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飯的時候，大家雖然彼此之間說話陰陽怪氣的，但也並沒有提起正事，一直到眾人吃好喝好，桌上的東西撤去之後，雙方的臉色也都凝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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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劍宗這一邊，就只有向擎天來了，但他一人面對雲劍宗諸多高手，卻並沒有絲毫壓力的樣子，而且還率先開口說道：“葉前輩，不知道你想明白了沒有？”
此言一出，眾人盡皆都是一愣。
葉正純卻忽然間想起昨天晚上自己聽到的話，頓時明白過來，說道：“看來，昨晚你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葉前輩修為高深，就算是在雲劍宗，又怎麼會有風吹草動瞞得過葉前輩呢？”向擎天緩緩道。
陳玄機不禁好奇起來，插口道：“師祖，這是怎麼回事？”
葉正純昨天晚上聽到的話，並沒有跟大家說，因為他覺得實在沒有那個必要，主要原因就是，從那時候到現在，其實充其量也就兩三個時辰而已，無論有什麼樣的變化，基本上很難造成多大的影響。
而且，葉正純也有把握能夠應對任何事情。
最重要的是，當時雙方已經約定好了今日處理，既然已經說定，難道就因為可能計劃中有錯誤，從而推翻自己的承諾，換來提前一兩個時辰動手？
不過現在聽到向擎天的話，葉正純卻隱約感覺有點不對勁了，作為江湖中老一輩的高手，江湖經驗早已極為豐富，當然明白，在江湖中，別說一兩個時辰，就算是一兩個眨眼的時間，也足以產生很多變數了。
一邊怪自己掉以輕心，一邊罵自己太過迂腐，另一方面他也趕緊將昨天聽到向擎天說的話說了出來。
簡北武等人聽到之後，其實跟葉正純剛開始聽到的時候差不多，臉上沒有太多的神色變化，因為對於他們來說，其實這一趟前來雲劍宗，就算是所有計劃都擱淺了，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錯誤。
如果不是有陳玄機在，他們根本就不會闖過一個個陣法，無聲無息的上山，但是結果是一樣的，他們會直接明目張膽的拜山。
從這一點來說，也無怪乎葉正純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了。
可是這樣的話，聽在陳玄機耳中卻大不一樣了，因為這一趟前來，在進入雲劍宗之前，他是主要的出力之人，親手接觸那些陣法之後，他對於雲劍宗的實力，自然是感觸良深的。
另一方面，他也更加能夠體會到，這一趟的出其不意，為天門創造了多麼大的一個先機，而這個先機，將成為他們與雲劍宗之間談判的顯著優勢。
雖說他也認為這個優勢就算是沒有，以眾人的實力，也不難將事情辦成，可終究還是能省則省嘛。
大家之所以有這樣的自信，其實便是因為，他們現在是在雲劍宗，而云劍宗弟子眾多，一些修為不算很高，卻代表著雲劍宗未來的年輕高手，毫無疑問已經暴露在葉正純隨手便能毀滅的一雙手下，這樣的情況下，相信雲劍宗應該知道怎麼做——最大的可能，無非就是口上繼續強硬，實際上卻隨便向天門提出一些很容易做到的要求，然後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因此，陳玄機等人自從無聲無息來到雲劍宗的時候，就已經心中穩操勝算了，這種接近勝利的感覺，也矇蔽了他們的心智。
始終都忽略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陳玄機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起來，平生第一次感到懊悔，而且深深的自責，因為以他的思想之縝密，其實應該是早就能夠想到的，可是他沒有想到，雖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一路上都全心思放在了陣法上，放在了如何讓雲劍宗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忽然間來到這裡。
雲劍宗畢竟是堂堂二品宗門，能夠做到這一點，毫無疑問是一件讓人極為興奮和感到驕傲的事情，陳玄機明白，他的確驕傲了，當他站在雲劍宗門口，看著無數弟子甚至長老和宗主都充滿不可思議的表情時，他驕傲了。
以至於他沒有去想得更多。
趙博陵對陳玄機的瞭解是極深的，見到他的表情之後，立刻就知道恐怕自己等人的計劃出了大紕漏，臉色頓時也變青了。
“怎麼回事？有什麼不妥嗎？”簡北武見他們都一臉難看，不禁疑惑的開口道。
陳玄機苦笑了一聲，看著向擎天，問出了一句徹底讓包括葉正純在內的所有天門的人臉色大變的話，“向宗主，我們有幾成的機會，可以活著出去？”
這句話出口，恍如石破天驚。
簡北武率先跳了起來，“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這裡是佈置好的陷阱不成？”
“老簡，你這次恐怕真是說到點子上了。”慕容信苦笑了一聲說道。
葉正純的臉色也忍不住微微一變，卻並沒有說話。
但臉色變化最大的，卻是趙博陵，聽到陳玄機的話，他幾乎沒有任何懷疑，就直接竄到了向擎天的面前，大聲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向擎天搖了搖頭，說道：“只要你問的事情，我都說了，沒有絲毫隱瞞，至於你不知道的事情，是因為你沒有問。”
“我沒有問？”趙博陵呢喃了一聲，忽然慘笑一聲，“我好像根本就沒有問過你什麼事情吧？”
向擎天微笑道：“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三人之中，只有你只能做一個首座的原因。”
