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雲凜頭皮發麻, 隨後整個人都被一股蠻橫的力道摜到了牆上，但偏巧那個人的手掌還墊在他的後腦，似乎怕他受傷似的。
還不容他反應, 一個火熱的胸膛就將他擁進懷。
自從上次路遇流氓以後，雲凜倒是額有學習一些防身技巧。
說起來他臉皮薄, 一個大男人萬萬不好意思混在一群小姑娘的防身課程學習班裡, 就看一些影片學習一些自保技能。索性他學習能力不錯，基本上看過幾遍就大概知道怎麼回事。
雲凜雙手抬起, 一手扣在了那人的側頸動脈上，另一手手肘抬高, 用肘關節奮力去撞那個人的面門。
動作很利落，肘擊帶著破風聲砸將下來，一點手都沒留。
可這樣很兇悍的擊打，竟然被面前這個人輕輕偏過頭就避開，而且那人還帶著他轉了好幾個圈, 然後一起跌進草叢。
雲凜眼眶都紅, 他整個人都被那人的重量壓住，於是揮拳便打。
哪知道那人乖乖地把臉埋在了他的頸窩, 結結實實地挨了他一拳，只是悶哼一聲, 然後竟然更加變本加厲地往他頸窩拱，就像是個小狗狗攀在主人肩頭蹭脖子。
一陣熟悉的氣息飄入鼻腔, 雲凜聞到了空氣凌厲的資訊素殘留。
“沈頌？”
不知道什麼時候天上的烏雲散了, 星星掛在夜空，給兩人身上灑下斑斑駁駁的光影。
沈頌從他頸窩抬起臉來，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露出了小虎牙, “哥哥。”
身上壓著的這個傢伙長相俊美，披了一身的星月光輝，卻一笑泯了有燦爛光華。
彷彿這笑容最是世間明亮。
還驚魂未定的雲凜瞪圓雙眼，心如擂鼓。
心竟然有與剛才緊張情緒不搭邊的想法——自己那會也不算真的傻，這樣的皮相裝軟弱裝omega，還是很具有欺騙性的。
“哥哥不要怕，是我。”沈頌側過臉去，用自己的臉去蹭了蹭雲凜依舊抬著的拳頭。
親暱得像只討主人歡心的大狗。
就好像是觸到了滾燙的炭火一般，雲凜騰地挪開手。
“沈頌，你怎麼在這？”
沈頌眨巴眨巴大眼睛，無辜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緣分吧。其實我本來也不會到這邊來的，可是今天就特別奇怪，走著走著就看見你——”
“我的小雲朵。”
雲凜也不知道這樣暗淡的星光下，沈頌能不能看得清自己紅了的耳根，反正他自己感覺的到，從脖子到耳朵滾燙滾燙。
“先從我身上起來。”
沈頌歪了歪頭，盯著雲凜的臉看半天，然後噗嗤一聲笑出來，非但不起來，還復又把臉埋進雲凜的頸窩。
雲凜身上香香的，沈頌一邊聞還一邊用鼻尖去碰那白皙的天鵝頸，自覺滿足，解了好幾日未見的相思苦。
他聲音悶悶的，帶著笑意：“哥哥你臉紅，真可愛。”
到底還是被看見，雲凜眯著眼睛抬手拍一下他頭頂：“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1，這點道理都不懂麼？你這樣子太讓人誤會，起來！”
他巴不得被誤會呢，或者說，把誤會變成現實。
可惜還不是時候。
“好，”沈頌繼續悶著頭：“可你剛剛打我那拳真的好重，我疼得起不來。”
鬼話！
雖然不信，雲凜還是撐掌去按按他胸.腹，結實有型的肌肉群哪怕隔著衣衫，也能感受到在薄薄的皮肉下蘊藏著的蓬勃的力量。
光摸上去就已經很具有震撼力，更何況雲凜還剛剛看過那張照片，臉上更是燒得厲害。
“明明什麼事情都沒有，你快點起來，別讓我罵你。”雲凜臉紅道。
