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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三章 亢龍有悔

按理說,既然已經可以推斷出錢不圖與古墓中人有關係了,全真六子就該該幹啥就幹啥去,但是這顯然不是全真派的風格。★

全真派的風格是,該管的不管,不該管的管起來總是過分。

往遠了說,比如硬逼著郭靖娶穆念慈這種事,你丘處機不過是跟楊鐵心喝過一場酒,管那麼深幹嘛呢?還害的黃蓉去割了一個胖女人的耳朵,這還幸虧黃蓉不是李莫愁,如果黃蓉跟李莫愁的性格一樣,說不定也得一怒之下大殺四方了。

往近了說,就是眼前錢不圖起圍牆這件事,丘處機還是覺得有所不甘。古墓裡面的四個女人,一向被全真門下視為保護物件,這突然出現了陌生的錢不圖來建設圍牆,雖然估計也是保護古墓不受侵擾之意,可是很明顯這圍牆防範的正是全真派的弟子。

丘處機總覺得這事還得往深裡說道說道,於是又對錢不圖道;“貧道並非是想要賴賬,而是重陽宮與古墓比鄰而居數十年,我派弟子秉承貧道先師遺訓,一向對古墓中人照料保護有加,錢朋友這圍牆一起,今後我全真派便無法保護古墓了,不知古墓中人是否知道、又是否允許錢朋友如此作為?”

錢不圖哂笑道:“這個問題,在下似乎沒有必要告訴你。”錢不圖的意思很明白,既然你全真派跟古墓也沒什麼來往,那麼古墓中人是否同意我在這裡建牆蓋屋,就跟你全真派沒有任何的關係。

關於如何應對全真派的滋擾,錢不圖的一切言都是在錢青健的授意之下進行的,錢青健不出面,一來是覺得全真六子的身份不配他出面,二來也是為了鍛鍊錢不圖獨當一面的能力。

此時錢不圖的話並非無理,但是聽在全真六子的耳中就很不舒服。未等丘處機說話,孫不二已經按捺不住了:“姓錢的你既然這樣說,那麼我全真派拆了你的圍牆,也跟古墓沒有關係了,因為這個地方雖非是我重陽宮的地盤,卻也算不得是古墓的。”

錢不圖冷笑道:“你說的也不為錯,我只怕你們不敢拆。”

眼見雙方就要動手,馬鈺急忙打圓場道:“孫師妹稍安勿躁,咱們的本意是不想讓古墓中的朋友受到侵擾,卻不是為了拆這圍牆而來。這位錢朋友,如果你不能證實古墓中人同意你在這裡壘牆,我們全真派對古墓終究是放心不下。”

錢不圖笑道:“你們放心不下是你們的事,與我何幹?”

這話噎得馬鈺張口結舌,未等介面,王處一已經說道:“且不說壘牆的事情,只說錢朋友你剛剛打傷了我的弟子趙志敬,這事你不該給我們一個說法麼?”

錢不圖一指甄志丙道:“我是如何打傷人的,你們問他好了,難不成你們全真道士對我動手,我就只能任由你們打殺不成?我還覺得剛才打的太輕了。”

甄志丙彙報時並沒有說明是誰先動手這個問題,全真派的長輩們也一向不太計較這個問題,總覺得雙方都會武,打起來只問勝敗輸贏,誰先動手什麼的並不重要。

錢不圖這樣一說,六子立即明白是趙志敬先動手了。但是在終南山上過問陌生人壘牆,先動手又有什麼不對呢?所以,趙志敬技不如人又被打傷,這種場子若不找回來,全真教的面子還往哪裡放?至少也要討回一個賠禮道歉才能平衡一些。

但是錢不圖這個說法哪裡有半點道歉的意思?丘處機終於剋制不住了,說道:“既然這樣,大家也不必論理了,咱們用拳頭來說話,貧道若是敗了,此事全真教不再過問半個字,若是貧道勝了,這件事拆了牆也算不得完。”

錢不圖哈哈笑道:“好啊,早就應該這樣,明明是一幫不喜歡講理的人,偏偏做出一番講理的樣子,沒的讓人看著噁心。你出招吧。”

眼見這場糾紛最終還得以武力解決,馬鈺和王處一都是暗暗搖頭,不過他們既然都是精研武學的高手,自然也不怯於用武力解決問題。只是覺得這個錢不圖太狂了。

這還是馬鈺和王處一養氣功夫到家,其餘幾人早已經氣得七竅生煙了。他們生氣的是,這錢不圖看上去最多只有二十歲的樣子,如何能是丘處機的對手?竟敢如此狂言?

