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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化繭篇 019 禍亂因誰起

這無旗門京華分舵不僅外表巍峨,內在同樣氣勢不凡。

初入門庭,便有一塊碩大匾額立於前方。材質上佳不說,上頭一個大大的“義”字更是剛猛遒勁,分外醒目。而在這大匾之前,從左至右分別擺了三張紅木高椅,中間的高些,兩邊的低些,紅椅之上鋪著上好虎皮。再往前看,便有兩根廊柱分立兩側。這柱子粗壯無比,表面裹著大紅朱漆,拔地而起,直插穹頂,正是它們撐起了這廣闊高庭。

穿過中廊向內,便是另一番天地,由此才算進了正廳大殿。來了此方天地,方才曉得外邊門庭如何蹩腳小氣。這正廳大殿甚是廣闊,孤身置於其中,不過是滄海之一粟。抬頭瞧去,只見穹頂三丈外;四下望之,卻有廊柱八九根。頭頂金漆穹宇,腳下墨玉闊地,四下廣闊大氣,此情此景,不由叫人讚歎有加。

就在此時,為了替霍長風的商隊接風洗塵,大殿之中正在舉辦一場宴席。女僕端來各類珍饈佳餚,整整擺了十大桌。大殿之內人聲鼎沸,各色人等齊聚一堂。

“飛雪,對於這樁歡迎儀式,你可還滿意?”眼下霍長風已清洗過一番,換上一件青綠長衣,整個人瞧上去神采奕奕,精神煥發。

面對這滿桌玉盤珍饈,飛雪只得微微頷首。“長風大哥說的哪裡話?貴部如此盛情,飛雪豈能有嫌棄的道理?”

“如此便好。”霍長風點點頭,“不過,對於方才之事……”

“你這黃口小兒!怎的哪壺不開提哪壺?”酒老齊奉寧原本正有滋有味品嚐一道菜餚,聽了霍長風言語,竟忽然暴躁起來。只見他狠狠瞪了一眼霍長風,隨後把目光轉向飛雪,卻又忽然變得笑臉盈盈。所謂翻臉勝翻書,講得大概就是他了。“飛雪啊!”他眯著眼睛說:“老朽早就聽說霍小犬手下來了個俊俏姑娘,我這糟老頭子除了會釀點兒小酒,就只有看美女這一個愛好。所以哇,得知你們進城後,我就略施小計哄你露面。在柳樹下見了姑娘,果真不同凡響,真的好看得緊吶!”

飛雪聽了不免有些羞澀。“先生若是喜歡,來了這分舵再看也是不遲啊。”

“這不一樣吶!”酒老嬉笑道,“我齊某人做事,就喜歡獨一份,不愛與人分享,所以姑娘露面,也須給我一人瞧看,我這心底裡才舒服。”

“你看吧飛雪,我就說這糟老頭子小氣得很吧!”霍長風一邊品嚐菜餚,一邊打趣道。

“你這小兒!有飛雪姑娘一路陪伴,已是便宜了你!今日在這飯局之上,你就姑且不要講話了!”

霍長風噗嗤一笑,面色乖張。“那你可能要傷心了,實不相瞞,等明日天一亮,飛雪還要跟我一道回凌虛山呢!”

“這是為何?”一旁的陌生男子問。此人四十上下,褐色錦衣加身,面相隨和,身材魁梧,正襟危坐,氣概不凡。“霍頭領剛到京華,為何不多歇上幾日。”

“梁先生有所不知。”霍長風吞下嚼爛的菜餚,繼續道:“路過鬼頭村時,那裡出現了異樣……”

等霍長風講完鬼

頭村之事,原本其樂融融的一桌人,此刻全都愁眉緊鎖。“這麼說來,你已經跟那‘九宮娘娘’交過手了?”

“不錯。”霍長風點頭嘆息,“那‘九宮娘娘’法力深厚,遠在長風之上。我與她雖有一番惡鬥,卻處處被她壓制。若是沒有家師所賜追風劍護體,霍某恐怕早已屍骨無存了。”

“竟有這等怪事?”梁先生聽之,甚是驚訝,“以霍頭領的修為,大了不敢說,單是在這小小華京城,也是鮮有敵手的。怎麼會輕易敗給那妖邪?”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酒老齊奉寧捋著鬍鬚道,“你沒聽霍小犬說嗎?那妖怪可是連鎮妖錢都不放在眼裡!鎮妖錢的厲害不用我多說吧?依我看,這事兒非得青鋒道長出面不可!”

