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六八章 馮家喪事6
1.
也許是司機老劉憐惜年幼喪母的馮小峰，也許是時間太晚路上車輛漸少而導致路面暢快，反正春天感覺回程的車速比來時要快了好多。
晚上十點四十分，計程車回到戶山中學。
車子在馮家門口還沒停穩，坐在後排的馮小峰便拉開車門跳下了車子拔腿就往院子裡跑，春天趕緊下車跟上。
馮家院門大開，院子裡、廚房、堂屋和臥室裡燈火通明。
堂屋裡，馮昌喜、馮術和許丹三個人正在小聲地說著話，其他兩位過來幫忙的女教師在給劉淑珍更換完衣服之後早就各自回去休息了。許丹因為擔心春天，所以一直等在這裡，再加上剛剛經歷了劉淑珍去世的事情，許丹回家一個人也不敢睡，也只能在這裡坐等。
從跨進院門的那一刻開始，馮小峰嘴裡就一直喊著“媽”，那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聽著讓人心酸。馮小峰人小心大，從一下車的那一瞬間，從大開的院門和亮如白晝的燈光上，馮小峰已經大致猜出家裡發生什麼事情了。
馮小峰飛步進了堂屋，也顧不得跟屋子裡的人打招呼，就一頭鑽進了臥室。
臥室裡，劉淑珍靜靜地仰躺在床上，齊耳短髮梳理的整整齊齊，臉色青白，眼窩和臉頰深陷，雙唇緊閉，上身穿一件月白色的長袖襯衣，身上蓋著一條嶄新的毛毯，那安詳的樣子就如熟睡了一般。
馮小峰呆立在床前默默地注視著劉淑珍，僅僅是愣了幾秒鐘之後，馮小峰突然撲倒在劉淑珍的身上大哭起來，那一聲聲淒厲的撕心裂肺的哭聲聽了讓人心如刀割，那種滋味猶如萬箭穿心、令人肝腸寸斷；馮小峰那悲痛欲絕的哭喊聲在這寧靜的夜裡傳出去老遠老遠···
馮昌喜、馮術、許丹和隨後跟進來的春天，幾個人也隨之跟進了臥室。
馮昌喜忍不住老淚縱橫，馮小峰那悲慟欲絕的哭聲徹底擊碎了老人心底的最後一道防線，那一聲聲悽慘的哭聲就如一把把血淋淋的尖刀刺向老人的心。
馮昌喜一邊痛哭一邊伸手把馮小峰從劉淑珍身上拉開，攬在了自己的懷裡:“孩子，就讓你媽安心地走吧···”
按照戶山地區流傳的說法，人去世之後，不能讓親人的眼淚滴落到去世之人的臉上或者身上，如果去世之人身上沾染了親人的眼淚，會讓去世之人的靈魂不能安心地離開，不能安心地去投胎轉世。當然，這只是一個迷信的說法，不過在戶山地區卻很流行。
春天一聽就明白，馮昌喜跟馮小峰說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怕孩子的淚水滴到劉淑珍的身上。於是，春天也連忙上前伸手幫助馮昌喜拉住了馮小峰。
可是，就在春天伸手拉住馮小峰的時候，春天突然發現有兩行清亮的淚水順著劉淑珍的兩個眼角緩緩地流下，在白熾燈下發出閃亮的光。
“大伯，你快看···”春天指著劉淑珍衝著馮昌喜喊了起來，聲音中透出一股驚喜，此時，春天還以為劉淑珍先前根本就是一種“假死”狀態。
“唉！”馮昌喜看著劉淑珍眼角兩行清亮的淚水，深嘆一口氣，“那是淑珍的‘辭親淚’，她這是一直在等著小峰回來啊···淑珍啊，小峰已經回來了，你就安心地走吧···孩子我們會好好照顧的···”
馮昌喜嘴裡不停地嘮叨著，可被他攬在懷裡的馮小峰可不幹了，孩子在經過了幾秒鐘的愣神之後，突然再次發瘋般地掙脫出馮昌喜的懷抱，哭喊著要向劉淑珍撲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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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明白，此時，在馮小峰的心裡，肯定也和自己一樣以為劉淑珍還活著。
事後，春天還特意回家找四叔春書家問過關於“辭親淚”的問題。春書家告訴春天，根據民間的傳說，人在出生的時刻啼哭時的那兩聲是沒有眼淚的，這兩滴眼淚就留到最後人死的時候，在辭別親人和人世的時候才流出來，故名“訣親淚”也叫“辭親淚”。
春天不知道四叔說的對不對，但在春天看來，劉淑珍那所謂的“辭親淚”，表達的是劉淑珍對人世間的留戀，對家人的眷戀，對兒子的不捨···可是，儘管有再多的不捨、再多的遺憾，已無法用言語表述，劉淑珍的這最後一滴眼淚，承載了她短暫的一生中太多情結···
2.
馮小峰在馮昌喜、馮術和春天的合力阻攔下，最終還是沒能靠近劉淑珍的身體，但令人沒有想到的是，馮小峰突然轉身來了一個反方向用力，從馮昌喜、馮術和春天的包圍圈中鑽了出去，並拔腿就往院子裡跑去。
等屋子裡的人回過神來的時候，馮小峰那瘦小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院門外的黑暗中。春天怕馮小峰做傻事，顧不得跟馮昌喜和馮術說什麼，也隨即轉身跟著跑了出去。
還好，校園內處處有路燈，還有馮小峰那發洩般聲嘶力竭的喊叫，都給春天指引了馮小峰跑動的路線。等春天跑到家屬院主路上的時候，馮小峰正朝著學校操場的方向跑去，身影已漸化成為一個小黑點。
春天不敢怠慢，連忙飛身追了過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