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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各方碰撞的結果(2)

逼退

“我信。”關允看了周圍黑壓壓的人群一眼,依然不慌不忙,“上次劉寶家被你抓走,我就對王車軍說了一句話,你是請神容易送神難,車軍還不信。現在車軍也在場,你問問他,如果你連我也帶走,你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

王車軍早從地上裝死的狀態中恢復過來,已經站了起來,躲在人群之中,不敢露面,也不想走,想暗中觀察事態發展,不料卻被關允點了名。王車軍只好硬著頭皮站出來,勉強一笑:“關允,今天的事情,我看就算了。錢所,都是朋友,各退一步,抬頭不見低頭見,鬧僵了不太好。”

錢愛林目光陰陰地看了王車軍一眼,王車軍和錢一天關係不錯,他心裡有數。錢一天現在倒在地上,王車軍不但沒事人一樣,還打圓場和稀泥,他心裡就對王車軍有了意見,認為王車軍不夠朋友,沒有擔當,就不滿地說道:“車軍,人倒了一地,就你沒事,有本事啊。”

王車軍心中暗罵錢愛林笨豬,都什麼時候了,還鼠腹雞腸計較這些,難道沒看出來關允擺的是龍門陣,準備了一個大陷阱?以他對關允的瞭解,如果關允不是準備充分,早有了應對之策,才不會這麼淡定,而且說到底,今天的事情還是錢一天有錯在先。

王車軍心中暗暗後悔,怎麼就一時酒後失態,跟錢一天來一中轉悠,他是什麼身份?堂堂的縣委書記的通訊員,還要和老街的混混兒一樣在一中門口吹口哨調戲小女生,傳到舅舅耳中,肯定會被大罵一頓。

主要還有一點,他潛意識裡不願意承認的是,他是被關允剛才冷靜而冷漠的出手嚇到了。他比誰都看得清楚,別看真正動手的是劉寶家三人,實際上指揮若定不發一言的關允才是策劃者。

“本來就沒我什麼事,我又沒有調戲關允的妹妹。”王車軍很及時地撇清自己,也是在暗示錢愛林,見好就收,事情是由錢一天先引起的,理虧。王車軍也看清了形勢,不能陷到裡面,否則容易沾一身髒水。

錢愛林頓時明白幾分,王車軍的舅舅是他最大的仗勢,現在王車軍明顯向後退,他就知道事情不好收場,回身對關允說道:“車軍既然這麼說了,要不這樣,先送一天去醫院,關允你和車軍留下來,把情況說明一下。寶家幾個人也先別走,補充一下情況……”

話沒說完,錢一天突然從地上站起來,一腳就朝劉寶家踢去:“害我斷手指,劉寶家,我跟你勢不兩立。”

劉寶家豈能讓他打中?一讓就閃到一邊,回了一句:“呸!就你也配!”

錢一天沒打中劉寶家,轉身就又來踢關允。他算是想明白了,剛才關允絆他一下就是訊號,所有的一切都是關允在暗中操作:“關允,我……”

話沒出口,關允一揚手,一個耳光就打個正著:“錢一天,你再敢鬧騰一下,就算錢所長在,今天也要再打到你心服口服!”

錢愛林怒了,當面打他的侄子和當面打他的臉沒有區別,他猛然掏出手槍,伸手去推關允:“關允,你再敢動手,信不信我就開槍了?”

圍觀的人群頓時爆發出一陣驚呼,就連王車軍也嚇得臉色慘白!

“有種你就開槍,想動關哥,得先打死我!”劉寶家一閃身來到關允面前,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錢愛林的手槍,“不過我敢說,錢所,你槍一響,我的兩個兄弟拼了命不要,也要把你和錢一天當場打死。”

有兄弟捨身相救,關允當欣慰矣。

“還有我!”

“還有我!”

雷鑌力和李理一前一後都擋在關允身前,將關允擋得嚴嚴實實,都毫不猶豫願意犧牲自己也要讓關允活命。如此兄弟情義,生死相依,不離不棄,令現場無數人為之動容。

王車軍目光閃爍不定,心思浮沉,關允有這麼好的三個兄弟,他忌妒得要死。人的一生,權力固然重要,但生死相依的兄弟情誼,也是一生最重要的財富之一。關允這小子,太幸運了。

關允輕輕分開三位兄弟,挺身站在錢愛林的面前,只說了一句話:“錢所,收起槍,你的槍裡沒子彈,嚇唬不住人。還有,李二狗、翟大壞雖然跑到了直全縣,但他們逃跑之前,都說了實話,陳氏火燒店的事情,已經瞞不住了。”

錢愛林張大嘴巴,難以置信地看著關允,被關允的一番話震驚得耳朵嗡嗡直響,李二狗和翟大壞就是在陳氏火燒店挑事的四人中的兩個。錢愛林的內心一陣陣後悔和恐慌,更讓他差點站立不穩的是,劉寶家也冷冷一笑,接了一句:“錢所,李金蓮的家門,你最近可是沒少去,腳印留了不少,照片估計也有。”

李金蓮是錢愛林在縣城后街的相好李寡婦。

關允和劉寶家的話就如兩記重拳,一拳打中錢愛林的左臉,一拳打中他的右臉。錢愛林愣了片刻,默默地收起手槍,還擠出一絲笑容,一揮手,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

人群一下轟動了,等錢愛林和幾名警察灰溜溜拉走錢一天之後,猛然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關允一句話嚇退錢愛林,劉寶家三人在一中門*打小混混兒,一夜之間傳遍了縣城。到第二天,訊息更是如長了翅膀一樣傳遍全縣,尤其是關允擲地有聲的一句“以後誰再敢來一中胡鬧,錢一天的下場就是你們的下場”的警告,讓全縣城的混混兒為之膽寒。

