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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與子偕行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WWW.tsxsw.COM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秦風:無衣》

城市大廳的橡木大門被猛然推開,帝國驃騎將軍易飛全副武裝,在鎧甲碰撞的聲音中大步前進。諾夫哥羅德市長胡登斯基伯爵和大主教巴託洛夫緊跟著追在他的身後,臉上清楚寫著掩不去的焦慮和愁苦。

“將軍,哎呀,將軍閣下,您可千萬不能把我們拋下不管哪!這全城居民的安危,幾萬人的性命可就全掌握在您的手裡了。沒有帝**隊的保護,我們又怎能面對莫斯科暴君的殘忍報復。”

“好了,巴託洛夫主教!”易飛停下腳步,沒好氣地打斷了他的絮叨。“帝國允諾給予諾夫哥羅德軍事保護,我們時刻都不會忘記。但是——兩位尊敬的先生,難道就像這樣一幫子破爛民兵你們也不能自己應付嗎?現在,是戰爭時期,我們的軍隊需要先發制人主動出擊,而不是窩在城堡裡給你們當保護傘!就在兩天前,我們剛剛擊潰了三萬五千名貴族兵,而他們正沿著伊爾門湖岸向諾夫哥羅德進軍!”

“將軍閣下,您這是誤會了。”胡登斯基恭敬地拉著將軍的衣袖,一臉訕笑著說道:“我們收到一條可靠的情報,戈都諾夫召回並重建了十七年前被雷帝解散的特轄軍。這支秘密警察部隊曾是屠殺諾夫哥羅德的劊子手,因此請您千萬理解諾夫哥羅德人心中的恐懼。”

“你得明白一點,市長。”易飛斜著眼睛瞥了他一眼,傲慢地回答道:“除了帝國遠征軍之外,誰也保不了你們的安全。要想活命,諾夫哥羅德就只能和我們站在一邊。現在軍情緊迫,為了贏得最後的勝利,帝國需要你們的協助。最遲到明天午時,尼德蘭總督府徵召的商船隊會把兩萬兩千擔貨物送到諾夫哥羅德海港,這批補給必須馬上送到莫吉廖夫的帝國遠征軍大本營。否則……延誤戰機的後果,那是誰也承擔不起的!”

“是,是,將軍閣下。我們一定全力支持帝國。”胡登斯基陪著笑臉趕忙說道:“城市議會會連夜動員五千名壯丁和一千乘大車。將軍,至於我們的安全問題……”

易飛默然瞪視著他,直到俄國人心虛地低下腦袋,這才冷漠地回答道:“我會留一個軍團來保護你們的城市和海港。如果莫斯科膽敢直接攻擊諾夫哥羅德,他們很快會明白,這將會是大錯特錯。”

“是的,將軍,您的話真就像我們的福音書。”

“所以,你們都給我放輕鬆一點。”易飛毫不客氣地回答道:“帝國不會放過任何敵人,但也從不虧待盟友。如果你們真需要多些安全感,我不反對諾夫哥羅德自行徵召民兵,或者乾脆向哈布斯堡租借一個傭兵軍團,對我來說都無所謂。只要保證通往莫吉廖夫的補給線暢通無阻,帝**隊會料理莫斯科手下的任何軍隊。明白了嗎?”

“明白,尊敬的將軍閣下……”胡登斯基低聲下氣地回答道:“您還有什麼吩咐?”

易飛的臉湊了過來,口氣中帶著幾分威脅的意味。“從現在開始,諾夫哥羅德的貿易市場不能受到戰爭的任何干擾。你們必須最大限度地保證貨物供應和市場繁榮。對於進港的每艘商船,由城市議會代表帝國遠征軍加徵一課水餉,按甲板寬每尺徵收五盧布。這筆稅款預計可以達到每年六十萬盧布,諾夫哥羅德議會可以得到其中的三成半,用於你們加強城市防務的支出。”

“將軍,漢薩同盟不會同意的。”

“他們必須同意。”易飛用確鑿無疑的口吻說道:“否則呂貝克議會就只能眼看著尼德蘭的中國商會長驅直入諾夫哥羅德,把一船船毛皮和蜂蜜運出波羅的海,讓漢薩同盟每年損失三百萬盧布。”

胡登斯基一愣,有些尷尬地附和道:“當然,我們知道帝國的權威無從置疑。將軍的吩咐,我們一定會照辦。”