沈頌哪裡是害怕雲凜罵他的主兒，他臉皮那麼厚，還巴不得雲凜多罵他兩句，能多說兩句話心都歡喜的很。
“打是親罵是愛，你剛剛打我一拳，現在再罵一句，不就是又親又愛佔全了嗎？”
雲凜氣結，這不是不要臉嗎？
可說他不要臉有什麼用，他自己也承認。
看雲凜臉上那精彩的表情變換，沈頌恨不得拿攝像機拍下來。
眉眼唇鼻好看自不在話下，主要是蹙著眉、眼尾兩挑緋紅瀲灩，這模樣就好像挨了欺負說不出口似的，硬咬著牙，卻帶著渾然天成的嫵媚和委屈。
看得人心癢癢。
醫院裡有安保人員巡夜，掠過的手電筒燈光掃了一下綠化帶外圍，也沒什麼停頓，沒發現異常的巡邏人員甩著手電燈光離開。
待到人走遠，雲凜推著他的胸口，急道：“你可別鬧了，一會被人看見想什麼樣子，快點起來！”
“好啦，我不壓著你啦。”沈頌知道雲凜臉皮薄，於是見好就收，乖乖地從雲凜身上下來，同時伸手在那薄薄的腰肢上一託，腰肢觸手柔韌，就被他這麼單手將人託起來。
雲凜拍拍身上的塵土，紅著臉低頭邁出綠化帶，朝著醫院大門口悶頭走去。
沈頌連忙追了上來，“好哥哥，你來醫院幹什麼？”
雲凜一抬頭，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南城醫院的大門口，這才想起來是開車來的，再往回走難免顯得自己失了分寸。
於是一腳站定，沒好氣地說：“我還沒問你為什麼來醫院，你就挺不客氣的給我按到地上。”
沈頌委委屈屈的，臉被醫院燈箱廣告的光照的泛著健康的色澤，“哥哥我錯啦，我應該挨你的揍不反抗的，這不，反抗力道一大，就沒控制住摔進去了。”
這還都是他的錯？
雲凜懶得理他，繼續往前走，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裡。
沈頌在身後追著，就像是追著主人的大狗狗。
“哎呀雲凜哥哥，你別生氣，我確實沒休息好，身上酸乏，剛剛是真的有點起不來。”
雲凜站定，半側身看他，只見沈頌眼底的血絲還未消散，精神好像也確實不如以往。
“你……下午不是在車補覺嗎，怎麼感覺還是沒精神。”
沈頌捏了捏自己後脖頸，活動了一下還有些僵硬的脖子，“心有點事，沒睡著。”
“……”
雲凜眉頭皺起，他不知道應不應該問問沈頌，到底是什麼事讓他睡不著覺。
沒想到沈頌先是笑起來，笑得眉眼彎彎的，“哥哥陪我去吃點東西吧，我晚上還沒吃，中午食堂的飯實在是沒油水，而且視窗大媽打菜的時候手抖得那叫一個厲害，到我盤子連兩塊肉都沒有，我吃一盤子青椒……這會兒，有點兒餓。”
不說餓不要緊，一提起之後人的嗅覺似乎都變得靈敏了起來，雲凜平復心情，目光落在不遠處那一個推著小車的餛飩攤子。
“要不然……我陪你吃碗餛飩。”
其實按照雲凜的個性，誰和他說餓他也會無動於衷，更別提陪著一起吃，但是沈頌是個例。
沈頌抬眼看看那餛飩攤子，是一對老夫妻在經營，鐵皮打造的車子旁擺著低矮的摺疊桌椅，翁在冒著蒸騰熱氣的鍋前烹煮，嫗滿眼笑意地招待客人，還會給辛苦經營的公公擦汗。
沈頌笑笑，“我倒是沒問題，哥哥吃得慣嗎？”
雲凜看到這一幕，安靜兩秒，“有什麼吃不慣的，走吧。”
兩人來到小攤前，一人點了一碗餛飩，大長腿屈著，略顯憋屈地坐在小桌前。
太太笑意盈盈地走過來，滿眼慈愛地打量了兩人一番，然後把一盤小菜擺上桌：“這是我頭子醃的蘿蔔條，兩位小夥子嚐嚐，不夠我再給你們加。”
“謝謝您。”雲凜禮貌客氣地點頭道謝。