事後有人不服,認為關允說大話,照常來一中門口招搖,結果就被人打得連滾帶爬,滿地找牙。從此以後,為害了一中多年的頑疾終於得以治癒,再也沒有小混混兒敢來一中門口調戲妹子了。

一場風波就此平息,等人群漸漸散去,就連關允、劉寶家等人也消失在暮色之中,王車軍才一個人邁動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挪地回了縣委。今晚的變故,讓他大受打擊,不僅僅是關允強勢出手,壓得錢愛林當眾丟人不說,自己也全面潰敗,而且關允身邊的三個追隨者對他太忠心耿耿了,第一次讓王車軍感到了自身的孤單。

一個好漢三個幫,誰不想身邊有幾個忠心追隨的好兄弟?王車軍一向自認為除了學歷不如關允以外,他的身高和背景都比關允強太多,現在才發現,其實和關允相比,他還有欠缺的地方,就是太勢單力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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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有一個舅舅還不行,關鍵的時候,還是需要幾個朋友挺身而出才行。剛才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為關允挺身而出的一幕,說實話,他真是感動,感動之餘,更是忌妒得不行。

也不知道舅舅在黃梁市的事情進展得怎麼樣了?王車軍被夜風一吹,又清醒了不少。他更加認識到,今天的事情不同尋常,關允在縣委隱忍一年多,從來不敢大聲說話,即使翻身了,也還刻意保持低調。但剛才關允當眾盛氣凌人,逼迫得堂堂的城關鎮派出所所長啞口無言,最後灰溜溜走人……背後肯定有文章。

難道是想拿掉錢愛林,讓崔玉強重新站隊?王車軍也不白在縣委混了一年多,對縣委的局勢瞭解得還算透徹,想明白其中的環節之後,他就想等明天一見到舅舅,就告訴舅舅剛剛發生的事情。

關允回到宿舍,又練習了一會兒書法並且讀了幾遍古詩才睡下。睡前,他又想起溫琳找他本來有事要說,卻不承想先是停電鬧出了旖旎事件,然後又因為小妹,他和錢愛林真刀實槍上演了一場大戲,最終溫琳還是回家去住,沒說成事情。

次日一早,縣委之中就開始有風聲流傳,說是昨晚錢愛林當著一中無數老師和學生的面,在孔縣一中門口拔槍對準縣委一名副科幹部,影響十分惡劣。孔縣一中全體師生對錢愛林的行徑十分不滿,準備聯名向縣委、縣政府提出抗議。

八點多,李永昌邁著淡定自信的步伐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溫琳已經打好熱水並且清潔了房間。他淡淡地看了溫琳一眼,想起昨晚在黃梁市一切順利的進展,心情大好,說道:“溫琳,昨晚我在市裡見到你大姨,她一切都好,讓你不用掛念她。”

“謝謝李書記。”溫琳清楚李永昌是在向她暗示他昨晚去市裡了,言外之意就是他在市裡的關係很硬,雖然現在縣委形勢有變,但他還是會屹立不倒。

“對了,有這麼一個事情,對你來說也許是一個機會……”李永昌意味深長地看了溫琳一會兒,才慢條斯理地說道,“蔣書記的秘書明年下半年要外放,從現在開始,市委辦就開始為蔣書記物色新的秘書,我覺得你的條件挺不錯,可以爭取一下。”

溫琳一下愣住了。

怎麼接招

溫琳卻沒有露出李永昌期待中的驚喜表情,只是很平靜地回了一句:“我不太合適,謝謝李書記的好意。”

“怎麼就不合適?不要看輕自己,我就覺得你很不錯嘛。”李永昌試圖說服溫琳,“機會難得,要相信自己的實力,總要試一試才知道行不行。再說,葉部長又在市裡,正好可以互相照應。”

溫琳雖然不明白李永昌如此熱心為她著想是什麼用意,但她自認和李永昌沒什麼交情,李永昌對她也一向一般,天下不會掉餡餅,肯定背後有講究。更何況,她的志向已經悄然有所改變,昨晚她本想和關允商量一下的事情是,她想跳出官場。

“不如讓車軍去更好。”溫琳努力笑了一笑,“李書記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先回秘書科了。”

李永昌臉色微微一變,隨即擺了擺手,等溫琳走後,他又搖頭笑了:“丫頭片子,還想跟我耍心眼兒?”話音剛落,他聽到敲門聲,接著王車軍急急進來了。

“舅舅,昨天晚上出事了。”

李永昌今天凌晨才回到縣委,還沒有聽到發生在孔縣一中的大事。他正沉浸在對縣委局勢下一步的規劃之中,卻沒想到,一件突如其來的事件,打亂了他的精心部署。

“什麼?”聽完王車軍的敘述,李永昌怒了,揚手打翻桌子上溫琳剛倒的一杯熱水,罵道,“錢愛林這個不長眼的東西,真沒腦子。”

“怎麼辦,舅舅?”王車軍一臉緊張。

“不怎麼辦,見機行事。”沒什麼文化的李永昌突然冒出一句文雅詞,或許是怕王車軍聽不懂,又強調說道,“走一步看一步,以不影響大局為前提,主要看李逸風和冷楓的反應。最後實在沒辦法,就只能犧牲錢愛林了。”

“我也覺得錢愛林不能再保,是卸磨殺驢的時候了。”王車軍目露兇光,“該狠的時候,就得狠一點。”

“就算卸磨殺驢也不能由我們動手,這個難題,得交給崔玉強。”李永昌低頭一想,“車軍,你一會兒通知一下崔玉強,讓他來我辦公室一趟。”

“好。”

“最近李逸風對你的態度有沒有變化?”李永昌又想起昨晚和蔣雪松一起吃飯時的談話,心中更加多了幾分自信。

“還好,老樣子,沒看出變化。”

“沒看出變化就是有變化了。冷楓用冷麵冷言來掩飾他的手腕,李逸風用一成不變來迷惑外人,東風和西風都有兩下子。”李永昌叮囑王車軍,“工程暫時停工了,你最近少去工地,多圍著李逸風身邊轉,爭取儘快摸清他的心思。”

“我知道了。”

“還有一件事情,蔣書記有意從下面區縣的通訊員中選拔一個秘書,他的秘書要外放了,我昨天和他吃飯的時候,推薦了溫琳。”

“溫……琳?”王車軍差點跳起來,“舅,能跟在蔣書記身邊當上大秘書,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你怎麼不推薦我?”

