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對於我這種吃老張頭做的飯吃到吐的人，面對一桌子飄向素菜，甭提多攙，拿起筷子夾了半盆菜往嘴裡塞。同時還伸出大拇指，“白牙，真是幹啥啥行。”
白牙見到我這個舉動，張著嘴替我著急怎麼咽下去。對面的老道，換下乾淨衣服，又變成邋里邋遢的老頭，自他左手邊放著一壺燒酒。
“先生，道士還喝燒酒？”我一邊扒飯一邊問他。
老道喝了一口燒酒，順下肚，一臉滿足的享受，“白天我是道士，晚上我是道士，白天晚上都是道士，做人活那麼累做什麼？”
喝了幾口和糊塗了，我要和這樣的人相處一段時間，也夠我受的。
老道從衣兜裡拿出一顆藥丸，遞給白牙，“這是你的藥。”見白牙不接放在桌子上，連包裝紙都沒有。
白牙端詳了一下，也不解。
“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不用我提醒你體內已經開始屍變了吧。”把自己碗裡的飯吃下肚，拿著燒酒回到自己的屋子。
我搶過藥丸，黑不溜秋，“這不是他身上撮下來的泥？”這完全是看活佛濟公留下來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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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牙沒看過活佛濟公，聽我這麼說，咽了咽口水，接下藥丸，表情勉強，我看著他把藥丸移到嘴邊，沒有勇氣吃。“阿坤，這不是他身上的泥吧。”
我去，還真當真，他吃不下去，我就幫幫他，“不會。”
我放下碗，把藥丸拍進他嘴裡，直接飛進嗓子眼，滑進肚子，我舀了一勺湯往白牙嘴裡灌，這貨喝下整整一勺湯，打了個飽嗝，跑出去乾嘔。我繼續拿起碗吃飯，三個人的量，老道喝酒，就吃了一碗，白牙因為藥丸，也吃了一碗，我貪吃，吃了四碗，以至於大晚上撐得睡不著覺。
滾眼的肚子漲得難受，我躺在床上，月光斜射進窗子，反正也睡不著，我拿出《封家七殺》看，一張張白紙，翻來翻去，沒意思，白牙不打呼嚕，睡覺是一個安靜的美男子。
最後也不知不覺睡了一覺，醒來看到小道士的床上沒有人，我不免有點擔心，我拿起柺杖，捅了捅熟睡的白牙，白牙撓了撓被我捅的地方，翻過身繼續睡覺。我自己坐起身，看看外面，對面房間的老道屋裡燈還在亮，老道不時在屋門口向外張望張望。
我坐不住，也沒了睡意，短距離，已經不需要柺杖的依靠，我出了門，走到門口，這個道觀從來插門，我推開對著的兩扇門，一條曲折的小道展現在我眼前，這條小路上沒有小道士的身影，我手機嗡嗡響。
陰陽先生：“叫老道來一趟阿嬸家
，超度亡靈，我不會。”
資訊幸虧在五分鐘前，我回覆了一個‘恩’，朝老道屋子走，老道屋門上寫著幾個大字‘閒人勿擾’
我也不用敲門，直接在外面喊著了一聲：“老道，你徒弟找你去超度。”
窗戶秒速出現一個老頭的頭，“哦。”
隨即出來一個邋遢的老頭，我心想這不是人格分裂吧。
“阿坤，你跟我一塊去。”老頭關上自己的房門。
“我？我就不用了吧，省得到時候給你們添麻煩。”我馬上回到屋子裡。
老頭也跟進來，把白牙拍醒，白牙臉上印著席子印，“我和阿坤，出去一趟，看好道觀。”
在小道士床底下掏出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裝到竹簍裡，指著我，“揹著。”
“老道？我不是....”