波羅的海,芬蘭灣,瑞典皇家海軍艦隊旗艦。

赫德拉姆·伯格斯統提督漫步走過甲板,手裡端著一盞晶瑩剔透的玻璃酒杯,清洌的伏特加散溢位濃郁芬馨的醇香。他舉杯沾唇,**的瓊漿湧入喉頭,一時間凜冽如刀的北海朔風也不覺寒冷。

濃霧如綿,粘稠得好像化不開的牛乳,又帶著絲絲難以言述的清新。天地之間似籠著一層絮毯,十丈之外不辨人形。瑞典皇家海軍二十二艘北海戰艦桅頂上掛起霧燈,彼此靠攏排成雙列縱隊,小心翼翼地在一片混沌中摸索前行。

“我看到,你並不擔心,伯格斯統提督。”

杯沿略微移開唇邊,赫德拉姆露出一絲淡定的微笑,用不著回頭,他也知道是誰在說話。“有什麼好擔心的呢,我的朋友。我們都知道,阿姆斯特丹的船隊正向此而來,這一點由不得任何懷疑。”

“這場大霧已經耽擱了太多的時間,明國船隊的實際位置可能差出好幾十裡!”身披黑色罩袍的男子大步向赫德拉姆走來,一面揭開兜帽,露出烏黑的髮髻和略嫌蒼白的東方面孔。“要是再過得三個時辰,你的艦隊就再也別想追上他們順風順水的大福船了。”

“我說過了,放心。”赫德拉姆微笑著答道,海藍色的眼眸從黑袍人臉上一掃而過,似乎在嘲笑著他的焦躁不安。“霧鎖重洋,阿姆斯特丹船隊絕不敢冒著迷航的危險駛入陌生的航道。他們必將由此經過,而在這波羅的海之內,就算閉著眼睛,我也能把你的中國朋友們從大霧中揪出來。”

“你知道,提督,我不喜歡這種玩笑。”黑袍人冷冷地開口道:“希望這幫海盜像你說的一樣可靠,也一樣能幹。否則……我還真不指望你們能在這樣的大霧中消滅明人的運輸船隊。李華梅的遠征軍早已是強弩之末,得不到北海來的補給,他們根本堅持不了一旬日的時間。只要你們按照我的計劃,來到俄羅斯的八萬明**隊一個也別想活著離開。”

“哦?那敢情好。”赫德拉姆在舷板旁的一張小桌前坐了下來,放下酒杯拿起那本幾乎從不離身的線裝書,摩挲著它略顯磨損的藍色封皮久久不語。

“孫子兵法?”黑袍人不由冷笑一聲,輕蔑道:“別費勁了,伯格斯統提督,就算你真能閱讀中文,離看懂這書還遠著呢。”

“不錯,你說的對。”赫德拉姆淡然頷首,有些愛惜地拿起書卷,慢慢湊到風燈邊上。火舌立刻熛上了浸滿墨香的紙張,貪婪地吞噬著一行行若有靈性的方塊漢字,直到那些先聖思想的結晶化作灰燼紛揚飄散。提督一直定睛注視著這團跳躍的火焰,臨到手邊才一揚臂將它拋向海面。“這本書對我……沒有意義了。”

“你明白了?”黑袍人哼了一聲,“不過,也別失望,提督閣下,有我在呢。”

“是的,你大概是整個歐洲,或許整個世界最優秀的謀略家了。”赫德拉姆從繡著金線的腰帶上拔出一把短筒火銃,用素色亞麻布慢條斯理地擦著。“我就是有一點不明白,朋友,你和中國人哪來這麼大的怨恨。”

“中國有句老話,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黑袍人轉身背對著他,嗓音森冷地說道:“我的家族曾經是亞洲首屈一指的商賈巨閥,航海和貿易的無冕之王。然而朝廷的總督嫉妒我祖父的財富和權勢,向帝國皇帝誣陷他通商叛國,更用計謀將他殘忍地殺害。接下來,明廷的軍隊對整個商會進行了無情的清洗,數千人被殺,更多的被投進監獄或者流放邊疆……”

“所以……這就是你恨那個國家的原因,汪峰?”

