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琉璃姑娘，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啊？”雖說滿口答應了人家，但喊出“姑娘”二字時，楚南潯還是顯得有些不自然。
“怎麼？你那麼著急啊。”琉璃轉過身來，用俏皮的眼神打量楚南潯。“不喜歡跟我獨處嗎？”
“不是，”楚南潯趕忙躲開對方的眼神，面色有些緋紅。“只是怕兩位友人擔憂，畢竟他們可當姑娘你是妖邪呢。”
“無妨，黑金先生自會處理。”少女扮個鬼臉，甚是俏皮可愛。“陪我隨處走走吧，而且我還沒治好你的傷呢。”
“治……治好？”清瘦少年甚是震驚，畢竟傷得多重，需要多久才能恢復，楚南潯比誰都清楚。“您是說我的傷可以立馬痊癒？”
“如何不能？”少女邁著輕盈的步子，履聲輕微，幾不可聞。“這世上，奇妙的事物多了去了。況且這林子裡就有不少，公子你難道沒有興趣麼？”
“煩請姑娘帶路，”楚南潯只好表示順從。來了這陌生之地，又遇到這高深莫測的高人，他覺得自己還是少顯露些鋒芒的好。
於是二人並肩向林子深處走去。從背影來看，這二人倒像極了一對神仙眷侶。男的高瘦俊朗，女的玲瓏嬌美，有些東西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一段緣分一旦開始了，便會像脫韁的野馬般滾滾向前。
“你對這幽水島可有過瞭解？”二人愈是向內，周遭林木便愈是繁茂。當然，瘴氣也跟著濃烈起來。
“我只知道這裡是黑金先生的故土，玄武鎮守之地。”楚南潯一邊觀察周遭景況，一邊如實回答。
“就這些？”琉璃瞧上去有些失望，眉頭微微蹙緊。
“確實就這些了，”少年略表歉意道。
“來這裡之前，你是在凌虛山修行的吧？”少女聽了，倒也沒有說甚，反而換了話題。
“是的，在凌虛山青鋒道人手下修煉。”楚南潯回答。
“不想你還有個好師傅。”少女看上去面色平靜，“青鋒道人的威名可是四海皆知的。”
“姑娘認識我師叔嗎？”楚南潯眼裡閃出一朵火花，當下恐怕沒有什麼比任何有關徐惠陵的訊息更吸引他了。
“只是略有耳聞，”琉璃略帶歉意道：“我修煉數百年，從來都沒離開過這座島。而你師叔也很少來這裡。”
“他來過嗎？”楚南潯有些失意，但情緒還算穩定。“來過幾次，像他這樣的大人物，來時根本不需向任何人宣佈，只是身上的氣息就足以讓島上所有生靈知曉了。”
“是啊，他確實很強。”少年嘆息一聲，眼神有些渾濁。“可能是這世上最強的人之一了。”
“對此我保留意見，”少女莞爾一笑，十分可人。“天外有天，山外有山，當你活得越久，經歷得越多，就越能體會這句話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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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有他一半強就好了，”楚南潯彷彿忽視了琉璃在說什麼，此刻正沉迷在自己的小世界裡不能自拔。“有他一半修為的話，就不會成為大家的
累贅了。”
“你能這麼想就有的救，”琉璃投來一抹肯定的笑，“你的過往我都聽說了，說真的，多數時候你是挺拖油瓶的。”
“讓姑娘見笑了，”楚南潯有些慚愧，兩腮再一次泛起紅暈。“所以我想快些變強。”
“完全來得及，”讓楚南潯沒想到的是，琉璃竟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的手指纖細而柔軟，觸碰在身上彷彿蜻蜓點水。“你大概只有十幾歲吧？你知道嗎？我用了三百年時間才化得人形，又用了五百年才有了今日的修為。所以說，只要有恆心，就沒有什麼是做不成的。”
“嗯，”楚南潯鄭重點了點頭。其實道理他都明白，只是每每想起那些過往，心中便不免有些感傷。而一旦感傷，就避免不了會有操之過急的可能。然而少年清楚，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萬事還得從長計議。
“跟我聊聊這座島吧，”他長舒一口氣，感覺心情比方才輕鬆了些。“說實話，我從未想過它有這麼大。以前黑先生說它是一座島，我下意識想到的不過是南方那種常見的一日便可繞上一圈的島。誰曾想，等到了此地，才發覺自己見識太過淺薄了。”
“它是玄武屬地的事你已經清楚了，”琉璃呵呵一笑，胸有成竹道：“那咱就聊點其他方面，比方說它的來由。”
