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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二五章 做牛做馬

太白三英尚未清醒,糊里糊塗就被群雄剁成了肉醬。

閔子華大慚不已,拱手向錢青健道:“子華險些被奸人利用,成為我大明族民的罪人,多虧先生撥雲見日,析出事情真相,子華無顏面對錢先生及各位好朋友,如今便回到仙都山閉門思過,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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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老錢一擺手,道:“值此民族危亡之際,你躲進山裡閉門思過算怎麼回事?知道的人或許會贊你一聲反躬自省,不知道的人呢?就要說你仙都派忍看同胞遭受異族屠戮卻明哲保身了。”

眾人聞言齊齊稱是,盡表示要跟滿清韃虜較量一番,至少也要殺他個十個八個的才解恨。閔子華更加慚愧,說道:“錢先生一言點醒我夢中人,我看大家不如就跟隨錢先生幹了,如何?”

此言一出,擁護者甚重,只因大家都是衝著他閔子華而來的,當然都會給他面子。閔子華願意做錢青健的小弟,大家縱然心有異義也不便當面提出。

卻不料老錢一擺手道:“殺韃子這事我也喜歡幹,只是我窺破天機導致身患絕症,說不定哪一天便會發作,如何做得了大家的首領?”

老錢這番話基本是真的,除了識海中的心劍創傷未愈之外,他始終擔心的是,長春功的輪迴期到來時能否以武魂來運轉長春功法,如果不能,那真的就是大限隨時可至,在這種情況下如何領導他人對抗滿清?

除此之外,就算將來他的長春功隱患得以消除,而他的畢生追求還是要設法回到仙界與那些成仙的妻妾們重聚,還要找呂洞賓報仇,與這個追求相比,俗世中的民族仇恨就顯得次要一些了。

人類生存於世,總是會有國仇家恨的,漢族對匈奴、契丹、蒙古以及滿清有仇恨,中國對那些曾經侵略過中國的列強也有仇恨,這仇恨是世世代代永不磨滅的,若無替炎黃子孫消滅其他種族的能耐,那麼豈不是要無休無止地鬥爭下去?

所以,老錢覺得對於這種民族之間的爭鬥,事適逢其會就參與一下是應該的,但不能時刻以此作為人生的終極追求。他之所以要挽留閔子華在這裡,只是因為他最近即將大婚,方方面面都需要一些人手幫忙跑腿。仙都派是無黨派的旁支,閔子華的武功也還不弱,算是入了他的法眼。

眾人聞言皆驚,卻不敢對老錢的說辭抱有懷疑,當下盡是惋惜嗟嘆之聲。卻見老錢一指鄭芝龍:“鄭盟主身為東海南海七十二島的總盟主,坐擁海上最強勢力,若是以鄭盟主為首領對抗清兵,勝則可直搗黃龍,敗則能退入大海徐圖再起,錢某便推舉他來做大家的首領,或可成事。”

鄭芝龍又驚又喜,連忙自謙。

方才之時,他聞聽閔子華推舉錢青健為群龍之首,原本有些黯然,他固然始終竭力籠絡錢青健,但是他卻從未想讓錢青健當他的老大,他最多是想要將錢青健倚為臂助罷了。

不得不說,在當今武林,在閔子華邀請的各路人馬之中,除了未曾來到的華山派高手梅劍和與五臺山十力大師等人之外,鄭芝龍的名頭算是最響的。此時閔子華對錢青健敬若神人,眾人附和之下,這件事就算定了下來。

鄭芝龍初任武林盟主,大喜之下,便懇請錢青健借出新宅一用,他要大擺筵席,與群豪同醉。老錢欣然同意,這場酒就喝了起來。

酒宴中,就如何抵禦韃虜一事,鄭芝龍當眾向錢青健問計,老錢給出了十六個字:“驅逐荷葡,以獲根基。割據東南,騷擾遼東。”

其實這十六個字本來就有十二個是鄭氏父子的既定策略,老錢只加了一個騷擾遼東。

鄭氏父子的優勢是在海上而不是陸地。若是在陸地上比較起來,鄭芝龍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崇禎、李自成、張獻忠和滿清之中的任何一股勢力。就算這時候樹起大旗,招兵買馬也來不及了。因為最多還有半年,這場逐鹿之爭也就差不多能見分曉了。

與其跟當今世上最大的四股勢力去死磕,不如悶聲發大財,壯大自己的勢力。而另一世中鄭家忽略了利用海上的優勢,未能獲取更大的戰略優勢。輾轉向津門、旅順等地進攻的手段,難道只有日不落帝國在鴉片戰爭中才能想到並實施麼?

