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什麼？”接下來的一瞬間，時間彷彿停止了，空間也跟著停滯了。天空稠雲密佈，電閃雷鳴，可人們的所有注意力均被神秘老者的吶喊所吸引。那聲吶喊如此有力，擁有攝人心魄的能力。由此徐惠陵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
“你的身體裡藏著我的故人，”徐惠陵無聲飄起，束劍來到老者面前，與他近距離相視。“我知道你是誰，我知道在這幅軀殼下藏著什麼。”
“不！”老者兀地後退一大步，他看著徐惠陵，好像很恐懼的樣子。“這不可能！一派胡言！”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那你又在害怕什麼？”經過一段時間休息，徐惠陵逐漸恢復了體力。“別再自欺欺人了，你的表情出賣了你，很顯然，這幅臭皮囊並不能幫你保管秘密。”
“住口！”老者瘋狂大吼，可謂歇斯底里。稠雲更濃，雷電更甚。“別再說了！別再逼我！”
“師尊教會我未雨綢繆，不想這下派上用場了。”徐惠陵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吐出去。“看到你那雙眼睛，再領教你金剛不壞的軀殼，我就知道是你，千鬼。”
“不！”“千鬼”二字彷彿擁有某種神秘莫測的魔力，此二字一出，神秘老者當即暴虐非常。只見他極力摟住雙肩，身體不住顫抖，他壓制著，咬牙切齒，好像有某種不可抗拒的力量要把他活活撐裂。果然，接下來的幾秒內，他的皮膚開始暴起一根根青筋，有的地方甚至出現了駭人的裂痕。他顫抖地更加劇烈了，呼號聲也愈加悲愴。最後，就在所有人以為他會徹底崩裂的時刻，他竟化作一團烈火，並忽而變得通紅。人們掩手望去，只見天空瞬間出現了一輪紅日，雖不如真正的太陽巨大，可熱力卻是絲毫不弱的。徐惠陵冷眼旁觀這一切，紅日的烈焰炙烤著他，他卻絲毫不在意。
轟隆！
劇烈的爆炸產生了，駭人的熱浪讓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人們無一例外地向後倒伏，有的甚至被紛飛的火星點燃，進而慘死在無情的烈火下。但是人們沒時間悲傷，甚至沒時間表達自家的痛楚，因為更加該人聽聞的東西出現了，就在爆炸產生的所在。
“嗷嗷嗷嗷！”
天際傳來一連串古怪瘮人的吼叫，類似鬼哭狼嚎，卻比鬼哭狼嚎更叫人毛骨悚然。人們紛紛尋聲望去，進而無不驚呼奔走。原來在徐惠陵對面，在神秘老者原本待的位置，竟赫然屹立著一個相貌奇醜的怪物。
不，“怪物”不並足以展示它的醜陋，“魔鬼”還差不多。它形體巨大，渾身漆黑，身子周遭時不時冒出幾朵猩紅的火舌。它沒有腦袋，卻有數百張臉——因為那些臉遍佈在身體表面——胳膊、胸脯、肩膀、後背處處都有，而且每一張都形色各異，駭人非常。它還有八隻手，似乎沒有腿，亦或是手腳並用。它實在太古怪了，一些手臂粗壯如老柳，但另一些卻細得宛若少女的玉臂。它的指甲相當銳利，每一根都用一兩
尺那麼長，彎彎的，亮堂堂，磕到就死，擦著就傷。還有那張血盆大口——同時也是火舌噴薄而出的位置——裡面獠牙密集，有些甚至歪歪扭扭裸露在外。還有那粘稠透明的口水，它們順著蠟黃的尖牙緩緩向下，垂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人們看了，無不低聲唏噓以示厭惡。
“嗷嗷嗷！嗚嗚嗚嗚！”
怪叫不斷從它那畸形的大嘴裡傳出來，人群瞬間炸開了鍋，多是驚懼，只有一少部分在討論它的醜惡嘴臉。
“這不，我猜的不錯吧？果真是你。”青鋒道人持劍道，語氣冰冷似鐵。“千鬼魔君，當年為了打壓石心魔，你可沒少花力氣。石心對你七擒七縱，展現了瀚海一般的廣闊胸襟。倒是你，為了自家野心，竟在九幽魔淵吸盡上千妖魔的骨髓，最終雖說法力大增，卻不得已落下個如此醜陋的樣貌。”
“夠了！”千鬼魔君不耐煩地抖抖身子，七八只手臂左右搖晃。“我與石心的往事，用不著你在這裡浪費口舌。他對我的恩德，我自然放在心底！來日定會償還！”
“當然，石心的事我可以不說。”徐惠陵劍眉一挑，正聲喝道：“但我徒兒霍長風的債，你打算怎麼還？”