“這就是……我要打擊那個國家的原因。我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對你這樣一個西洋人說這些……也許,這就是獨在異鄉的孤寞……”汪峰聲音漸低,彷彿自言自語一般地說著。“在日本,我竭盡心力和他們作戰……最終什麼也不能做到……果然……一個人的力量,還是不足以撼動那個龐大的帝國……”

赫德拉姆漫不經心地把火yao和鉛彈填進槍膛,用通條一下下搠著。“以一己之力對抗帝國的霸權,很吸引人的故事。我想——”他突然噤聲止語,神色也隨之嚴肅起來。海風已盛,晨霧漸作稀薄,幾聲急促的軍號穿透朦朧傳入人們耳中,繼而被更多喊殺聲蓋過。一名軍官快步走了過來,“提督閣下!鴉巢值哨報告,赫爾辛基海盜已經和中國艦隊交火,估測距離十八到二十個錨鏈,左舷兩個半方位。”

“海上情況?”

“霧氣正在消散,但能見度還是不到十錨鏈,風速五節半,方向東北偏北。提督閣下,這樣的天候不利於海戰。”

“戰場上可由不得你挑三揀四,上尉。”赫德拉姆站起身,端著火銃虛瞄著看了看。“張滿帆!裝填火炮!所有水兵準備戰鬥!”

“這就對了,提督。趁他們忙於應付海盜的時候,按照我們事先的計劃,從側翼迅速突入,首先集中火力擊毀他們的護航艦。”汪峰情緒激動地向前跨了幾步,手撐舷板竭力向大霧深處張望,眼睛裡發散著狂熱的光芒。“明人決計想不到,他們最後的希望竟會破滅……如此的輕易……”

“是的,”赫德拉姆微笑地回答道,一面抬起右手,輕輕吹去火銃銅管裡嫋嫋逸出的硝煙。“絕對……想不到。”

“你!”汪峰猛然轉身,右手狠命抓著胸前的衣襟,鮮血從指縫間汩汩湧出,淌出一片刺眼的殷紅。“赫德拉姆!你竟然……”他的面孔被驚愕和憤怒扭曲成一團猙獰,嘶啞的聲音中間雜著咳嗽,似乎每喘口氣都會牽動那道致命的傷口。

六名瑞典水兵呈扇形圍了上來,手裡的長劍和強弩對準受傷的困獸。赫德拉姆平靜地注視著汪峰,玉色的俊朗面容上不興半點波瀾。“全隊升皇家海軍旗!把十二艘海盜快船統統幹掉,一個活口也不許留!”

一聲悶響,汪峰再也支持不住失血過多的身體,兩腿一軟跪倒在血泊當中。即便如此,他仍費盡最後的力量高仰起頭顱,噴著怒火的雙眼傲然對視著赫德拉姆冰藍的冷眸。海賊世家最後的子裔抽動嘴角,似有不甘地吐出一句夾雜著血沫的惡毒詛咒,深邃如夜的黑瞳卻閃過一絲悔恨的痛苦。“我早該知道,你們西洋人都是不可置信的夷狄禽獸!”

“兵者,詭道也。是這麼說的吧?”海軍提督淡淡地笑著,把第二粒鉛彈裝入槍膛。“對你而言,這場戰爭已經結束了。汪峰或者竹本四郎,在日本國就已經死了,他們不屬於,也從未曾出現在我們的世界。”

霧鎖江面,涅瓦河口依稀現出憧憧帆影。在河岸邊已經不知踱了多少個來回的龍興漢終於長出一口大氣,大步走到篝火堆前,親手把一支訊號火箭射上天空。

濃霧中傳來回應的號角聲,很快,幾艘平底划艇離開船隊向岸邊駛來。蕩寇將軍注意到為首一艘小艇上豎著帝國尼德蘭提督府的旗幟。他嘴角一彎,上前作一長揖。“帝國泰西遠征軍副將、蕩寇將軍龍興漢,前來迎接提督大人。”

“將軍大人多禮了。”船頭剛一觸到河灘,一位身穿藍綢官袍的青年男子便跳上岸來,客氣地向龍興漢行了一禮。“在下趙士志,帝國駐尼德蘭提督。媽祖在上,希望我們來的還不算太晚。”

“正是時候。”龍興漢笑道,“我馬上命人把補給運往颯玥郡主的本軍。”

趙士志扶了扶鼻樑上的玳瑁框眼鏡,帶著一副生意人的微笑回答道:“這樣便是最好了。將軍,我給您帶來的錢糧物資包括一百二十萬銀通寶、兩萬一千石麵粉、一萬六千包被服、兩百五十桶精煉火yao、一千五百箱武器,以及兩千袋箭矢和鉛彈。請您儘快安排人手清點卸貨,並在交接文書上簽字。”