“迷糊,我能推薦你嗎?”李永昌自得地笑了,“我推薦溫琳是賣葉林一個人情,最後各區縣報名的時候,葉林還要把關,如果她不放行,就不可能調到市委辦。”

“可是……”王車軍還不明白。

“蔣書記很在意個人名聲,他是一個很自律的人,絕對不會用女秘書。”李永昌微微一笑,目光深遠地望向窗外,“我推薦溫琳,葉林到時候會好意思不推薦你嗎?”

王車軍會心地笑了:“舅舅真高明,要是我有舅舅一半的本事,現在估計也能飛出孔縣了。”

“你以後肯定會超過我,早晚會飛出孔縣,但也不必過於著急。孔縣雖小,五臟俱全,而且孔縣的局勢很複雜,你要是在孔縣能站得高看得遠,等以後你出了孔縣,不管走到哪裡,都有底氣。”

王車軍點點頭,認可了李永昌的說法。別的不說,單是孔縣從省城空降的一二把手,就足以讓孔縣的局勢複雜難辨。

王車軍就在李永昌的辦公室,用李永昌的電話打給崔玉強。崔玉強接到電話,說是馬上就到。

崔玉強和李永昌會面要談到錢愛林的命運,以及崔玉強在縣委局勢中的立場,王車軍就不好旁聽,轉身回了秘書科。關允不在,只有溫琳一人在託腮沉思。

“溫琳,昨天晚上的事情……對不起,我喝多了,不是故意的。”王車軍見溫琳神思渺茫,一臉落寞,好像在思念誰,他心中的妒火就點燃了,想起昨晚關允和溫琳在一起,越想越覺得溫琳和關允發生了什麼。

溫琳漫不經心地看了王車軍一眼,根本就沒接他的話,而是說道:“王車軍,我要恭喜你了。”

王車軍不解:“恭喜我什麼?”

“你舅舅又要為你安排更遠大的前途,祝你前程似錦。”

王車軍愣住了,剛才和舅舅對話時,聽舅舅的口氣溫琳應該是沒有聽出什麼,沒想到,真是小瞧了溫琳,原來溫琳這麼有政治頭腦?他不由多打量了溫琳幾眼。

不看還好,一看腦子“嗡”的一聲,差點失手打落手中的水杯。

溫琳的脖子上明顯有一處吻痕,雖然藏在衣領深處,但一向喜歡順著女人衣領向裡看的他一眼就看得分明,肯定是關允幹的好事!

驀然,王車軍感覺就如自己最心愛的東西被人奪走一樣,一股不可抑制的憤怒如潮水般瞬間將他淹沒。好一對狗男女!他心裡狠狠地罵了一句,等著,等著……

到底要讓關允和溫琳等著什麼,他已經想不出來什麼惡毒的語言來形容了,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身子一晃,就要摔倒。

“車軍,怎麼了?”關允正好進來,伸手扶了王車軍一把,將王車軍扶到座位上,“是不是受了風寒?”

王車軍不是受了風寒,是受了心傷,他不領情地推了關允一把:“我沒事,不要你管。”他又覺得有些事情不吐不快,就說:“關允,溫琳,我提醒一下,雖然縣委沒有明確規定一個辦公室不能談戀愛,但我希望你們不要做出影響工作、影響自身形象的事情。”

要是平常,溫琳非得一頓快語如珠還回來不可,但這次只是臉微微一紅,低下頭,不說話了。還是關允臉皮厚,呵呵一笑:“車軍你多心了,我和溫琳沒談戀愛。”

不等王車軍再說什麼,關允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們今天說話辦事都注意點,剛才冷縣長發火了,火氣很大,拍了桌子,找李書記去了。李書記也生氣了,立刻召開書記辦公會,現在估計快討論出結果了……錢愛林,不好過關了。”

“冷縣長發火了?真的,我還沒見過冷縣長發火,以為他一直冷若冰霜,原來冰人也有火氣?”溫琳嘻嘻一笑。

“噓。”關允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安心工作,少說,多做。”

溫琳白了關允一眼,埋頭做事。王車軍卻目光深沉地望向窗外,一言不發。

一個小時後,從書記辦公會傳出風聲:冷楓堅決要求嚴懲錢愛林;李永昌替錢愛林開脫;崔玉強列席書記辦公會,沒有表態;李逸風最後拍板,暫停錢愛林工作,停職反省。

按說一個派出所所長的處置,不值得上書記辦公會討論。但孔縣無大事,小縣的弊端就是任何事情都會發生在書記的眼皮底下,被書記看得一清二楚,書記就會事事插上一手。如此一來,下面副職的權力就被大大削弱了。

冷楓藉機想拿下錢愛林的舉動,在不少人的意料之中。畢竟錢愛林和關允起了衝突,出於對關允的愛護和維護縣長的尊嚴,拿一個派出所所長開刀,彰顯縣長的權威,也在情理之中。不過李逸風的態度令人不解,許多人都以為李逸風會抓住機會,力主拿下錢愛林,同時借錢愛林撬開崔玉強和李永昌之間的聯盟。但沒想到,李逸風在關鍵時刻似乎沒有下定決心,而是採取一個讓錢愛林停職反省的折中方式。

縣委許多想藉機看戲的人大失所望,同時也暗暗猜測,莫非是哪裡出現了變故?到底是崔玉強態度搖擺不定,沒有決定好倒向李逸風還是李永昌,又或是另有其他的原因?