“誰管你是什麼，只要沒學會《封家七殺》，你什麼都不是。”斜了我一眼。
白牙黏黏嘴，“去吧。”說完倒下繼續睡。
我杵著柺杖，揹著竹簍，跟他下了山，走了很遠很遠，走的我都困了，才走到阿嬸家。
映入眼簾的，和電影裡的一樣，小道士一身黃袍，拿著桃木劍，桌上一個豬頭，兩壇糯米，兩隻白蠟，一隻死公雞，血滴的到處是，燃燒的香是三長兩短。周圍亂七八糟，打架摔盤子，椅子躺在地上。小道士見老道過來，眼睛有神，死撐了這麼久，也長舒了一口氣。
“穿衣。”老道伸展兩隻手。
小道士給我打眼勢，我恍然大悟，是讓我給他穿衣，我拿下揹包，翻出道袍，後背有一個八卦圖，給老道胡亂穿上去，我又遞出一把桃木劍，老道士贊笑點頭。
“把符咒貼滿屋子，別讓他走了，今天頭七，不回陰間排隊投胎，生生世世就做遊魂了。”老道，走到小道士的位置。
小道士一下鬆懈下來，抹了一把汗，從我帶來的揹包裡拿出一沓符，分給其他人，紛紛加入貼符的隊伍，我看我也不能閒著，只要閒著，老道絕對不會放過我。貼完之後，老道吩咐小道士坐鎮門口，開始開壇做法。
桃木劍每一次滑動，都伴隨著火星，就好像金屬與金屬高速摩擦，最後指重一個地方，潑了一盆糯米，糯米沒有掉落帶地上，在空氣中騰空跳動，形成一個人形。
“為什麼不投胎？”老道的聲音像判官的口氣。
組成人形的糯米劇烈跳動，老道點點頭，“這些我都知道，你一直留在家裡
，不老婆，你孩子的身體會更加虛弱，你不想兒子死吧。”
在對話？我聽不到鬼說話，我一直覺得這樣的鬼留在這個世界上是因為有牽掛，血緣的牽引，從來沒和這樣的鬼說過話，因為他們身上沒有怨氣，影響不了我們的腦電波，分貝過低，比蚊子的聲音還要小幾千倍，這個老道竟然能對話。
安靜下來，屋子裡的人大氣不敢出一聲，尤其是那個阿嬸，一直抹淚。
“你兒子十八歲之前的事，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他比別的孩子差。”老道憑空說了一聲。
又是安靜，心跳的聲音.........
糯米人形冷不丁的散落了一地，老道放下桃木劍，走到家屬面前。“已經走了，以後你們有什麼困難就到三月坡找我，能幫的一定出手。”
家屬一聽，齊齊跪下，老道也不去扶，只說了一句，“你們不想讓我成為罪人就起來。”
這話一說，誰還敢跪。
老道看了一眼家裡的情況，都是幾十年前的傢俱，磨損的厲害，抬手招呼小道士過來，“明天招呼招呼人，把房子推了，咱出點錢，幫孤兒寡母的蓋建像樣的房子。”這老道怪不得被這麼多人尊敬，我嘴上不說，但我確實也是佩服。
小道士應了一聲，拉著我開始收拾東西，臨走的時候，阿嬸還硬塞給我們一壺燒酒，連帶那只死雞。
一路上，小道士完全沒有丟人的挫敗感，一直說自己是怎麼怎麼對付鬼的，老道時不時的附和幾句。把小道士捧上天了，一個闖禍，一個在後面擦屁股的感覺。
回到道觀，道觀門口有一個人，我們走上來一動不動，我低頭仔細一瞅，白牙坐在地上呼呼大睡，我伸手拍了一下，不醒，大喊一聲，“有鬼啊！”
“哪呢？哪呢？”白牙站起身，拿著菜刀，四處看。
還好閃得快，這一菜刀下去，又有肉吃了。小道士見到白牙的反應，捧著肚子坐在地上，哈哈大笑。
白牙窘的直撓頭，“不好意思，太困了，還有大殿上的玉皇大帝，在裡邊睡太滲人了，趕緊進來，沒出什麼事吧。”
小道士笑點極低，笑個沒完，老道好像反應慢，隔了幾秒，開始沒尊嚴的笑。一邊笑，一邊說。“早點休息，明天你們仨跟著我去給人家蓋房。”
我的笑僵住，蓋房？我是驅鬼的，你讓我去蓋房？
老道不理我，往門裡邁，小道士也跟了進去，白牙拍拍我，“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