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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事不過三

貝雷塔部隊遭遇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失敗。

參戰的部隊,死亡超過六成,如果不是後續援兵殺進了森林,甚至會成為特種軍界的一個笑談。

一次還稱不上小型規模的獸潮,就徹底讓貝雷塔部隊失去了戰鬥力——毫無疑問,貝雷塔部隊的一干指揮官,會受到十字軍高層的怒火傾瀉,這支部隊短時間內依舊失去了戰鬥能力,甚至殘存的隊員,也都會陷入對獸潮的恐懼當中。

……

葉曉躲在樹上,看著魔獸們倉皇而逃的身影,苦笑著呢喃:“雖然你們幫我成功的在貝雷塔部隊中種植了恐懼,可是我看到你們倉皇而逃的樣子,為什麼就這麼開心呢?”

倉皇而逃的魔獸已經稱不上群了——這裡畢竟是十字軍的地盤,雖然偏遠,可依舊有防禦魔獸的部隊,連番的陸空打擊之下,獸潮在折損了九成九後,就變成了大潰散,和往常的獸潮一樣的結局。

待最後幾頭還在流血的魔獸從葉曉藏身的樹下離開以後,葉曉收起了隨時準備擊發的武器,慢慢爬到了樹頂位置,藉助繁茂樹葉的掩護觀看天上還在稱雄的飛船部隊。

屬於貝雷塔的飛船部隊,被葉曉坑掉了三艘,自然不可能還有這麼多,這些飛船部隊都是後來十字軍趕來的援軍,五十多艘武裝飛船外加同等數量的輸運飛船,讓整個天空看起來都是飛船的天下。

面對這麼規模龐大的敵人,葉曉自然不可能生出偷襲的念頭,反正現在魔獸已經清掃了自己所有的痕跡,就是龍刃全部鑽進森林,也未必能找到自己的蹤跡,所以葉曉現在安全的一塌糊塗。

人要是安全了,思緒就開始飛舞了起來,如果不是天上還有飛船在盤旋,葉曉都想聯絡龍窟和葉戰他們了,可現在天上還有飛船在依依不捨的保護自己,這個想法只能等之後再實施,閉著眼睛休息本來最應該做的。

可葉曉睡不著啊。

按理說經歷了這樣緊張的逃亡戰鬥以後,能閉上眼睛休息給個將軍都不換的,可葉曉卻渾身亢奮,沒有一絲一毫的睡意,這對於一個“經歷”了十四年戰鬥的老兵、老特種兵來說,簡直不可思議。

“狀態不對……”

自家事自家知道,葉曉很清楚自己的狀態有問題,而問題的根結他也明白——那場只過去了不到一個月的突防戰役阻擊戰是他的心魔!

雖然在龍城的時候,自己看似輕易渡過了該死的心魔,抹平了心結,可事實上,“心魔”並沒有消失,心結也不過是看著抹平了而已……

營雖然從組建到參戰,連一年的時間都沒有,可那畢竟是葉曉又一次拿心血建成的部隊,他能清楚的報出每一個戰鬥的年齡和籍貫,可以清楚的說出每一個軍官的優缺點——然後幾場接連不斷的戰鬥,讓那些銘刻在自己腦海中的人,成為了一縷縷的忠魂。

心到現在在痛,而且還是痛徹心扉。

所以在劉曉和楊戰軍犧牲以後,葉曉就憋了一肚子的怒火,熊熊燃燒的怒火一直被他的理智所控制著,可到後來,葉曉將葉戰他們支走以後,葉曉其實是被怒火所支配的。

最理智的方式是帶著葉戰他們一起行動,以獠牙部隊的戰鬥力,哪怕僅僅是半個小隊,在廣袤的森林中,即便沒有開掛一樣的發情藥劑,他們也能將貝雷塔的追兵拖垮,穿越天雲山脈到沿著倒流河撤回帝國控制區,數百公裡的路線上,一定會讓貝雷塔部隊刻骨銘心。

可是葉曉卻選擇了一個人去戰鬥,這不是最理智的做法,完全就是瘋狂——戰場從沒有百分百的肯定,被一支滿編制的特種部隊追殺,活下來才是奇蹟。

幸運的是葉曉沒有被流彈咬上,也沒有在某一次漫無目的的爆炸中殞身,所以他才能思緒紛紛的胡思亂想。

這裡是戰場,哪怕這裡沒有瀰漫的硝煙,沒有流血的死屍,可這裡依舊還是戰場,對很多人來說,在戰場上思考未來或者直面心魔本身就是一個奇談,在這裡活下去才是王道,可對於葉曉來說,這裡卻是最適合他直面心魔的所在。

什麼是心魔?