一天後,一則傳聞讓縣委眾人恍然大悟——市委書記蔣雪松將於一週之後親臨孔縣視察工作。這是孔縣近十年來,第一位來視察工作的市委一把手!

原來如此,原來是李永昌請動蔣雪松來大壯聲威。怪不得李逸風沒有在錢愛林的事情上堅持,怪不得崔玉強在錢愛林的事情上也沒有正面表態,怪不得李永昌態度強硬地為錢愛林開脫!

不過更讓眾人期待的是,蔣書記來孔縣視察工作,肯定要視察流沙河大壩專案,現在大壩停工,難道說等蔣書記來孔縣的時候,大壩專案還不會復工?

也有人猜到了其中的微妙之處,李永昌請動蔣雪松來孔縣視察,是想利用蔣雪松的工作視察,逼李逸風和冷楓讓步。

李逸風和冷楓要怎樣接招?

還沒見到李逸風和冷楓有什麼舉動,三天後,省裡關於平墳復耕的檔案下發了。

東風西風要變旋風

和冷楓所說的一樣,省政府下發的平墳復耕檔案,要求三年內完成全省農村公益性公墓全覆蓋,火化率百分之百,逐步取消舊墳頭,不再出現新墳頭等等。政策規定,要求各地市根據省政府文件精神,再根據當地情況具體落實,並提出在具體執行的過程中,要充分考慮到農民的情緒,並給予一定的經濟補償。

檔案一下發,李永昌頓時喜出望外,省委省政府的檔案簡直就是及時雨。這下好了,李逸風和冷楓還有什麼理由壓著大壩專案不開工?他當即找來郭偉全,一合計,準備聯名向李逸風提議召開常委會,來研究討論平墳復耕政策落實問題,以及流沙河大壩專案的開工日期。

郭偉全坐在李永昌辦公室的沙發上,喜形於色:“好事不斷,李書記,局面就要全面開啟了。等落實了省裡的文件精神,然後大壩復工,再在蔣書記視察工作之前讓錢愛林復職,節奏就又重新掌握在了手裡。”

“什麼叫‘又重新’?”李永昌自信地一笑,“孔縣的節奏從來就沒有被打亂過,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亂,到處製造麻煩,又能怎麼樣?說到底,孔縣還是孔縣人民的孔縣。”

“說得是,李書記就是孔縣人民的民心所向,是孔縣的代表。”郭偉全不無諂媚地奉承一句。

“哈哈,偉全,你太高抬我了,我不過是孔縣的兒子,想為孔縣百姓做一點兒好事,畢竟孔縣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我和別人不一樣,別人以後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管他身後是洪水滔天,只要自己有前程就行,但我還要在孔縣一直生活下去,要在孔縣養老,誰也沒有我對孔縣的感情深啊。”李永昌的話,既暗示他永遠不會放手對孔縣的掌控,同時也是一次深情的演說,要將自己的形象昇華並且無限拔高。

“崔玉強最近……”郭偉全也意識到李逸風有意借錢愛林事件逼崔玉強表態,以此收權,但崔玉強忽然又謹慎地收回腳步,難道是李永昌在背後又警告了崔玉強?

“崔玉強最近工作忙。”李永昌含糊其詞地說道,“他對錢愛林問題的處置是正確的。”

郭偉全多少明白幾分,知道李永昌在背後肯定敲打崔玉強了,就不再多問。但基本上可以斷定,孔縣局勢,又完全向李永昌一方傾斜了。

隨後,縣裡召開了書記辦公會,研究落實省政府平墳復耕文件精神。

參加書記辦公會的與會人員除了李逸風、冷楓之外,還有李永昌、桂曉傑和郭偉全。儘管規定書記辦公會不是一級決策機構,不得決定重大問題,不能用書記辦公會代替常委會,但由於黨委班子在常委會所佔的比重過大,基本上書記辦公會討論透過的決定,就等於是常委會的決定。

畢竟,書記和縣長以及幾名副書記都點頭了,就佔了常委會一半的比例。也就是說,今天書記辦公會討論透過的決定,就相當於最終決定。

李永昌環視一下李逸風並不寬大的辦公室,心情無比舒暢。李逸風一來孔縣就處在他明裡暗裡的擺佈之下,也正是在他的一手推動下,李逸風和冷楓才勢不兩立,在孔縣上演了一場又一場刀光劍影。就連李逸風在哪間辦公室辦公,也得他說了算,這是何等的權勢!

現在李逸風和冷楓想折騰事情?想不聽他擺佈?可以,出了孔縣,隨便。但在孔縣境內,別想,不按照他的意志來,就算是縣委一號,也不行。

李永昌心中豪氣沖天,哪怕就是李逸風和冷楓聯手,也別想繞過他!

眾人到齊後,李逸風就說:“今天召集同志們來開會,有兩件事情:一是省裡下發的平墳復耕的檔案,要具體研究一下怎麼落實;二是借省裡推動平墳復耕的東風,研究一下大壩專案的復工問題。”

果然,兩項議題全是圍繞墳頭和大壩,李永昌微微一笑,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停工了,可以復工,能有什麼?也就是他頭上挨了一棍而已,反而更顯得他勞苦功高,為孔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不過在討論之前,我先宣佈一項決定。”正當李永昌沾沾自喜之時,李逸風突然又丟擲一個意外插曲,“經過我和冷楓同志協商,決定將辦公室對換一下。”

李永昌臉上的微笑頓時凝固,不止是他,就連桂曉傑和郭偉全也全部驚呆了,這……這又是哪一出?好好的,怎麼又要對換辦公室,不是才換辦公室不到一年?

