功夫多了。
可以慢慢磨。程穎這兩天每每想到小紈絝，咬牙切齒。對著電腦打字的時候，鍵盤噼裡啪啦，眼淚吧嗒吧嗒，倒是很和諧的交響曲。顧黎敲門：“學姐，我給你拿飯過來了。”
程穎答：“謝謝你，你先吃，我的放那兒吧。”繼續咬牙切齒地打字。
她近來在劇組上稱，發現又瘦了，造型師皺眉頭，下達了任務：“小穎，你再這樣瘦下去可不行，勒令你五天必須把體重給漲回來！”
可她最近實在食難下嚥！
謝臻其實在這邊，也是吃不下飯。一方面，是由於擔心小媽同志。
另一方面，最近的戲，不大對頭。
她拿著劇本和導演討論：“這個不大對吧，我這兩天去參詳了一下原著小說，並沒有這個把慕無雙鎖在山洞裡吊起來的情節。”
導演摸著下巴，突然和她一笑：“是沒有這個情節，但是我覺得編劇改得很好，突出了反派的窮兇極惡。反派壞得越是徹底，最後你幹掉他的時候，越是大快人心！觀眾的反應越熱烈！所以我覺得，這個新人小編劇，很有前途，我喜歡。”
謝臻淚流滿面：哈哈哈。這個新人小編劇，不止你喜歡啊，我的導演。本寶寶也死她了。可她是在公報私仇沒有錯！
前天是什麼誤中了獵戶用來捕獲野豬的陷阱，結果刷地一聲被倒吊起來了。謝臻抗議過的：“這麼弱爆的舉動，有損慕無雙的帥氣，我拒絕！”然而導演說：“慕無雙剛剛失去重要的親人，這麼漏一個破綻，表示她人處在深刻的悲傷之中，我覺得很合理！”謝臻怒了：“導演！”導演也不是吃素的，冷笑道：“你還知道我是導演？”
昨天，是跑到礦洞裡救小孩，把所有小孩都救出去之後，慕無雙自己落後了，被煙燻得半死。謝臻繼續找導演理論，還是被一句話給堵回來了：“這個情節只會讓慕無雙人氣更高！捨己為人，多麼高尚！謝臻，你再抗議情節，我換別人來演！”
……總之最近快被小媽折騰死了。
打電話還總不接。
不過，謝臻覺得，經過這些事，她對小媽的，反而越發深刻了！為什麼？其一，小媽原來不是那種單薄如紙的傻白甜！人家腹黑著呢。雖然有軟萌呆萌乃至蠢萌的一面，可是，人家要是想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起來，也是立刻能辦到的呢！其二，因為吃醋，做出這些事來，可見，小媽是多麼地小榛果啊！
而且，雖然吃了一點苦，上一刷評論，她謝臻的人氣，還有慕無雙的人氣，更加空前高漲了好嗎！叫老公的出現了許多少男和中年大媽。喊謝臻老公，已經成為街頭巷尾一種流行趨勢，而不再是少女的專利！
抱著複雜的心情，謝臻換了一個手機號打過去給小媽。
果不其然這個傻孩子是在躲著她，因為不知道這個號碼是她，響了三聲之後禮貌地接了起來：“你好。”聲音甜甜的。
哼。小紈絝氣瘋了。居然和別人說話這麼甜。長了個心眼用奇快無比的語速說道：“小媽，我知道，你一發現是我會掛電話，但是我現在宣佈，只要你掛了我的電話是我死了我，因為吃醋吃得不行了所以才這麼生氣。”
程穎在這邊被懟得不上不下，氣徵了。掛了電話是她。不掛電話要繼續聽她說話！！這個小紈絝怎麼這麼狡猾！！！
謝臻已經開始嘴炮模式：“小媽，最近的分集劇本是不是你故意在整我？說實話。”
程穎逼不得已：“是。”又有點心虛地補一句：“那又怎樣？”
謝臻哈哈笑起來：“哎呀，小媽可真是我，我開心死了。你還有什麼招數儘管使出來吧。反正，等你玩夠了，你會發現，你始終都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程穎氣鼓鼓地：“你做夢！”啪地掛了電話。
不過，一掛電話，程穎陷入了沉思。
難道真的如謝臻所說的那樣，她上那個小紈絝，而且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了？
程穎咬著小手指。是不是上她了不知道，但是對一個人這麼生氣，下這麼大功夫去整一個人，還是頭一遭！總之無論如何，小紈絝對自己來說很特別，這一點是不可否認的了！
然後她做了一個決定。
既然小紈絝跟小孩子一樣不靠譜，那她作為姐姐，堅強勇敢一點，和謝禮攤個牌吧。
看看那機票上的出發時間，竟然是這一天的傍晚。
所以一切剛剛好。
原本那天和謝禮說過，無論去不去得成，都要和他有個交代。
那麼，今天不一定要說清楚喜歡上了他的女兒，只說心裡有了別人。欠他的每一分錢，都已經記在賬上，拿到片酬，會連本帶息一起償還。最初，是自己太天真了。希望謝禮作為年長那麼多的長輩，能夠大人有大量，原諒一個年輕人草率的決定。
這幾天她的戲份已經拍完，和導演請假很順利請到了。付導演甚至還笑眯眯地說：“你只要保證十天之內回來行了，這期間好好放鬆吧，最近看你蠻辛苦的，最好回來的時候能夠稍微再胖一點。”