趙博陵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丁師兄這些年來，雖然跟我也疏遠了很多，但我卻知道，他並沒有變太多，可是你向擎天，我今天才知道，你跟當年相比，已經完全是兩個人了。”
“我承認。”向擎天一臉的雲淡風輕，笑眯眯道：“我的性子，一直都不適合當宗主的，所以我想要在宗主之位上好生生的坐著，就必須要改變我自己，將自己變成適合這個位置的人。更何況，對於這件事來說，我們畢竟是千年仇敵，別說你沒有問，就算是你問了，為了宗門大計，說不得也只好隱瞞過去了。”
趙博陵哦了一聲，冷冷道：“既然這樣，我無話可說。”
說著，他轉身，邁開腳步，走到了陳玄機面前。
他的身體依然筆直，威武。
可是陳玄機卻輕易的察覺了他身體的輕微顫抖。
陳玄機不禁看向向擎天，發現這個一臉風輕雲淡的傢伙，其實一雙眸子裡也充滿了悲哀和傷痛。
葉正純和簡北武等人也不禁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時刻，能夠讓眾人像現在一樣，對那句所謂的立場不同產生更深的感悟了。
雖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向擎天等於背叛了跟趙博陵之間的友誼，可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對於師門卻是盡忠職守。
真要說什麼，似乎也只能說是立場不同了。
“向宗主，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陳玄機想了想，不想讓師尊在這樣的氣氛中多逗留，便對著向擎天開口道。
“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也想問你一個問題。”向擎天收斂了一下自己那濃郁得即將噴發而出的情感，開口說道，只是他自己都沒有發現，越是這種用力的控制，反而讓他的聲音變得都有些顫抖了。
陳玄機頗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不知為何，心中反而有些敬佩他了，便輕聲道：“你問。”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這樣問？”
陳玄機頓時一愣，沒想到向擎天居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
“或者說，我想聽聽，在你心中，對我們的安排，有什麼樣的猜想？”向擎天又開口問道。
其實這些問題，原本根本就不應該去問的，因為對於他向擎天來說，陳玄機如何，基本跟他沒有什麼關係，任他再怎麼驚才絕豔，接下來也無非就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亡。
真正讓他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為他離開雲劍山北峰石窟的時候，那個小老頭曾傳音給他，說了一句話。
“多試探試探陳玄機那小子。”
就是這樣一句話，才讓向擎天想要聽聽陳玄機會怎麼說。
“這件事情，嚴格來說，其實是我們的一個疏忽，所以你說我們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也並無不可。”陳玄機便開口說道：“既然是我們的錯誤，有了你的提醒，我自然而然的想起來，似乎也並不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一件事吧？”
向擎天挑了挑眉，說道：“繼續。”
陳玄機有些鬱悶了，很明顯我不想多說了，你還非要我說，這到底搞什麼？
但畢竟他此刻心中也在想著最壞的打算和對策，能夠拖一些時間自然就是一些時間，便繼續說道：“既然你想聽我剖析我們的錯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其實我們的錯誤，就是錯在最根本的一件事情上。”
正說著，陳玄機忽然一頓，皺眉道：“可否給我來一壺酒？”
向擎天自然立刻就吩咐人去準備。
陳玄機便等酒來了才小酌小飲著，繼續說道：“雲輕語的覺醒，一開始我們就知道，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她覺醒的時候，雲劍宗這邊也同時覺醒，雖然對於聖族的瞭解來說，你們雲劍宗肯定不如我們，畢竟我和聖族是好朋友，對聖族的事情瞭解得太多了，而且雲輕語也很喜歡跟我說話；但是就算你們對聖族不夠瞭解，其實最起碼也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她跟當年的玉璽的關係，尤其是找不到玉璽之後，就更加能夠確定她就是玉璽幻化而來，既然這樣，你們又怎麼可能想不到在天門之中的另一半玉璽呢？”
“既然你們知道天門就有另一半的玉璽，又怎麼可能不想著據為己有呢？”
“你先不要急著否認，雖說我們前來的出發點是為了雲輕語考慮，可其實就算是沒有她這方面的因素，為了徹底搞明白玉璽的秘密，天門肯定也會考慮前來的。”
“我的意思很清楚，當我們想著對你雲劍宗動手的時候，其實雲劍宗也在想著對我們動手，向宗主，你想否認嗎？”
“我無法否認。”向擎天說道：“因為你說的基本都是對的。
“好。”陳玄機點了點頭，喝了一口酒，呵出一口酒氣，繼續說道：“那麼事情就簡單了，因為你們對於聖族的極為不瞭解，所以雖然跟我們想到了一塊，但是行動卻慢了，在我想來，你們之所以最終的計劃是現在的樣子，有兩個原因促就。”
“第一，你們已經想到了我們應該會率先出手，所以守株待兔，但是我不認為你們會想得這麼透徹，畢竟任何時候來說，主動出擊才是王道。況且，你們也無法肯定，我們一定會來。”
“第二，就是你們曾經下過山，而且在路上發現了我們，是以直接返回，佈下陷阱。”
陳玄機好像有些醉眼惺忪的樣子，眯起眼睛看著向擎天，問道：“我猜，應該是第二個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