“來由？”這個話題立馬吸引了清瘦少年的注意，“難道它不是創世即存在的嗎？”
“自然不是，”少女邊走邊說，“世界之初，這凡塵事實上只有中土大陸一處所在。當然了，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魔獸也是存在的。青龍居東方，玄武居北，白虎居西，朱雀居南，四者共同捍衛中土凡塵。但是後來，天數崩壞，輪迴傾覆，九幽魔界與中土凡塵的通道被打通。於是石心降世，荼毒生靈。後有四大邪魔背離正途，誤入魔道，石心為表彰其功勳，便以渾濁之力構架這四方巨島，作為贈予四方邪魔的嘉獎，此四島由此降臨。”
“緣是如此，”少年恍然大悟，於是說：“不想這腳下之地，來歷竟這般曲折。”
“起初，這裡魔氣橫生，汙濁不堪，莫說是飛禽走獸了，便是一株草木也難得一見。”琉璃回憶著，思緒回到了很久之前。“起初，這裡完全是魔君入侵中土凡塵的橋頭堡，直到石心被殺，四方邪魔紛紛歸降，這裡才一改先前的可怖面貌，變得有些生機。”
“那你呢？”楚南潯逐漸覺得沒那麼拘謹了。“按你年齡計算的話，你應該是最早在島上存活的一匹生靈之一吧？”
“不錯，”琉璃點點頭，“我本是中土凡塵一粒再平凡不得的種子，是黑金先生把我帶到了這裡，而後我在這裡的土壤裡生根、發芽。由於此方天地靈氣濃郁，所以我有幸化形成人，進而踏上修仙問道之路。話說回來，黑金先生自當是我最該感謝的人。”
“那你應該對這裡很熟悉吧？”楚南潯看著眼前的女子，目光較之前發生了細微轉變。“在這裡生活久了，應該每個地方都踏足過不是？”
“非也，”少女輕輕搖頭，“數百年的確很久，按理說足以讓我尋訪這裡的每一個角落。可這裡不同於中土，怎麼跟你解釋呢？這裡秩序森嚴，每走一步都要萬分小心。”
“此話怎講？”少年剛剛舒展的眉頭再次緊蹙起來。
“這裡是修真者的天堂，”琉璃望著遠方的樹冠說，“同時也是他們的煉獄。這兩句話並不相悖，而且你首先要搞清楚的是，我所說的‘修真者’可不僅指的人類。凡是脫離世俗肉胎，墜入修真序列者，都在此列。比如勢力最為顯赫的仙佛妖魔，還有各種散修，精怪，統統屬於這個範疇。這是一個強者雲集的所在，雖然在名義上屬於黑金先生，但實際上黑金控制的區域並不算大。而且對於他那樣的強者來說，土地這種身外之物早已沒了吸引力。這島嶼表面看上去安靜祥和，暗地裡卻暗流湧動。這裡被數十位強者瓜分殆盡，而每一位強者都有專屬於自己的領土和疆界。這些事物在這裡早已約定俗成，領土乃強者私有之物，他人未經允許不得擅闖。而如果有人壞了規矩，被侵犯的強者是完全有權利行使生殺大權的。”
“這麼嚴重？”楚南潯說這話時語氣還算穩定，但他內心實際上已是波瀾四起。這波瀾之來由，有懼怕之意，但也有興奮的成分。因為如果從另一個層面想，此地如此兇險，又何嘗不是提升實力的絕佳場所呢？
“我有一個問題，”少年停下腳步，深呼吸，而後鄭重其事道：“黑金先生在這些規矩面前可有特權？”
“並沒有，”琉璃直言不諱道：“雖說島上強者均畏懼他老人家三分，但大夥兒其實都明白，越是居於高處的人，往往越發在意自己的名節。不到萬不得已，黑金先生絕不會對這些規矩有想法。”
“這樣……”少年輕描淡寫道，並沒有流露多少感情。“方便跟我說說這裡的強者們大都處在怎樣的一個境界嗎？”
“這很難說，”琉璃聳聳肩，臉色有些難堪，“因為人數著實有些多，不過有個規律我可以告訴你，越是強大的傢伙，其領地便越是靠近島嶼中心地帶。當然啦，黑金先生是個例外。據我所知，處在最中央的是個人稱‘冥’的人。不過你要問我他的境界，這我可答不上來，我敢肯定的是，如果我要招惹了他，絕對是活不過一秒的。”
“那外圍的呢？”楚南潯臉色更加古怪了，鬼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外圍的，修為自然來得低一些。”琉璃直言道：“要說這岸邊地帶，便是普通凡人來了也基本不會有什麼危險。然而若是往島內走個幾十裡，便會有些不亞於猛獸大蟲的妖魔精怪。再往內幾十裡，散君修為的修真者便會出現。以此類推，越是向裡，越是兇險。傳言啊，只是傳言，說起那個被稱為‘冥’的傢伙，恐怕就是黑金先生也不能保證力克之。”
“好，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楚南潯不假思索地說。
琉璃並不驚詫於他的表現，彷彿一切都是她預料好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