桂曉傑和郭偉全驚呆也算正常,李逸風當初和冷楓對換辦公室的內情,他們並不清楚,而李永昌就不只是驚呆了,心中還一陣莫名的恐慌。是的,他慌亂了,儘管他自信滿滿,不認為李逸風和冷楓聯手會對他造成什麼威脅,但真正意識到李逸風和冷楓在背後達成某種共識,還是不免信心動搖了。

他再自恃在孔縣有幾十年的根基,但面對一二把手的聯手,也清楚政治上的事情,有時候確實是權力意志不可抵擋。李逸風和冷楓交換的不是辦公室,是意見,是達成某種妥協的訊號。想當初是他擺佈李逸風如他所願換了辦公室,現在李逸風事先沒有徵求他的意見,連王車軍也毫不知情,就直接做出決定,很明顯,李逸風是在藉此向他宣告,要和他保持一定距離了。

李永昌的情緒就一下低落了。

“平墳復耕的政策,是好政策,市裡近期也會有相應的檔案下發。或許別的區縣可以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等一等再制定具體的落實政策,但孔縣等不及了,因為大壩專案的問題,正好和平墳復耕政策相順應。我個人意見是,具體落實工作,由偉全同志主抓。”李逸風說完對換辦公室的事情後,不等別人發表意見,就直接提到議題,可見,對換辦公室的事情已經定了,不容討論。

李逸風話一說完,目光看向冷楓。

冷楓接過話頭:“孔縣的情況特殊,大壩專案涉及大概十幾個墳頭,處理不好,說不定會和省裡的政策衝突。逸風同志提議偉全同志主抓平墳行動,我沒意見。不過偉全同志不是孔縣人,對孔縣的風土人情可能不夠瞭解,我認為有必要成立平墳行動領導小組,由永昌同志擔任組長,負責指導工作,偉全同志主抓具體落實。”

桂曉傑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這樣的話,永昌和偉全同志身上的擔子,會不會太重?”

“不會,永昌和偉全正好負責大壩專案,大壩專案和平墳行動不衝突,可以同時交叉進行。”冷楓做了解釋說明,目光淡然地看了桂曉傑一眼,他心裡清楚桂曉傑有意見。身為副書記遇到大事情總被排斥在外,確實令人氣憤,但也沒辦法,也不是有意排擠桂曉傑,而是另有原因。

桂曉傑不說話了,不過臉上還是明顯地流露出不滿的神色。

李永昌的自信又恢復了,怎麼樣?孔縣大事小事,還是繞不過他,離開他,孔縣的事情就玩不轉。他當仁不讓地說道:“既然縣委縣政府這麼信任我和偉全,多壓點擔子也沒什麼,都是為了工作嘛。回頭我和偉全擬一個草案出來,再報常委會討論透過。”

郭偉全也點頭附和:“我表個態,一定不會辜負縣委縣政府的重託,切實落實平墳復耕的文件精神。”

第一個議題就算定下了,李逸風點點頭,又問:“關支書的問題和關家村的墳地徵用的協商,處理得怎麼樣了?”

關支書一直被看管在拘留所,李永昌最近忙,沒顧得上吩咐錢愛林特意照顧關支書一下。錢愛林也正好被一堆雜事折騰得夠嗆,也忘了好好請關支書吃一頓板面。結果,關支書還真悠閒地住起了“免費旅館”,管吃管住的日子還挺滋潤。

大壩專案的地址正好坐落在關家村的地界。原本以為只有幾個墳頭,結果關支書被抓之後,關家村一下冒出了十幾人,聲稱大壩壓住了自家的祖墳,在工地上又搶東西又鬧事,幸好停工了,否則非得鬧得雞飛狗跳不可。

郭偉全出面和關家村做工作,村支書也出面協調,最後初步達成共識,每家每戶補償五十元,算是暫時平息了墳頭事件。

“進展順利,關家村的村民已經接受補償條件,大壩專案隨時可以復工。”李永昌答道。

李逸風和冷楓交流了一下眼神,隨後李逸風站了起來:“好,我宣佈,大壩專案即日起正式復工。”

孔縣無人豐收

書記辦公會後,李逸風和冷楓要對換辦公室,大壩專案要重新復工,再有蔣書記要來孔縣視察工作,等等。一系列的風聲傳聞交織在一起,從而讓孔縣歷史上最絢麗多彩的秋天,正式進入第二階段。

李永昌和郭偉全的工作效率極高,只開了個碰頭會就敲定了孔縣平墳復耕的具體落實的指導意見:一是充分調動廣大黨員幹部的帶頭作用,實行分片包幹制,每個黨員幹部負責一片,務必按期完成任務;二是每戶人家平墳補償費用為六十元,由縣財政承擔。

指導意見提交到常委會研究,李逸風沒提什麼意見,冷楓也點頭預設,就一致獲得了透過。隨後,又舉行了平墳復耕行動領導小組成立大會,組長李永昌,副組長郭偉全,組員若干,並同時召開平墳復耕行動的動員大會。

一身兼任兩大領導小組的組長和副組長,李永昌和郭偉全在孔縣的威望和風頭,一時無二!

尤其是李永昌,在受到大壩停工事件的衝擊、錢愛林問題的牽連以及崔玉強左右搖擺的負面影響之後,成功地藉助蔣雪松即將前來的工作視察和省裡的平墳復耕政策,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不說。他再次躍居潮頭,壓得李逸風和冷楓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不,甚至有人認為,李逸風除了象徵性地將辦公室和冷楓對調之外,似乎已經無計可施了。

不少人就私下議論,難道說孔縣離開李永昌真的就不轉了,怎麼事事都要李永昌牽頭?堂堂的縣委一把手和二把手,事事都不抓在手中,也不知道到底想要怎樣,真的就任由孔縣被李永昌全盤掌控?