程穎給各位都道了辛苦，領命去了。
約謝禮也是很容易的。
自打下了決定，要獨當一面，她覺得自己堅強了起來。
說實話，先前對小紈絝其實是有很重的依賴心理的。
希望一切難做的事，都由小紈絝擺平，自己只要坐享其成好了。
現在才發現是自己在偷懶。
先不管謝臻那天是怎麼個情形，可謝禮這邊，確實是她自己捅出來的簍子，應當自己搞定。
做這些個決定的時候，程穎忘記了，她本來是個不懂得說拒絕的人。
先前之所以依賴謝臻，也是因為，有些話她實在說不出口。
她這麼英勇地前去赴約，謝臻卻不知道。
只有顧黎長了個心眼。
雖然程穎說給她放假了，她還是不放心，怕這個迷迷糊糊迷路的學姐出什麼岔子。
她跟了上去，亦且在學姐的小包裡放了個小小的竊聽器。
倒不完全為了小紈絝的囑託，而是，她本身是個玩筆桿子的，對於許多事物都很好奇。尤其是學姐這樣的超級大美女身上發生的故事，她十分有興趣。
不過，程穎這一次是出門叫的計程車，所以並沒有出現迷路的情況。
謝禮估計早到了咖啡館，遠遠地見她來了，笑得臉如春天裡最燦爛的那朵喇叭花一般，朝她招呼：“嘿，小穎！”
程穎便帶著微笑走過去，誰知，她剛要開口，謝禮先搶著邀功請賞：“小穎，我今天接到你的電話，高興壞啦！然後你猜猜我今天做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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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穎將包從身上取下來，深呼吸了一下，問：“做了什麼？”
“我給岳父大人把醫藥費續交到年底啦！”謝禮裝作年輕人說話的腔調，讓竊聽的顧黎嘔了一下，但是越聽越心驚，原來學姐竟然和這個中年人，是情侶或者說包養或者說夫妻這三種關係當中的一種！
所以小紈絝是被學姐劈腿了是麼？
顧黎暗暗心疼小紈絝三十秒。繼續竊聽。
程穎聽了謝禮的話，尷尬得說不出話來。這還叫她怎麼開口？
“我看你和姐姐都忙，已經悄悄以你的名義多請了幾個護工。”謝禮繼續邀功。
程穎端起桌子上的白開水，咕嘟咕嘟喝盡，眉頭皺得極厲害，然而預想中的話，半句也說不出來。
謝禮長嘆了一口氣，將手上一個東西遞上去：“在醫院順便做了個體檢，沒想到結果卻很不樂觀。比我們最初認識的那時候還要壞。小穎，我的日子應該不多了，醫生說我高血壓很嚴重，心臟也不好，隨時會死。”
程穎接過那些資料列得密密麻麻的化驗通知單，看得越發揪心起來。
謝禮見她滿臉的不忍，繼續說：“唉。我這輩子也沒別的願望，小穎，只願在我有生之年，還能夠和我心的姑娘，去看一趟日本的櫻花和富士山。小穎，你願意成全我這個心願吧？”
顧黎嚇得頂梁骨走了真魂，一直打小紈絝的電話打不通，只有直接殺到謝臻的片場去了，到了片場，喘呼呼地拉住剛拍完一條的小紈絝：“謝臻，你電話怎麼老打不通啊？”
謝臻懵住：“怎麼了？”
“還怎麼了？出大事了！！”顧黎不愧是中文系的小才女，三下五除二把學姐揹著她和老男人勾搭上的故事簡潔表述了出來，“我看學姐是可憐那個糟老頭子，而且她是不懂得拒絕的人，現在他們都去機場啦，你要不要去制止悲劇發生啊！！？”
謝臻整個人都石化了：“臥槽？”
“還臥槽個鬼啊？”顧黎沒好氣，“你要是輸給了這麼一糟老頭子，那你光輝的撩妹史從此蒙上不可昭雪的汙點！！快去攔截我們學姐，go！”
謝臻真的很想哭。
從片場衝出來開始日劇跑。
一邊跑一邊在心裡狂哭，小媽，你好狠的心。
也確實是她大意了。
她以為，小媽這麼她，是絕對不會答應謝禮那個東西前往日本的。
可誰知事情竟然進展到了這一步。
是她太麻痺大意了。
趕到機場時，再檢查了一遍機票護照等等，沒關係，全都帶齊了。唯一不合適的地方在於，她還梳著古裝造型，而且身上的戲服也沒換！
沒關係，最重要的是追回小媽。
然而，人紅了以後，會有許多意想不到的煩惱。
謝臻正要前去辦理登機手續，那邊忽然有人發現了她，大聲說：“誒？那不是慕無雙嗎？”
“什麼慕無雙啊，是謝臻啊！！”
“真的耶！！”
“老公！！”
“老公幫我簽名！！”
“老公要抱抱！”
“合照合照！”
“謝臻，是謝臻啊啊啊啊……”
……看著潮水一般湧上來的人群，謝臻心裡，突然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