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打不贏吐口水這麼一說，肆意殺戮的我們也只得就此放棄繼續享受這份收割生命的快感。
九個幽藍的六芒星圖案從我們腳下浮現，就在我們使用起回城卷軸的時候，系統發出了關於今天攻城戰的最終結果。
“想不到同盟竟然沒打下奇巖！”我趁著使用回城卷軸的等待時間不由感嘆道。
“嘿嘿，當然不可能就這麼輕易拿下滴！沒有殺戮，沒有戰爭，那遊戲裡還要我們這些人幹鳥？”在我螢幕暗下來的最後一刻，我看到口水發了這麼一句話。
“是啊！沒有消耗，沒有PK，我們這些人又去那混飯吃？”我亦在心底嘆息道：“世事如棋，看來今天攻城戰的結果，也是那些幕後的高人們早已一手安排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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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裡某區域的玩家太多，網路就會出現滯緩。今晚正逢週末，又有頂尖行會攻城，奇巖城這會顯然太過熱鬧，平時10秒左右的傳送時間今天竟然讓我等了快半分鐘。
好不容易螢幕亮了過來，暗精靈亦出現在奇巖城的復活點。切換了一圈螢幕畫面，口水他們幾個都還呆呆地站在復活點。
“應該這幾小子還卡起在吧！現在也只有等會他們了。”我點上根菸，冷眼看著這片繁榮與虛惶，眾多的玩家從暗精靈身邊湧過，平日裡本已略顯擁擠的廣場此時更顯狹窄。
“MGB，今天晚上竟然把瑟魯基長劍給爆了，叫你丫幫我撿，丫的跑快點不成的說？現在被別人撿了就安逸咯！老子花了250今天才剛買的喲！”無聊等待中我看著兩個同盟玩家在離暗精靈身邊不遠的地方站著，其中一人正對他身旁的哥們抱怨道。
“R哦！又不只是你一個人掉了裝備，老子的衣服還不是爆了？大不了再買嘛！J8個天朝的垃圾，不是他們來捎皮，今天我們肯定打下奇巖了。”被同伴埋怨的哥們也忍不住怨念深重起來。
看到這裡，我不僅有些無奈地勉強笑著，雖然我比他們知道得多，但彷彿我並不比他們玩得快樂。糊里糊塗又有什麼不好？“人生都道聰明好，豈知糊塗方為真！”
這時，口水他們的遊戲畫面已從網路延遲中正常過來，在他的招呼下，我們一行人穿過擁擠不堪的廣場來到大教堂所在的街道，這裡相比廣場上人要少了很多，口水在街的前面拐進一個院落，而那裡，是搜魂石合成和高階物品兌換的地方。
我跟著大家走進了大堂，想不到除了大T之外，鐵手攔江和天朝雄鷹都在這裡。
大T見我們都來了就停止了和鐵手他們的聊天，他對著口水他們說道：“都去把號清理下吧，只留一身裝備，20分鐘後把號開到這裡。等會大家上M2聊。”
口水他們一行人並沒問為什麼就又匆匆離開了。我一直有這樣的感覺，大T的這群兄弟對他的信任幾乎已到了盲從的地步。在這個物慾橫流的時代能讓別人如此信服，我想，也許這就是強者所謂的威信吧！
安排好口水他們，大T接著對我說道：“菸頭，你的號怎麼樣了？”
我掐熄香菸道：“有很多人問，但都還沒談妥。”
在場的幾人都是骨灰級的老鳥！一聽我這話就知道是買家價格給得太低，天朝雄鷹這時發言道：“這樣吧！站這裡的都不是外人，我一口價給到位，3000。買斷你這號，行的話可以馬上交易。”
像我這類的職業玩家，賺錢的方式無非就是賣遊戲幣，然後再在最合適的時候把號賣掉，聽天朝雄鷹這麼說，我立即就答應了下來。自己的號自己最清楚，暗精靈一身裝備再加小號上的1800多萬遊戲幣，能有人給到3000RMB已經到了極限。
鐵手攔江這時道：“娘的，還是老鷹財大氣粗，二服第一弓號也被天朝收了。我說老兄弟，你丫還真想把同盟給吃死呢？”
大T這時也打趣道：“人家李總可是有錢人呢！老鐵，我們可是不能比滴！”
天朝雄鷹道：“老虎，你個小B少來哈，別人不知道，我們幾個還不清楚？你丫真想洗錢，RMB那還不是嘩嘩地來？”