心魔當然不是玄幻、仙俠世界中的無相魔頭,對一個身經百戰的戰士來說,心魔是他最不甘心、最不願意回憶和直面的記憶,而現在折磨葉曉的,正是突防戰役時那多場阻擊戰中倒下的無數身影。

就如葉曉在阻擊戰的最後時刻選擇衝鋒一樣,那時候他不願意在戰後看到只剩下幾苗人的營,所以他寧願埋骨沙場,倒在黎明的剎那,也不像在結束以後對著空蕩蕩的營駐地垂淚。

戰士本不應該垂淚。

可他的願望沒有達成,特種排和偵察排的戰士,用生命守護著他們的營座,一個個用年輕的生命換下了他們的營座。

葉曉無數次的回憶中,無數次吹毛求疵的回憶中,從沒有將最後的一次衝鋒展現在自己眼前,因為他下意識的迴避了。

可理智的人,永遠騙不過自己!

就在天上的飛船慢慢的撤離中,葉曉的眼前終於浮現了那場他永遠不想在記起的戰鬥。

……

“營座,孫漢上尉犧牲了!”

記憶中最不願回憶起來的就是這句話,可現在卻終於擺放在了自己的眼前。

當初的營,一個個連長,孫漢的軍銜和自己平級,這個出身空降部隊的上尉,在營最開始的時候是擎天巨擘,可在最後的那場戰鬥中,他也犧牲了……

而且敵人當時突破了左線!

那場艱苦、瘋狂的戰鬥,從開啟到結束,像電影一樣慢慢的浮現在了眼前。

這一刻葉曉才恍然,自己從沒有忘記過戰場戰鬥,而困擾著自己的就是這場慘烈的戰鬥!

自己那個19歲的通訊兵,還有那些被自己踹過不止一次的鳥兵,都倒在了這場戰鬥當中,哪怕是他們能多熬十分鐘,殺透了敵人防線衝過來的一營也會將他們帶出地獄啊!

可是,都死了……

十幾個被敵人圍困的部下雖然被救了,可最終還是高呼著帝軍威武的口號戰死,緊隨著自己而來的部下,只有寥寥幾人得活。

當撕心裂肺的記憶再一次湧現以後,葉曉的心又像是刀扎一樣開始哀嚎起來。

“對不起……”

葉曉想給陣亡的兄弟道歉,自己當時應該衝鋒嗎?這個問題無解,可葉曉認為那就是自己的錯……

“營座,你是帝軍最近多年來最年輕的校官,我相信你一定會成為帝軍最近百年來最年輕的將軍!”

通訊兵朝自己真誠的笑著,那個年輕的戰士,總是很崇拜自己,這一刻,葉曉低聲咕囔:“我其實比你們都大,我比你們多活了十八年……”

經歷了精神世界的預測,葉曉擁有比常人多十八年的記憶,可就是這份先知一樣的記憶,卻是葉曉最大的累贅!

帝國不會敗!帝國不敗!

這是葉曉堅信不疑的信念,可一句“誰與我一起為帝國霸權殉葬”卻同樣在折磨著葉曉,歷經百戰的上校,最後帶著部下用鮮血殉葬了帝國的霸權,那是多麼痛苦的回憶?

一邊是毫不動搖的堅信,一邊卻是刻骨銘心的痛,葉曉一直被折磨著,可即便如此,他依然站了出來,告訴帝國的高層自己的夢境經歷——未來的走勢變了,帝國提前對十字軍開戰了,而且突防戰役取得了重大的勝利。

可是,葉曉永遠忘不了在那個下午通訊晶機中傳來“我們敗了”的話語!

葉曉堅信帝國會勝利,可當帶著部下們喋血沙場以後,又會莫名其妙的想起夢境中的結局——那些在自己眼前、在自己記憶中成為了英靈的戰士,熱血還未幹啊!

這是一種折磨,痛徹心扉的折磨——葉曉怕,怕最後的結局又如夢境中一樣,可那個時候,他拿什麼去面對自己麾下化作英靈的戰魂?

所以他想喋血沙場,就如他可以從容的面對軍法審判,等待子彈帶走迷茫的靈魂一樣。

濟城事件的掃尾,他得到了該有的原諒和承認,他沒有如願,突防戰役的阻擊戰,部下們用生命將他換了回來,他依舊沒有如願!

在這個山林當中,他想用生命在貝雷塔部隊的靈魂中銘刻下恐懼的身姿,可依舊沒有如願!