平墳復耕是省裡的政策,書記和縣長不主抓在手,不趁機撈取政績,卻要拱手讓給李永昌。李逸風也好,冷楓也罷,難道是腦子進水了?

不止外人不理解,關允也是一時迷惑。上次冷楓事先透露省裡要出臺平墳的相關檔案時,他以為檔案一下發,冷楓就會藉機親自上陣主抓平墳復耕,借平墳復耕的東風,逐步掌控大壩專案的主動權。沒想到,檔案正式出臺後,不但李逸風沒有接手,冷楓也沒有親自掛帥,還是將擔子壓在李永昌身上,背後……又有什麼內情不成?

不過聯想到李逸風和冷楓各自的背景,不約而同都不接平墳復耕的擔子,肯定是二人都看出了什麼。如果說大壩專案不是豐碑就是*,那麼或許平墳復耕行動就完全是一個大坑,所以李逸風和冷楓才避之不及。

一天後,在李永昌的主持下,流沙河大壩專案重新開工。在隆隆的機器轟鳴聲中,李永昌的臉龐被秋日的驕陽映得通紅,彷彿年輕了十幾歲一樣。現場不少人紛紛議論,孔縣今年秋天的主角就一個人,除了李永昌之外,孔縣無人豐收。

流沙河大壩專案重新開工之後,平墳問題就正式提上日程。現在正是秋收大忙時節,現在奠定平墳的基礎,動作快的話,大幹一週就能將墳頭全部放平,還可以播種上冬小麥或是別的作物,可以大幅提高來年的糧食產量,絕對是天大的政績。

平墳復耕工作會議在縣委禮堂召開,李永昌主持會議,與會人員包括孔縣大大小小的中層幹部,包括各鄉鎮的一二把手、各局局長以及相關部門負責人。

“村民自平一個墳頭,可獲補償六十元,如果由工作組出面平墳,一分補償也不給。”李永昌坐在主席臺上,指揮若定,揮斥方遒,重重地一拍桌子,強調道,“平墳復耕是一項必須完成的政治任務。村幹部不帶頭,就免職;教師不帶頭,就停課;黨員不帶頭,就撤銷黨籍;村民不主動回家平墳,就用剷車抓墳。總之一句話,不惜一切代價,剷平孔縣大地上每一個墳頭!”

其實在許多政策落實的具體執行過程中,轟轟烈烈也好,熱火朝天也好,都是下級為上級精心準備的大餐。至於在大餐背後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有沒有真正落到實處,上級領導不清楚,基層幹部卻心裡有數。

李永昌的政策一出臺,縣委、學校和鄉鎮一片罵聲。不少人都跳著腳罵李永昌數典忘祖,自己是孔縣人,卻挖孔縣的祖墳,不是個東西。

罵聲未落,李永昌就做出一個令無數人震驚的事情,頓時讓眾人鴉雀無聲——李永昌帶頭平了自家的祖墳,不但是帶頭,而且還親自動� �,一鏟下去,他祖上三代的墳頭全部剷平!

厲害,果然是一個厲害人物,竟然對自己也下得了狠手。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李永昌親自帶頭平了自家祖墳,讓許多心存幻想準備負隅頑抗的村民徹底死了心,決定不再死撐到底。當然,也有個別死心眼兒的村民放出話來,墳在人在,墳平人亡,要以死抗爭。

李永昌聽了只是淡淡一笑,說道:“瞎胡鬧,活人重要還是死人重要?誰敢攔著,拉一邊去,讓他在一邊看著,直接用推土機推平墳頭,看他是死是活。”

平墳行動在李永昌的強力推動下,開了一個還算不錯的頭。就連李逸風和冷楓聽了訊息後,也是十分震驚,沒想到李永昌真敢拿自家祖墳開刀,還真是小瞧了他。

其實要論糊弄百姓,玩欺上瞞下的手腕,李永昌在孔縣自稱第二,沒有敢說第一。關允對李永昌帶頭平了自家祖墳一事,初聽之下也是微微吃驚。但等他到李永昌祖墳實地考察之後,他就含蓄地笑了,回到縣委,就敲開冷楓辦公室的門。

“縣長,平墳行動的實質不是平墳,是要在廣大村民心中樹立起火葬的觀念,移風易俗,改變土葬的舊觀念,而不是只平了了事。”關允現在和冷楓的關係密切了許多,一進門就說了一通話。

冷楓正在埋頭看一份檔案,一聽關允的話,就知道他話裡有話,問道:“有什麼話你就儘管說,別吞吞吐吐的。”

“李書記家的祖墳是平了,但只是平了墳頭,下面的棺材沒動,最主要的是,墓碑也沒有搬走。”關允一邊說,一邊替冷楓續了水。

“哦?”冷楓聽出了弦外之音,饒有興趣地看了關允一眼,“墓碑沒有搬走,又是什麼用意?”