妖魔愣了愣，體表的一張張臉神色各異，有的奸笑，有的悲傷，也有的若有所思。
“那是公平的交易！”最後它惡狠狠回答，同時擺出防禦的姿勢。“我付出了心血，自然有權索取報酬！這天經地義！”
“好一句‘天經地義’！”徐惠陵輕蔑一笑，啐出一口唾沫。“你只知索取，可曾問過當事人的感受？”
“一個小娃子能有什麼感受？”怪物反駁著，體表許多臉都擺出一副生氣的架勢。“再說了，你不也是參與者之一？有何顏面說我？”
這句反問宛若銳不可當的刀，直插在徐惠陵的心口上。
“我是為了……”
“為了天下蒼生？”怪物利落得打斷他，“不用想也知道你要說什麼。也難怪，你們這種滿口仁義道德的翩翩君子都愛用這種冠冕堂皇的藉口。”
“你若這麼想，我也沒辦法。”徐惠陵冷冰冰道：“對此我問心無愧。”
“好一句問心無愧，”怪物發出一陣尖銳的嘲笑聲，“若真是這樣，你當初收的徒弟又該作何解釋？”
青鋒道人緘口不言。
“所以你還是心存愧疚，”怪物冷笑道：“即使他本就是一具屍體，但留他在身邊，用蹩腳的法術控制他，好讓他看上去就像一個活生生的人。徐惠陵啊徐惠陵，你堂堂一名絕世仙人，竟也相信這種鬼把戲？”
“夠了！”青鋒道人不再沉默。眼下他聽到的每一句話都像熟透的麥芒般刺激著自己的心。的確，這傢伙說的不錯。所謂的弟子，所謂的霍長風，一切不過是他徐惠陵不願迴歸現實的映象縮影。為了那件事，他一輩子都活在愧疚中。彷彿操縱法術
讓一具死屍張口說話就能讓他舒服一些，就能讓他在寒風呼嘯的夜晚不被夢裡的哭泣吵醒一般。這不過是自欺欺人，徐惠陵比誰都清楚。可他就是這樣，情願自己騙自己也不願醒來。儘管他從來就沒有入睡過。“現在，我只求你釋放他的靈魂，好讓他有機會投胎轉世！”
“啊，真是意外的收穫，”怪物饒有意味地嘖嘖：“你竟然也有卑躬屈膝的時候？”
徐惠陵在那一瞬間屈服了。他的眼神不再咄咄逼人，手中的寶劍也失去了耀眼的光澤。“你怎麼說我都行，但只求不要在這種場合下，幫我保留僅存的顏面吧。”
“好吧，我歷來不是固執的人。”怪物伸出舌頭，貪婪吮吸著垂下去的口水。“老規矩，打贏我，什麼都好說。”
“欺人太甚！”徐惠陵剛想說些什麼，青龍卻怒不可歇得衝上來。只不過由於精力耗費過多，眼下的她已化為人形。“道長，我不管你曾經跟此人有何瓜葛。今日我既願意助你討他，就絕對見不得你如此卑躬屈膝。來吧，怪胎！”她憔悴地望向空中的千鬼魔君，“再來鬥個幾百回合！”
“青龍！退下！”徐惠陵忽而大喝一聲，言辭威嚴絲毫不容辯駁。“我們已經敗了，而敗者只有求和的份兒！”
面對眼前這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道士，青龍第一次感覺到陌生。
“我會動用自己的一處道場對付你，”徐惠陵把目光轉向千鬼魔君，言辭威嚴道：“我以項上人頭向你保證，若是我贏了，你自離開便好；若是我輸了，我這條命便歸你。如何？”
“甚好，”千鬼魔君揮舞著手臂以示贊成。“不過有句話我要說明，我對你的項上人頭不感興趣，所以不論輸贏，你都會安然活下去。現在我在乎的，只有你那所謂的道場能否讓我心滿意足。”
“讓魔君見笑了，”徐惠陵微微頷首，吐出一口濁氣。接著，他收回寶劍，束之身後，口中唸唸有詞。屆時，天際風雷大作，不過不同於魔君引發的劇變，這風雷乃是漂亮的淡青色。一朵青雲從天際飛來，下方攜著閃電，待到了白雲峰正上空，便懸在上頭不再移動。片刻後，眾人只聽得“轟隆”一聲，由青雲衍生而來的閃電竟將白雲峰打得地動山搖。砰！又是狠狠一擊，這次人們看到十多道光束從白雲峰之巔射向天際，顏色各異，宛若擎天巨柱，蔚為壯觀。
“這些光柱乃是貧道的故人們所化，”看著閃耀雲霄的各色巨柱，徐惠陵臉色異常平靜道：“每失去一位故人，貧道便會採一塊河石紀念他，久而久之，幾千年之後，這些石頭竟堆成了小山。成了小山也就罷了，更有甚者，有那麼一日，那些石頭吸收日月精華，竟也產生了靈力。魔君啊魔君，還請代我向這些故人們問聲好啊。”
語罷，山河動盪，炫光迸發。反觀不可一世的千鬼魔君，他已被耀眼的光輝刺得睜不開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