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杭州。自遠郊一帶,人煙稠密,舟車輻輳。這些日又是碰了好天氣,晝夜晴暖,沿水路一岸遍是蒼柳老柏、繁茂蔥鬱。
月白棄舟登岸,在城外找了家門店住下。這日正趕上墟市,城外倒比城裡繁華。
月白看著熙攘的人群、各路食檔雜攤。他眉宇間的劍意早早察覺出了,四下角落裡的盯視的眼睛。可他懶得分辨這些人到底是言家的還是康家的。
月白看著身旁貪圖熱鬧的裴家姐弟,笑道:“裴雙想要個什麼玩意兒。”
裴雙一指小攤上的木劍,說道:“我想要這個,像先生一樣用劍殺敵。”
裴書萱一撫裴雙的頭,溫聲道:“胡說胡說,雙兒,咱們不要東西。”
月白一笑,去攤上買了桃木劍,遞給裴雙。
裴雙眼睛亮晶晶的。月白看在眼裡,似清清爽爽地把一塊石頭投在了心湖裡。若真收下他,也未嘗不好,他還年幼,自己以氣息疏導他的身子未嘗不能延其壽命。這樣也可叫書萱安心,可……自己此番轉念,竟是為了書萱麼?
月白心裡有感,知道有個盯梢的正直直向自己走來,想必是言家的人。
“張先生,您好!”聲音嬌軟、清脆。
月白看去,卻是個貌美女子,身披淺翠軟衫,眼神裡滿是親近和溫柔。
月白心生好感,便道:“姑娘是誰,怎會認得我?”
女子笑道:“小女子是紅粉梅莊的人,特來邀先生前去與我家小姐一會。”
月白想到那紅粉帖,便道:“貴莊主的信我收到了,只是這些時日尚有俗務纏身,恐怕……即刻不得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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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道:“可是康言兩家世仇之爭?我家小姐說,先生大可不必為此費心,她自有計較,望先生與我一行、梅莊相會。”
月白說道:“我答應了言家,自需替他出份力,幫他們避過這次大難。”
女子嘴角綻開笑容,清麗好看,說道:“我家小姐還說,言家是百足之蟲,康家鬥不過,希望張先生不要被人利用,做了傻事。若張先生還有疑問,我家小姐自會一一解答。”
月白犯了難,他一向不知怎麼拒絕別人,更何況還是個美麗女子。
什麼叫做傻事,他情知自己干涉言康兩家事務是被人利用,他也認了,可什麼叫、做傻事。那個梅莊之主、紅粉佳人,一肌一骨盡輕饒的女子究竟知道些什麼。
月白沒有即刻答應,他只說,過了明日再說。
女子卻不捨他,只跟著他。
月白問她芳名。那女子溫溫柔柔地回他:“緋琴。”
夜了。月白手裡拿著酒杯。他實在喜歡飲酒。只不過,康洛送的“黑珍珠”叫他喝完了。
他靠窗,看著晴朗明淨的星空,耳畔聽來一陣簫聲。
那聲響清越悠揚,卻似隱有憂傷。那傷來得淡淡的,極不易察覺似的,彷彿初歷男女情事的苦澀和甜美。
簫音不緊不慢,傳到月白身邊也是淡淡然。他知道那分明是以一口內息催迫成音、功迫奏蕭的技法。是個練氣養息的高手。
月白舍了酒杯、棄了清酒,推開門,尋聲而去。
不久,又是一人從客店出來。她身段曼妙,正是緋琴。她嘆息一聲,跟著月白去了。
杭州城外、一面城牆延展而東,正有一條繞城而出曲水流淌。
清波門外、江皋之上,一人高身而立,雙手引蕭長吹。
月白一來,那人就斷了簫聲。
“果能以簫聲引張先生前來,我很高興!”那人聲音沉緩、瀟灑好聽。
月白望著他舊白色的衣衫,只覺出塵絕世。他知道他的身份。
月白道:“你是靜修的叔父,自也是我的長輩,有何見教,就請示下。”
那人轉過身來,道聲“不敢”,又道:“張先生識得我?”
月白見他臉龐瘦削、鼻樑高挺,卻生了一雙黃亮黃亮的眸子,雖顯精明、卻不大真誠。月白說:“你是言子方,明日我與康洛的竹林一會,便是你替我約下的。”
言子方一笑,嘆道:“不錯,張先生實在高明得令人害怕。”
月白卻說:“我不過是聽到了些風聲。”
言子方點頭道:“行走江湖,大半靠得是朋友,不錯、不錯。”
月白心頭一驚,這人實在精明,什麼都被他料中了。
月白輕輕道:“我想知道,你留條何意?”
言子方一看月白身後,失笑道:“這美人是誰,可是你的相好?”
月白聳眉一聽,也已查知果有一人隨自己腳步而來,剛剛停下。他心裡浮現出緋琴的倩影。
“小女子追隨我梅莊的貴客,言前輩見諒。還有,我倆並非相好的戀人。”
言子方細查緋琴在星光月色下露出的容顏,說道:“可惜了,若言某年輕十歲,定會拜倒在姑娘的石榴裙下,追隨左右。”
緋琴微微一笑,溫溫柔柔的眼神卻盯向了月白。
月白心頭一奇,不覺間就被緋琴的眼神引住了,竟一時不能移開心神。兩人對視半晌,月白臉上先躁紅了一片。
“哈哈!好好!”言子方傳來一陣長笑,他盯著緋琴的眸子,笑道:“紅粉佳人好手段,手下人都這麼旖旎含情。蘇北梅莊,果真是天下人的淫窩。”
緋琴輕咳一聲,不悅道:“言前輩說這話可不高明。”
言子方笑道:“玩笑話、玩笑話,姑娘莫要當真。”
月白揚起手來,阻了兩人話頭,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靜修和你已不在一條路上了是嘛?”
言子方奇道:“張先生此話何意,我言家上下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月白笑了,笑中含憂。
緋琴不由望向他,眼神裡滿是關切。月白向她點點頭,說道:“緋琴姑娘隨我而來,是怕我深夜外出遭了不測?”
緋琴搖頭說:“不敢、不敢,張先生劍技獨步天下,誰人敢對你不利呢。”
月白回首看看言子方,說聲“告辭!”,竟身形一飄,縱至曲水之上,雙足點水、逍遙逸去。
他走得疾勁,可言子方的聲音還是綿綿傳至、分毫不差:“言某只是希望張先生不要為靜修所誤,他年少性強,急欲以全部身家賠上與康家一斗,但世事紛雜,哪有那麼簡單的事情。明日一會,我言家上下三十名本府高手齊至、言某也腆顏拔劍相助,特盼張先生一展青月、擊風破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