“直接埋在墳頭,隨時可以再堆起墳頭立起墓碑。”

“原來是貓蓋屎。”冷楓微微點頭,“有一套,真有一套。在基層工作時間長了,手法讓人防不勝防。”

關允默然一笑,相信李永昌的手法確實瞞過了冷楓和李逸風。他又想了一想,還是忍不住問道:“平墳復耕是省政府直接下發的檔案,縣委縣政府應該更重視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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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視的言外之意就是,李逸風或冷楓應該有一人出面掛帥負責才對。

冷楓沒有說話,站了起來,端起水杯,不經意間,他手上的印痕又落在關允的眼中,關允的心思就又動了一動。官場之上,每個人的背景都掩藏在深處,沒那麼容易看清,但有時候根據細心觀察和綜合分析,也能從蛛絲馬跡之中發現有用的資訊。

冷楓的來歷深不可測,雖然他三十五歲擔任縣長似乎並不算突出,但關允有理由相信,冷楓要走的官路可能不同於一般人,不可以尋常度之。

“上次的內參你也看過,知道了陳省長是海歸派。海歸派思想開放,思路活躍,但缺點也很明顯,就是基層工作經驗不足,對國情的瞭解不夠深入。”冷楓很愛喝水,茶杯幾乎從不離手,他喝了一口水,又說,“平墳復耕政策是好事,但再好的事情也要講究一個方法策略。曾國藩說過,事以急敗,思因緩得,官場上有些事情要緩事急辦,而有些事情卻要急事緩辦。”

關允點頭,一直以來在對許多問題的看法上,他和冷楓的立場總是驚人的一致,也是他最終決定全面倒向冷楓的關鍵因素。如果他事事和冷楓的看法相左,即使冷楓再有背景,他也不會緊緊跟隨冷楓的腳步。儘管說來以他現在的層次談政治理想,說出去會讓人笑掉大牙,但關允還是認可老容頭的話,寧肯晚上幾年等一個志同道合的靠山,也不會病急亂投醫,倒向一個政見不和的後臺。

“在中國人的傳統觀念中,墳墓有著特殊的情感寄託。平墳雖然是趨勢,但這樣大規模、急速的平墳行動,還是需要一個緩衝期,一個讓老百姓接受的過程,一個在心理上可以接受的感情緩衝期。墳頭好平,民心難平呀。”冷楓猛然轉過身來,目光無比堅定地說道,“我認為省政府平墳復耕的政策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下發的時機不對,有問題的是陳省長沒有看清省委的形勢!”

以關允目前的境界,對市委的局勢還是霧裡看花,更何況省委。一聽冷楓第一次分析省委形勢,他立刻豎起耳朵,想要聽聽冷楓對省委局勢的看法和老容頭曾經說過的三言兩語的點評,是否不謀而合!

孔縣四件大事

不過讓關允失望的是,冷楓並沒有長篇大論地談論省裡的局勢,只是在沉吟一會兒之後,輕輕地放下水杯,說道:“省裡的局勢,你也不用過多關注,和你關系不大,天天仰著脖子向上看,很累人,還是埋頭做好孔縣的工作為第一。省委的局勢,現在很複雜。據說平墳復耕檔案下發之前,沒有報省委一號過目,檔案下發之後,一號很生氣。現在,陳省長很被動,就等平墳復耕政策收到良好的效果,才好讓省委一號滿意。如果最後引發各地的反彈,還不知道會是一個什麼結果……”

至此,關允算是明白冷楓和李逸風都對平墳復耕行動避之不及的原因。官場之上果然處處陷阱,步步雷區,稍不留神,有時就會熱心辦壞事,最終哪怕出了成績,也有可能落不了好。可憐李永昌還以為孔縣離了他不轉,卻不知道,他只是被冷楓和李逸風當成一張牌打了出去。

有時候官場上的事情就和打牌一樣,該你的時候,你必須出牌,但又想不出,怎麼辦?最後只能挑最沒用的一張牌打出去。

話一說完,冷楓無奈地搖了搖頭,沉默小半會兒,又說:“關允,上次你和錢愛林的衝突,還是太衝動了……”

關允誠懇地說道:“是,我還是年輕,沒忍住,請縣長批評我。”他其實知道,冷楓提及此事並不是要批評他,要批評早就批評了,也不會等到今天。冷楓的用意是想問,錢愛林身上到底有多少泥點,是不是已經數清。

“錢愛林只是停職反省,我覺得對他的處罰太輕,以他身上的問題,判個十年八年都不成問題。”關允又補充了一句。

冷楓點點頭,顯然是心裡有數了:“先停職反省,再等等時機,孔縣最近不太平,錢愛林留著比拿下有用。現在拿下了,說不定誰也牽連不到,留到以後,也許就是一個活靶子。”

關允明白了:“那接下來就只能等蔣書記的視察了?”

“蔣書記的視察,其實也是好事。”冷楓敲了敲了額頭,“至少說明市委對孔縣的重視。還有,蔣書記來孔縣,可不是只為了視察流沙河大壩專案,他還對孔縣在人才引進上面取得的成績很感興趣。據說,他有意從孔縣挑選一名秘書。”

關允笑了笑:“估計會推薦王車軍或是溫琳。”

冷楓拍了拍關允的肩膀:“如果你想擔任蔣書記的秘書,我也可以推薦你。”

關允搖了搖頭:“蔣書記不喜歡我,還是不麻煩縣長推薦了。我還是覺得跟在縣長身邊好一些,先紮實地做好基層工作,才能更好地進步。”

走出冷楓的辦公室,關允抬頭仰望明淨遼遠的天空,秋深了,秋天的天空愈加高遠了許多,一眼望去,湛藍得讓人心醉。

現在的孔縣,大事有四。

一是錢愛林的停職反省,等於是暫時擱置了。究竟錢愛林的問題會進一步發酵,還是會不了了之,最終要看各方力量碰撞的結果。

二是流沙河大壩專案重新開工。不出意外,開工之後就會全速前進,不會再有停工的可能。而且看樣子,以李永昌的做事風格,大壩有望在冬天上凍之前完成百分之八十的工程量——李永昌在趕工期,要充分向縣委和市委證明他的才幹,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在流沙河畔樹立一座豐碑。

三是平墳復耕。平墳復耕最終會有什麼成效,又或者說是以什麼形式收場,不但事關李永昌的個人威望和地位,也和大壩專案能否順利進展息息相關。

四是蔣雪松即將對孔縣的工作視察。蔣雪松前來孔縣,是孔縣十幾年來的大事,如果再加上流沙河大壩專案,不誇張地說,今年的孔縣就如一顆耀眼的明珠,閃耀在黃梁市所轄的四區、十四縣及一個縣級市之中,成為黃梁市今年最耀眼的一縣。