當然,此時及以後的滿清首腦,或皇太極或多爾袞或順治或康熙雍正乾隆,均非葉赫那拉氏那個老(女表)子可比,從海上用堅船利炮打過去是可以的,獲勝取利也是可以實現的,但終究無法令其割地賠款喪權辱國,因為除了慈禧以外別人都沒那麼慫,所以老錢加上的四個字只是“騷擾遼東”,而非“奪取遼東”。

鄭芝龍一聽這十六個字竟有十二字與己見略同,不由得更是高興,一如張飛用計得到了諸葛亮的肯定那樣欣慰,一場酒喝的極為盡興,直到十人九醉這才散場。

與錢府的歡天喜地相反,在大功坊西北方向縱橫八條街處的觀音巷中的一座深宅大院裡,卻正有一個五旬老者愁眉不展,幾無生趣,右手中一壺毒酒幾次想要斟入左手的杯中,卻又下不了決心,終於,他重重嘆了口氣,自語道:“還是等到最後時刻當面再死吧。”

“爹爹!難道這事情真的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麼?”門簾一挑,一個十六七歲的美貌少女快步走了進來,左手還領著一個七八歲的男孩,由於她步履過急,那男孩踉蹌了六七步險些跌倒,卻又被她拉起。

“宛兒,你慢些走,莫摔倒弟弟。”老者皺眉道。

“是,爹爹。”宛兒認錯,又道:“爹爹,咱們躲躲不行麼?”

老者道:“宛兒,你不懂。為父躲了倒是可以,可是我金龍幫上下數千弟兄怎麼辦?我焦公禮的一世聲名又怎麼辦?”

焦宛兒流淚道:“那咱們就跟他們拼了,總不能白白死掉啊!”

“嘿嘿……”焦公禮慘笑道:“他們邀請的都是當今之世的武林高手,不拼或許只死為父一個人,若是拼了,你這些師兄弟和金陵一地的幫眾可就慘了,他們也是上有父母下有妻兒的人啊!何至於為了為父去以卵擊石?”

焦宛兒絕望道:“那我就跟爹爹你一起死!”

“胡說!”焦公禮勃然變色,“你若是隨為父走了,你弟弟誰來撫養?”

焦宛兒想說弟弟也跟著爹爹一起去,但這話卻不敢出口,語塞少頃,又道:“爹爹,這世上還有人能救你一命沒有?如果有,女兒願意為他做牛做馬,也要求他來救爹爹一命!”

焦公禮嘆息道:“宛兒,你的一番孝順為父知道,但是這世間真的沒人能夠救得了爹爹了,除非是武林奇俠金蛇郎君活在世上,又恰好在金陵附近,此時方有轉機。算了,別想了……”

“師父!師父!”一個聲音由遠及近,雜以沓沓腳步之聲,顯然呼喊之人正在奔跑。

“嗯?立如,出什麼事了麼?”焦公禮站起身來,看向門外詢問。

焦宛兒也聽出來呼喊之人是父親的大徒弟羅立如,心中也是一慌,只因羅師哥向來穩重,若非有天大的事情發生,他絕不至於如此惶急。

“師父!”這一聲呼喚過後,羅立如已經衝進門來,進來就給焦公禮跪下了,一個響頭磕過,直起上身時虎目含淚,臉上卻是喜氣洋洋:“師父,大喜啊!”

焦公禮父女被羅立如搞糊塗了,焦公禮不禁問道:“喜從何來?”

羅立如道:“師父您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善有善報啊,今日我派去大功坊的兄弟傳訊出來,說那坑害師父的太白三英被人殺了!”

“什麼?”焦公禮大吃一驚,半晌作聲不得。

說來也巧,那閔子華交好的朋友之中,有一人的徒弟與羅立如是親戚,因此閔子華來到南京買了大功坊處宅第等行動盡在焦公禮的耳目之中。

所以那太白三英中的史家兄弟拿了證據卻幫倒忙,這些事情焦公禮也是知道的,他甚至知道閔子華都邀請了誰,以及近日到達南京的都有誰。

只不過羅立如的親戚地位低下,人微言輕,根本無法給閔子華遞上話,最多也就是給羅立如通風報訊而已。

此時此刻,焦公禮無論如何也想不出江南地面上有誰能闖入大功坊,並且殺掉武功不弱的太白三英。

羅立如見師父疑惑,連忙解釋道:“這件事,多虧了一位姓錢的先生!”

焦宛兒插言道:“姓錢的先生?莫不是那個跟隨鄭芝龍來寧的盲人錢青健?”

羅立如點頭道:“師妹說的不錯,正是此人!”

焦宛兒道:“這人倒是如今南京城的一大奇人,據說是奉了皇帝的聖旨,打算強娶秦淮七豔為妻為妾的,難道是他率了錦衣衛或者官兵殺了太白三英?”

“不是的。”羅立如搖頭。

“那是怎麼回事?師哥你快說嘛。”焦宛兒有些著急。

焦公禮已經略略平復了激動的心情,平和道:“立如,你起來說話。”

羅立如依言起身,又按照師父的吩咐坐下,說道:“事情是這樣的……”當下就把錢青健與太白三英的一場對話複述了出來。只是經過了他那親戚的誇張,這個過程變成了錢青健以仙術拘得太白三英自爆其醜。

隨著羅立如的敘述,焦公禮神情激動到不能自抑,待羅立如講述過後,他霍然起身;“世間竟有如此奇人奇事!宛兒,立如,這錢先生是我焦公禮的救命恩人啊!快,備上一份厚禮,宛兒你隨為父一起去拜見這位仙人!”

焦宛兒滿臉喜色,心中卻暗暗立誓道:“好一位錢先生,我焦宛兒這一世就為你做牛做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