沈頌挑一根塞入嘴裡，還沒咽下去就大加讚揚：“手藝真不錯啊，好吃。”
奶奶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那邊公公在煙霧蒸騰裡住著餛飩，也轉過來笑笑。
沈頌：“對了人家，你覺得我和他誰好看呀？”
奶奶看看二人。
“你倆都好看，都好看，不過小夥子，我怎麼看你一直盯著人家看呢？”
沈頌聽見以後非但沒有一點心理負擔，反而哈哈笑著一拍大腿：“是啊，因為我覺得他更好看，我就特別喜歡長的好看的，以眼睛挪不開。”
“……”
好沒羞沒臊，雲凜心這麼想，眉頭就皺了起來，“你能不能正經兩分鍾，不要耽誤人家做生意。”
“我也沒有不正經啊，”沈頌眨巴眨巴天真無邪的大眼睛，“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沒有一個字摻假。”
雲凜瞪他：“閉嘴！”
沈頌說閉嘴就閉嘴，論聽話，他就只聽雲凜一個人的話。
還順道給自己嘴上做個拉拉鍊的動作。
無比乖順。
奶奶左右看看兩人，最後忍不住笑，“可是這位不愛笑的小夥子，你不是也偷看這個俊小夥嗎？”
“……”
靜默兩秒後——
沈頌噗嗤一聲笑出來，雲凜脊背一僵，眼睛目視前方的雙眼瞪圓些，長睫顫顫——
自己剛剛有偷看嗎？
好像有……不過都掩飾過去了吧，萬萬沒想到就這麼明晃晃地被拆穿，枉他還自以為高明。
沈頌笑得眼角都出淚花了，他平順半天氣息，才說道：“哥哥啊，沒事兒的，你放心大膽的看，我不收你錢。”
“……！！”
雲凜把臉偏向一邊，抿著嘴唇不說話，妄圖讓夜風替發燙的耳垂降溫。
餛飩鍋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像極此刻雲凜惴惴的心跳。
終於，餛飩出鍋，火也被關小些，彷彿心跳就不會緊張到要跳出嗓子眼。
太太端著兩碗餛飩送上桌，還替二人一人添一碗紫菜湯，“送的，不要錢。”
二人謝過太太，開始吃起餛飩來。
雲凜低著頭，取下眼鏡，然後捏著勺子慢條斯理地舀起一勺餛飩，還沒送到嘴邊，沈頌一把拽過他的手腕，伸長脖子把這餛飩吞入了自己口中。
他對著嘴巴呼呼扇著風：“唔唔！好燙！”
雲凜看著手空了的勺子，眉頭皺起來，“你沒有嗎？吃我的？”
沈頌擼著喉嚨把滾燙的餛飩順下去，才長出一口氣。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你那碗比較好吃。”
“那和你換。”
“……”沈頌：“哥哥你真沒情.趣。”
沈頌揶揄完，還不忘從自己碗挑一顆大的放到雲凜碗，“這下扯平吧，我吃你的，你吃我的，咱倆都是看著別人碗的香。”
說完，沈頌忍不住笑出來，笑聲朗朗，清亮動聽。
雲凜本來想嗔怪他幼稚，可看他笑得開懷，眉眼也不自覺地溫和下來。
隨即，雲凜舀起那顆餛飩，盯著這水光溜皮的胖傢伙，嘴角竟然也勾了勾，“行吧，我就看看能變得有多香。”
兩個人推推鬧鬧地吃著餛飩。
期間沈頌還繼續作妖：“哥哥你的餛飩再給我一顆。”
說完，又一伸脖子把雲凜手的吃——臉頰鼓鼓，眉眼彎彎，就這麼笑嘻嘻地看著雲凜。
“……”
雲凜掐著眉心——還有完沒完？