姓梁的先生尷尬一笑,慌忙答道:“話雖如此,可是……”

“可是什麼啊?”酒老有些不耐煩道:“老朽用腳趾想也知道你想說些什麼。上報皇家是吧?我說梁先生,制度呢我們都懂,可是有些事情它延誤不得啊!這鬼頭村一百來口是你們的子民吧?人命大於天,這事兒啊,我們無旗門先行一步。你要是覺得有必要,大可告知皇宮裡的人。至於如何處置,那是他們的事兒。”

酒老話音剛落,霍長風又言:“梁先生,酒老所言極是,人命大於天。明日我便會返回凌虛山請家師出馬,您不必再勸了。”

梁先生聽之,除了頓足嘆息,也別無他法。“既然如此,你我兩家便分頭行動。霍頭領與青鋒道長在前,梁某與皇家在後,如此也相互有個照應。”

“這樣再好不過。”酒老彷彿對這個回答很滿意,“梁先生放心,此番前去鬼頭村,我們會打著皇家的旗號,絕不會獨吞了這份碩果。”

姓梁的聽了,趕忙俯身行禮。“既是如此,梁某先謝過先生了。”禮罷,他又道:“霍頭領遠道而來,梁某本應陪伴左右,誰想出了此等黴事,如今梁某不得不提前離去,還望霍頭領和齊先生見諒。”語罷,梁先生大袖輕扶,揚長而去。

“霍大哥……這梁先生是何來頭。”他走後,飛雪不解道。

“他呀——”霍長風眯著眼睛,一臉不屑。“姓梁名忠德,乃是皇帝老爺身邊的大紅人。”

“皇帝?”飛雪又驚又憂,“方才二位與他那樣講話,豈不是惹惱了他?”

“惹了又如何?”酒老吞一塊肥肉下肚,臉上不見一絲擔憂,“有我無旗門的威名在,縱是皇帝老爺也要退避三舍!”

……

待宴席散去,飛雪根據酒老的指示,來到側殿等候。與正廳相比,此地不論規模還是裝裱,皆低了一個檔次。穹頂只有一丈高低,腳下地板也只是普通的材質。內中傢俱普普通通,由於缺乏打掃,不少地方還蒙了厚厚的一層灰。放眼四周,唯一能引起飛雪興趣的,莫過於牆壁上那扇獨特的門。那門約摸七尺,深紫色,鑲嵌在這硃紅牆壁上,顯得甚是扎眼。更有趣的是,門體兩側還貼了兩道黃符,符上字跡錯落潦草,飛雪一個都不認識。站在這門

前,隱隱感覺有陰風吹來。

“如果我猜得不錯,這扇門對應的,應該正是先前看到的那座高塔。”沉默了這麼久,楚南潯終於發聲。“而且憑我視聽之力猜測,這扇門後,必然沒關什麼好東西。”

“哦?”少女飛雪將信將疑,“公子要是再不說話,飛雪八成都要忘記你的存在了。這幾日你都做什麼了?”

“少言語,多觀察。”楚南潯神秘兮兮道:“此乃修行之要訣。”

白衣少女完全不知所云。“公子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少言語,多觀察。”楚南潯再次重複,隨即嘆息一聲,“唉,說了你也不明白,依我看,待會兒可能會有‘好事兒’狠狠砸在你頭上!”

“什麼?好事?”白衣少女被搞的雲裡霧裡,暈頭轉向,“公子,拜託你不要故作高深了好嗎?”

“非也非也——”楚南潯不聽勸解,繼續裝神弄鬼。只聽到大殿那邊傳來一陣騷動,急忙道聲“飛雪珍重”,便不再言語。

果然,片刻之後,酒老降臨,還不忘揣著他那破酒壺。見飛雪在此,他露齒一笑,隨即問道:“丫頭,在此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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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雪恭敬行禮,答之:“回先生,半個時辰了。”

“讓你久等了。”齊奉寧面色乖張,好似藏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來來來——”他貓著身軀,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那霍小犬真是個榆木腦袋,聽說姑娘你要來,老朽特意為你釀了一壺酒。方才在宴會上,老朽正想拿與姑娘品嚐,那霍長風卻出手阻攔,硬說什麼小姑娘家家不能飲酒!嘿嘿,我一看飛雪姑娘就知道你不同尋常,一壺小酒豈能難得住姑娘你?這側廂一般沒人來,那姓霍的小子此刻已酩酊大醉,姑娘在此品嚐美酒,他定然不知!”

飛雪見酒老如此,覺得甚是可笑。“我說酒老啊,您可真是個老頑童!不就是一壺酒嘛!既然是您的一番心意,飛雪自當笑納才是。”於是她接過酒老手中的酒壺。誰知酒壺剛剛入手,她竟有些猶豫起來。“我說酒老,我聽說,您釀得酒很是厲害,可就是味道……”

“像馬尿是吧?”不想飛雪還沒說些什麼,酒老反倒不打自招。“那是以前,現在這酒啊,定然比那馬尿強多了!飛雪若是不信,飲上幾口嚐嚐!老朽從不哄人!”

飛雪自知盛情不可卻,於是只得苦笑一聲,提壺便飲。誰知酒入口中,果真甘甜爽口,宛若瓊漿玉露。飛雪飲完,顯然意猶未盡,不禁道了聲“好酒!”

“如何?老朽可曾騙你?”酒老洋洋自得道。

飛雪歡笑一聲,正想誇上幾句,卻忽覺身體燥熱難耐,隨後更是被莫名力量託舉起來。

“以你現在的修為,去面對那‘九宮娘娘’無異於以卵擊石,既然這禍端因你而起,老夫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今日替你開點一二,你要好生頓悟,去吧!”說完,只見酒老齊奉寧大臂一揮,牆上紫門應聲開啟。少女飛雪宛若一片落葉,不偏不倚飄進那漆黑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