只不過在孔縣耀眼的光芒之下,有許多隱患不知道何時會突然引爆,更不知道一旦引爆,會引發什麼樣的連鎖反應。

錢愛林的問題暫時壓了下來,冷楓對待此事的態度,關允還可以揣摩一二,李逸風究竟是何用意,他就不得而知了。錢愛林事件如果全部暴露出來,會不會牽連到李永昌還不好說,但肯定會連累錢愛林的直接領導崔玉強。而崔玉強到底是和李逸風暗中達成了什麼共識,還是他已經鐵了心要和李永昌聯合到底,現在還是一團迷霧。

先不管了,反正該他做的事情他都已經做完,接下來他要著手準備的事情也有兩件,一是迎接金一佳的到來,二是替老容頭物色一處安身之所。平丘山山頂是不能再住了,平丘山的開發馬上就要提上日程。

最近忙得有點暈頭轉向,有幾天早上沒有去和老容頭聊聊了。雖然書法和古詩按老容頭的要求撿了起來,而且關允自認水平還有所提高,但幾天沒見老容頭,他還是不免想念,也有許多問題要向老容頭請教。

眼見到了下班時間,明天是週六,關允回到秘書科,收拾一下東西,正準備去一中接上小妹回家——他一般一週也就回家一次,門簾一響,溫琳進來了。

溫琳手裡拿著一份資料,一揚手,遠遠地扔到關允面前,“啪”的一聲,聲音不小,差點嚇了關允一跳。關允拿起資料看了幾眼,笑道:“不是挺好的,你發什麼火?”

“我沒發火。”溫琳雙手插進褲兜,半靠在桌子邊上,“我就是不明白,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賬目?大壩專案的資金管理也太成問題了。”

溫琳不知道從哪裡弄了一份流沙河大壩的賬本,她是經濟專業出身,只看了幾眼就看出問題所在,頓時就惱了。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關允淡淡地說了一句,將資料還給溫琳,“哪裡拿到的,趕緊還回去,省得別人多心。不該我們過目的東西,還是不看為好。”

“關允……你?”溫琳愣愣地看了關允半晌,忽然嘆了一口氣,“也許你沒有我想象中正直。”

關允也嘆了一口氣:“也許你沒有你想象中那麼適合官場。在沒有掌權之前,妥協或是讓步,都是為了積蓄力量。和錢一天這樣的混混兒過招,可以衝冠一怒,想動手就直接動手,不用含糊。但要征服孔縣的最高峰,每走一步,都要繫好保護繩,小心腳下一滑就會摔下懸崖。”

“唉。”溫琳無奈地搖了搖頭,“官場一點也不好玩,我想辭職下海。”

關允頓時吃了一驚:“你別嚇我。”

“我閒著沒事呀,嚇你做什麼?是真這麼想。上次去你宿舍,就是想說這事來著,沒想到就停電了……”溫琳臉紅了,微一低頭,又眼睛上翻偷看了關允一眼,“後來就忘了,直到今天才想起來。”

“你再好好考慮考慮,別一時衝動。”關允的手放在賬本上面,翻開又合上,“有些事情明明你知道,卻不能說破,為什麼?因為你沒有證據。看破不說破是官場常態,也是一種境界。行了,溫琳,你把賬本還回去,然後陪我一起去看房子。”

“看什麼房子?”

“我要為老容頭找一處房子,平丘山一開發,他就不能住在平丘山了。”

“好,我陪你去。”溫琳似乎又開心了幾分,眼睛一轉,又問,“老容頭是誰?”

關允才想起直到現在為止,他和老容頭的忘年交還沒人知道,溫琳當是第一人,就連劉寶家三人也沒怎麼聽他說過,就說:“路上再告訴你。”

“你的秘密真多。”溫琳拿起賬本打了關允的腦袋一下,“好吧,等下我也告訴你我的一個秘密。”

不多時,溫琳還了賬本回來,看到了下班的時間,二人就一起出了門。關允又特意跑到冷楓的辦公室問了問還有沒有事情,得知沒事之後,他才和溫琳一起走出縣委大院。

“明天金一佳來,要正式談判,我還有點緊張。”溫琳笑了笑,一下跳起,伸手從樹上摘下一片樹葉拿在手中轉著玩,“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可不許告訴別人。蔣書記還真有意讓我當他的秘書,還特意讓我姨將我的簡歷調了出來。這下好,李永昌弄不好要弄巧成拙了。”

“真……的?”關允可是吃驚不小,這麼說,溫琳將會是秘書科三人中跳出孔縣的第一人了,他以前就一直設想說不定溫琳會是最先飛出孔縣的通訊員,沒想到成真了,“祝賀你,溫琳,真心為你高興。”

“真的?”溫琳仰著臉,神采飛揚,青春在她的臉上流光溢彩,年輕、亮麗再加上純真爛漫,讓她光彩照人,“你是願意我在事業上進步,還是想讓我趕緊離開孔縣,不讓我在你面前晃來晃去?”

“這話說的……”關允笑著搖搖頭,“我真有點舍不得你。”

“真心話?”溫琳眨了眨眼睛,喜上眉梢。

“我對天發誓,確實是真心。”關允往天上一指,天上正好一輪明月高懸。

“好吧,我暫時相信你,雖然男人的話多半不可信。”溫琳嘻嘻一笑,“既然你不捨得我,我就不走了。我已經告訴我姨了,讓她推薦你當蔣書記的秘書。”

關允愣了:“開什麼玩笑?你不知道蔣書記對我不太滿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