若說一個照面幹翻趙志敬的實力,此際的全真六子之中,除了孫不二之外,其他人也能做到。所以單是以這個作為比較的標準的話,是比較不出錢不圖與丘處機誰高誰低的。

人們更傾向於認為,錢不圖是用什麼巧招打倒的趙志敬。

在人們的認知中,如今的江湖中武林裡二十歲就能打敗丘處機的人物不可能存在。唯有一個郭靖能夠和丘處機不相上下,已經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人們之所以會這樣認為,是因為這一世郭靖在華山論劍時全程沒有動手。僅有的幾個知道郭靖實力的人物又不會把郭靖的實力宣傳出來,歐陽鋒不會宣傳,錢青健更不會宣傳。至於黃藥師和洪七公,因為無暇詢問測試,所以他們也不知道郭靖的武功到了什麼水平。

所以人們對郭靖武功的認知還停留在嘉興煙雨樓那一戰的水準上,那一戰郭靖與全真派是聯手對付黃藥師,雖然後來郭靖和裘千仞交手了幾招,但是全真六子既然不知裘千仞的武功如何,也就無從判斷郭靖的實力。

除了郭靖之外,在這個年月裡江湖中名頭最響的當然是大俠錢青健了。只不過全真六子雖然大多也聽說過錢青健殺蒙古四傑的事情,卻因那些事情均非親眼所見,估計被人誇大其實的成分還是很大的。郝大通孫不二等人在兩年前的南陽城都見過錢青健的實力,知道錢青健的武功雖然不弱於孫不二,卻比丘處機差的還遠。

除了郭靖和錢青健,這世上還有二十多歲的青年高手麼?沒了!這錢不圖更是名不見經傳的一個武林後輩,因此沒人認為錢不圖會是丘處機的對手。

可是這錢不圖偏偏讓丘處機先出招,這得是何等狂妄才能說出這種話來?

丘處機是最怒的一個,他強忍著怒火,卻不能當真先對錢不圖出手,那樣即便是勝了也是勝之不武。這就好像一個象棋高手面對一個初學者時,還要執紅先走棋是一樣的道理。

此時丘處機負手站在錢不圖對面丈許處,腳下不丁不八,似是毫不在意地說道:“你年輕,你先出招。”他打算先看看這個狂妄的年輕人用什麼拳法,然後再施展全真掌法狠狠地挫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

丘處機當然會選擇以掌法交手。雖然全真派以劍術見長,但是全真六子都是空手而來,沒人挾帶寶劍。笑話,在終南山上,全真六子齊聚的情況下,除非東邪西毒南帝北丐那樣級別的對手出現,否則還需要帶劍麼?

所以丘處機不僅打算空手對敵,而且連起手式都沒有拉開,他也是要讓他的徒弟甄志丙看看,全真掌法到底應該怎麼打。

錢不圖狡黠一笑,說道:“既然你這麼看不起在下,那麼在下也就不客氣了,看招。”話音才落,左腿微屈,右掌劃了個圓圈,平推出去,正是降龍十八掌中的“亢龍有悔”。

錢不圖掌勢方動,旁觀過第一次華山論劍的馬鈺已然喝道:“師弟小心,這是降龍十八掌!”

丘處機只覺一股微風撲面而來,風勢雖然不勁,然已逼得自己呼吸不暢,知道不妙,急忙左腿退後,拉開一個弓箭步,雙掌平推而出,使的正是全真派的“三花聚頂掌法”中的一招“蒼松迎客”。

三掌相交,“噗”的一聲悶響,兩人身子都是一震。

丘處機剛剛心道:“好險!”卻感受到錢不圖的掌力之中似有後勁加入,急忙運集體內剩餘內力補於雙掌,否則必將遭受內傷!