“事不過三……”葉曉躺在樹杈上,眼眸沒有焦距。

事不過三!

既然老天不願意收下自己迷茫的靈魂,那麼,去他媽的心魔,去他媽的迷茫!

戰爭的走勢已經改變了,新的戰爭思想已經在帝國軍隊中生根發芽,長出了該有的果實,躲在黑大陸被隔離的聖朝也在帝國的影響下,加入到了戰爭的準備當中,所謂的夢境記憶、夢境的結局,該化為逝去的東流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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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士的內心總是強大的,當葉曉徹底將影響了自己數年的結局從記憶中收拾乾淨以後,所謂的心魔,在戰士堅韌的神經面前,只不過是一個追思的回憶。

“兄弟們,請你們一直看著我,一直看著帝國!你們的付出、你們的犧牲絕對是值得的!”

這一刻,那個在夢境中帶著龍刃叱吒風雲的兵王又回來了!

……

“我們只有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後,友軍會在11、5區域空降,我們必須在空降前抵達預定區域!”

張梁和葉戰第一次有了分歧,張梁不想放棄尋找葉曉,在他看來一定不會放棄尋找葉曉的葉戰,卻強烈的要求結束搜尋。

在兩個小時前,也就是獸潮剛剛爆發的時候,葉戰他們終於等到了龍窟的指示:做好戰鬥準備。

0分鐘前,龍窟終於來了命令:前往11、5區域,配合友軍行動。

而友軍預定的空降時間,則是在下午4點整。

張梁等人在地圖上確認自己距離預定區域只有二十分鍾的路程以後,就決定繼續尋找葉曉,然後用剩下的0分鐘去趕路——11、5區域在地圖上是一片綠色,那是天雲山脈靠近亞力納塔的一片森林。所以張梁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也是無可厚非。

可隨著時間的過去,葉曉又一直沒有開啟通訊,在距離空降時間還有半個小時的時候,葉戰終於爆發了。

“樑子,沒時間了!我們不知道友軍空降的規模,必須儘早抵達既定區域!”葉戰不是突擊組的組長,劉思宇、陸航不會聽從他的命令——在沒有取得指揮許可權之前,而冷鷹雖然絕對服從葉戰,可這個時候,葉曉絕對不能去挑釁張梁的指揮權威,哪怕他是獠牙的預備指揮官也不行!

張梁知道葉曉說的有道理,可他真的不想放棄尋找——獸潮剛過,如果葉曉在獸潮中受傷了呢?如果葉曉這時候瀕死呢?

他想出了十萬個葉曉需要他們的理由,可是,新的任務時間開始逼近了啊!

“我們走!!!”面對葉戰督促的目光,張梁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後,下達了前往預定區域的命令,他不甘心就這麼放棄自己的戰友、自己的長官,可是,真的沒時間了啊!

葉戰的手在顫抖。

論親疏——他和葉曉光著屁股在葉村一起長大的,葉曉是他最合得來的兄弟,可是,兩世為人的他,骨子裡已經深刻著軍人的一切了,他比張梁更像找到葉曉,可是,對軍人來說,任務高於一切!

冷鷹走過來拍拍葉戰,他理解葉戰的苦澀和痛苦,還是那句話,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他們沒有權利罔顧命令!

只不過,世事總是喜歡弄人。

“頭的通訊聯通了!!!”兼職通訊兵的陸航突然興奮的跳了起來,而他的話也讓其他人都在瞬間陷入了狂喜當中。

“我是1號,我是1號,彙報位置!”

聽著耳機中有力的聲音,這一刻無論是葉戰還是其他人,都想瘋狂的吼叫起來。

天上該死的飛船早就沒有了身影,沒有近距離的探查,誰能鎖定他們通訊的位置?絕對安全的通訊環境下,葉戰很興奮的咒罵起來:

“葉曉,你這個王八羔子,我艹你大爺的!”

葉戰大爺和葉曉大爺絕對不是同一個人,兩人能追溯到的先祖大概能上溯到兩百年前,所以葉戰罵的理直氣壯,當然,他的咒罵聲也是其他人想罵出來的。

“彙報位置!我去找你們!”葉曉在那頭沉默了一下,默默接受了葉曉的咒罵後,繼續說道。

這一聲咒罵,活該,他認了。

“半個小時後,務必抵達11、5區域!”張梁回覆。

給軍用地圖的區域劃分編號是防止通訊被監聽的有效辦法之一,葉曉飛快的地圖上找出了該區域後,立即回覆:“最多7分鐘,抵達該區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