鐵手這時打個哈哈，然後道：“算了，有空哥幾個找地方再聚！我盟裡這會都快怨氣沖天咯。”
大T也道：“7878，菸頭，你和老鷹交易了去Q上密我。”
如果我不認識大T，如果我不知道這麼多內幕，那麼我說什麼也不會在明知道是天朝的人買號的情況下，還把這筆生意應承下來。在我不知道這一切的那時， 我也像無數的普通玩家一樣，會因為被殺而憤怒，亦會因為撿了裝備而竊喜。
在L2的這短短一個月裡，我走過的路彷彿比之前的所有還要漫長。如今我才看清楚，在遊戲裡，所謂的對立，所謂的PK，所謂的行會戰，大多都是上位者玩的花樣。我想，只有那些不知道“真相”的玩家才是最快樂的吧，他們可以為一個破遊戲而不顧一切，亦可以累了就直接走人。
當然，對於大T他們這些專門在幕後挑事的哥們，我無法裝B的說三道四。其實，我和他們都一樣，唯一區別在於：他們弄的都是大買賣，而我，賺些小錢只為混口飯吃。
和我在Q上交易的並不是天朝雄鷹，我當然明白，這些小事用不著他自己親自來做。
點燃一根煙，我有些麻木地看著工行帳戶裡又多出了3000RMB。這個Q呢稱叫著“黑暗中的仰望”的哥們這會顯然興奮異常，我們在交易完成後，他興致勃勃地問我：“菸頭老大，我老大說以後你這號就我用咯，你PK膩厲害是不是有嘛秘訣？現在說出來也沒嘛關係了，我也是職業玩家，前天晚上在燃燒的沼澤狙擊你的人中就有我，真的，我覺得你好強。”
看著他發過來的話，我忽然又想起了曾經還是嫩鳥那會，聽一老鳥說過的那句話：“在遊戲裡行走江湖，其實就比的是一個快字，首先是升級快，其次是打寶快，尤其是殺人快，最重要的是搶裝備撿錢快。如果論PK，意識和微操就決定著一切。”
對於一個職業玩家來說，能領悟到這句話也許就能初窺到這行的門道了吧。但是，懂這句話的我依然和大T他們差距太遠。大T他們，才是真正資深的職業玩家。我不知這哥們究竟能在職業網遊路上走多遠，但我依然把那句浮現在我腦海的話發了過去，就當這是為這一個月沒日沒夜的瘋狂畫上一個句號。
額頭上的傷口突然有些生痛，我沒立即去找大T，而是關掉了Q，然後把鑰匙揣在兜裡就出了門，我需要出去呼吸一下冰冷的空氣。
凌晨一點，我在一個人的街頭隨意而走。街頭空曠，惟有霓紅與晚風為伴。對於我來說，一個號就是一段生活，有苦也有樂。每次賣了號，我都會有些若有所失的感覺。即使經歷了千百次，這種感覺依然會在麻木的心底喃喃泛起。
街口的小報亭依然熟悉，從裡間散發出的微黃燈光依然讓我有些莫名感動。那抹微弱的光線，指引著我快步而前。報亭裡清冷得如同一灣深水，老者如同千年不變般地靠在他的躺椅上，聽著那斷斷續續的老收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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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河！”我從上衣兜裡摸出幾張錢，習慣地把錢順手放在堆著些雜誌報紙的櫃檯上。
老者被我突兀的話驚起，他有些艱難地站了起來，在夜風裡搖搖欲墜的嘍羅身軀此時更顯曲微，他摸索著拿出紅河遞了出來，我看到他枯瘦的手有些輕微的顫抖，我接下了煙，轉身離開前對著那張乾癟的臉咧嘴笑了笑。
我依然沒問他為什麼每晚都要等到這會，為什麼一定要做了我這趟生意才關門，即使我明天就要離開這裡，即使我不知道未來將往何處，對於心底的那份好奇，就讓它成為我們永遠的秘密。
風中，傳來了老人虛弱的咳嗽聲，“嘩啦！嘩啦！”捲簾門被拉了下去，我亦消失在街邊樹木的陰影裡。
我應該是在外面瘋走了很久，慢搖回我窩時，時間已是凌晨3點。我住這單元的樓道燈多數是壞的，摸索著上了樓，我沒有開門，而是靠著門坐了下去，我掏出紅河撕掉包煙的稀薄紙，默默地抽出根煙來點著。
在香菸的一亮一暗裡，在這五月的深深夜裡，我苦思著自己將去的方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