剛好送走一桌食客的太太看見這邊的情況，眼睛都笑彎了，他戳了戳自己頭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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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子你看看，這倆小夥子長得都是一個賽著一個的俊，咱倆擺攤這麼長時間，就沒見過長這麼好看的人……誒你說，他倆和咱倆年輕的時候，眼睛看對方的神色像不像？”
翁從忙活的活計抬起頭來，往過瞥了一眼，就繼續低頭忙著手頭的事。
“像是像，總感覺還隔著層窗戶紙，捅.破就好了。”
嫗和翁在那閒談，其實說話聲音不小，這倆年輕人耳聰目明的自然聽得清楚。
什麼窗戶紙，什麼捅.破……
雲凜假裝沒聽見，擱下勺子，重新把金絲邊眼鏡戴了回去，這才抬眼看人。
“吃好了嗎？”
沈頌把最後一顆餛飩扒拉進嘴裡，咽下去以後咂咂嘴唇，意猶未盡道：“吃的差不多，可惜啊，就是缺點甜食，要不然……”
雲凜眉梢挑一下，“要不然什麼？”
沈頌探過半身，笑得滿是狡黠，“要不然哥哥給我香一口？”
“扯什麼鬼話！”雲凜推著沈頌的腦門就把人按回去。
就在這時，雲凜身後響起了一聲驚呼：“沈頌？！”
徐凌站在餛飩攤子邊，手拎著大果籃，本來已經挺奇怪為什麼這對美食挑剔的要死的大少爺願意來吃街邊攤，待到看見另一個人回過頭的時候，手的籃差點沒拿穩。
“雲教授？！”
沈頌面向著徐凌，有方向上的優勢，他笑意全無，對徐凌眯著眼搖搖頭，眼神意味很深。
結合沈頌前說過的話，徐凌輕拍一巴掌自己的嘴，聲音也壓得低了很多。
“哦哦，雲大哥，好巧，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本來我就是路過而已。”
雲凜垂眸看看地面，復又抬起眼來，“你是大一的徐凌吧？怎麼這麼晚在這？”
徐凌把手的籃舉舉，“我來看看沈頌的媽媽，哦，他媽媽就是我.乾媽，這不生病住院了嗎，沈子都在醫院忙活好幾天了。”
雲凜轉過臉去看沈頌：“你媽媽病？”
沈頌本來眯著眼睛警告徐凌，發現雲凜看他立刻變得乖順，摸了摸自己的鼻樑，“是，住院了。”
雲凜探尋的目光在沈頌臉上轉了一圈兒，“以你這幾天是在醫院裡……一邊照顧家人一邊複習的？”
沈頌舔舔嘴唇，擋住臉斜過身子瞪了徐凌一眼。
“就你話多。”
他只要是不笑，不裝乖討巧，眼神凌厲起來震懾力極強。
徐凌笑呵呵地縮縮脖子，雙腳內八、身子朝後擰，“那……那我不打擾你倆吃飯了，我去看看乾媽，哈哈……”
徐凌轉身想走，沒想到雲凜叫住他：“等等。”
雲凜站起來，身姿筆挺。
他整理一下衣襟，居高臨下看沈頌：“既然如此，我理應也去探望一下令堂。”
沈頌怔一下，突然想起來那次臨時標記後，把雲凜蒙在被子，是和他媽媽發消息說過，遲早讓她見見天仙的。
這下正好。
“也行，”沈頌抹了把嘴，笑語盈盈又理直氣壯：“哥哥先把單買了吧，給我花花錢，讓我佔佔便宜。”
不用他說，雲凜本來就是打算買單的，雖然這話聽起來怎麼品怎麼不對味，可於情於理都不應該讓學生掏錢。
於是雲凜“嗯”一聲，走過去掏出錢包付飯錢。
沈頌託腮欣賞他背影的風情，語氣輕挑得像是個青樓攬客的特殊工種，“大爺，我就喜歡你為我掏錢的樣子，賊帥！”
徐凌拎著籃子，看著這倆相處的模式就一臉惡寒——沈頌對別人哪有這個樣子，對誰不都是兇巴巴、不好惹、生人勿進、誰都欠他兩百萬的樣子，這對雲教授也太……
雲教授你還是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