這一瞬間丘處機本已在後悔自己輕敵,卻覺得錢不圖單掌中的後勁還有第三道!第四道!一道又是一道,如波濤洶湧般攻擊過來。

丘處機大叫一聲,將畢生功力全部投入到雙掌之中,心中已經驚駭萬分!這錢不圖哪來的這般無窮無盡的內力?再這樣下去,只需再有兩道內勁湧來,自己便會受傷,若是還有第七道內力浪潮,那麼自己若是不躲開對方,這條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了。

心思電轉之間,他的身子已經搖晃起來,似乎隨時都能摔倒,但覺錢不圖的掌力果然又是連續兩道加入,前後一共六道掌力疊加在一處,丘處機再也無法與之相抗,“噗”的一口鮮血噴出,趁著錢不圖微微偏頭躲閃血霧之時,一個懶驢打滾躲了開去,避開了必殺的第七道內力攻擊。

再起身時,一身道袍已經沾滿了冬季衰敗的枯黃乾草,臉上更是頹然沮喪,這一個照面就已經輸到家了,無須再打下去。

其餘全真五子也已驚呆了,這錢不圖第一招就逼得丘處機以內力相拼,大家也是能夠看出來的,只是,錢不圖怎麼會有這麼強的內力?

沒有人知道,錢不圖的這一招“亢龍有悔”,是經過錢青健專門指導過,並且朝夕勤練不輟的。

錢青健雖然不會降龍十八掌,但是他知道郭靖在十餘年後的“亢龍有悔”的水平——那是爐火純青之境,初推出去時看似輕描淡寫,但一遇阻力,能在剎時之間連加一十三道後勁,一道強似一道,重重疊疊,直是無堅不摧、無強不破。這是郭靖從九陰真經中悟出來的妙境,縱是洪七公當年,單以這招而論,也無如此精奧的造詣。

錢青健把這一招的描述告訴了錢不圖,要求錢不圖就往這個目標上練,並且將《九陰真經》的“易筋煅骨篇”等相關功法傳授給了錢不圖讓他修習。原本就吃過菩斯曲蛇蛇膽的錢不圖,又怎麼可能給錢青健丟人?此時他雖然無法做到連加十三道後勁,但是七道後勁還是能夠加的上的。

在丘處機輕敵在先的前提下,錢不圖只憑這七道後勁,就足以將丘處機擊成重傷垂死。跟丘處機這個層次的高手對壘,七道後勁已經足夠了,真正的十三道後勁的“亢龍有悔”,那是足以硬撼歐陽鋒竭盡全力的蛤蟆功的存在,跟丘處機拼內力根本用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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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丘處機最終舍了一張老臉,這才只吐了一口鮮血,受了些許的內傷。

話說回來,如果丘處機一開始嚴陣以待,蓄勢而攻的話,這種大敗虧輸的結果就不會生。

因為錢不圖真正的內力與丘處機不過是在伯仲之間,只是降龍十八掌的內勁太過巧妙,能在瞬間以單掌對雙掌的情況下,在攻防的交接點上形成倍於對手的內力而已。

“外行”的錢青健一共指點過錢不圖兩招“降龍十八掌”的取巧打法。未來的郭大俠的“亢龍有悔”是其中一招,另外一招,則是百年前蕭峰的“見龍在田”,那是在少室山上連續三招“見龍在田”,打得星宿老仙丁春秋都抱頭鼠竄的精妙打法。

錢青健曾經告訴錢不圖說:“要想唬人,以氣勢壓倒對方,就用‘見龍在田’,要想戰勝高於自己的對手,就要在對手輕敵時採用‘亢龍有悔’。”

錢不圖對錢青健的教誨深信不疑、謹遵不誤,十八掌裡他尤其著重練這兩招,雖然說不上已經爐火純青趕上甚至越洪七公,但是用在實戰之中,已經不是丘處機這樣的對手能夠承受的了。

在丘處機翻滾躲避掌力餘波的同時,錢不圖躲開了丘處機噴出的血霧,向後退了幾步,看著隨即狼狽站起的丘處機說道:“你已經輸了,如果全真派說話算數的話,那麼各位請回吧。”

這個結果太過出乎意料,馬鈺等人面面相覷,均是作聲不得,就此回重陽宮吧,全真派的臉就丟盡了。若是停留在此繼續與錢不圖糾纏,又等於是說丘處機說話不管用。千算萬算,這個結果算不到啊!

正不知所措時,一個柔和淡然的聲音說道:“怎麼?輸了還不走,難道各位還想在家門口擺一擺天罡北斗陣麼?”

眾人尋聲看去,只見一個身穿青袍的青年懷裡抱著一個冰雕玉琢的小女孩站在石牆的缺口處,身後還跟著一位相貌奇醜無比的婦人。

這青年的相貌似是比錢不圖更加年輕,卻更加俊逸英朗,一雙眼睛只看著懷抱中的小女孩,臉上滿是慈愛的笑容。

這人全真六子也都認識,不是錢青健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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