“沒問題,我已經在諾夫哥羅德的碼頭預留了泊位。”龍興漢點點頭道:“說實話,你們送來的物資大大超出了我的預想。”

趙士志並不在意地笑了笑,“這不算什麼,尼德蘭早就在為這場戰爭作著準備了。是了,除了這些物資之外,我還為你們帶來了一支援軍。”

“援軍?什麼援軍?”龍興漢不禁愕然,在帝國的眾多海外領地當中,論經濟尼德蘭無疑是排名前列。然而與之成對比的是,提督府下屬只有一支不足千人的警衛部隊,規模最大的戰船也不比武裝商船強出多少。正因為這樣,對於來自阿姆斯特丹的援軍,泰西遠征軍倒也從沒指望過。

“當然,我們那幫民兵將軍您一定是看不上眼的。”趙士志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側身讓到一旁,朝著陸續跳下平底船踏足河灘的人群揚揚手道:“容我向您引見,帝國朝鮮兵團第三旅旅長,在乙酉戰爭中獲得龍心勳章的朴樹將軍。”

龍興漢皺起眉頭,仔細打量著大步走來的朝鮮軍官。他身材魁梧有力,鎖鏈背心外面套著錚亮的半身板甲,鑲著深紅邊框的白色戰袍中央有一個醒目的熊頭標誌。“我聽說過你的名字,朴樹旅長。在登陸九州的會戰當中,你的卓著功勳令北京印象深刻。”

“諫早戰役,其時下官擔任本旅第九團團長,將軍閣下。”朴樹上前一步,行了個標準的薊州軍禮。“這場戰爭為我贏得了晉升和勳章,以及為帝國效力的更好機會。”

“很好。”龍興漢近乎機械地點了點頭,“可我關心的是,旅長,你不是應該在萊州駐防嗎?為何,會於這時候出現在泰西戰場上?”

朴樹取下綴著紅色馬尾的頭盔,把它夾在左臂下,恭敬地說道:“朝鮮第三旅奉帝國忠武王令,增援泰西遠征軍颯玥郡主麾下。”

“我不敢相信,你是說,整個第三旅……”

“整個第三旅。一萬精銳老兵,在乙酉戰爭中我們擁有三萬級斬首和同等數目俘虜的戰績。將軍,你可以把這支軍隊投入戰場的任何位置。”朴樹驕傲地仰起頭,大聲回答道:“我們和真正的中華人一樣驍勇善戰。如刀鋒犀利,如盾牌堅韌,我們是王上忠誠的戰士,帝國的毒刃。”

“我相信,你們是最棒的。”龍興漢終於露出一絲讚許的笑容。“歡迎加入泰西遠征軍,旅長。帝國的榮耀與你們同在。”

“抱歉打斷你們,將軍。可這裡還有另一位先生等著介紹呢。”趙士志突然插了進來,他手拉著一位白種男子,熱情地將他帶到兩位軍官面前。“這位是瑞典國王家海軍提督赫德拉姆·伯格斯統勳爵。不久之前,我們的船隊在大霧中遭遇海盜襲擊,提督和他的艦隊提供了慷概而及時的援助。”

“我謹代表瑞典王室向您致敬,將軍閣下。”赫德拉姆友善地笑著,向龍興漢伸出右手,“俄羅斯是敝國的多年宿敵,我們願意加入這場戰爭,與帝國並肩作戰,以圖推翻那盤踞在莫斯科的野蠻君王,把自由帶給眾多的斯拉夫人民。”

龍興漢只是禮節性地淡然一笑,“你大概是誤會了,勳爵。帝國無意於干涉乃至顛覆任何一個歐羅巴國家,皇帝和內閣首相賦予我的任務是懲戒而非毀滅。俄羅斯挑起了這場愚蠢的戰爭,現在它必須付出代價。這與其他國家或者民族並不相干。”

赫德拉姆有些侷促地訕笑兩聲,收回懸在半空的手臂,試探地說道:“這麼說,那些傳聞是真的?俄羅斯已經控制了前往東方的陸上通道,並且……最終入侵到了中國本土。”他頓了頓,見龍興漢並不置反對,便接著道:“將軍,既然您覺得一個公開盟約不利於帝國立場的保持,那麼我想瑞典只能謀求獨自對俄羅斯宣戰。如果您不反對的話,瑞典軍隊將從拉多加湖方向發起進攻,我們將把侵佔卡累利阿地區的俄國貴族趕回老家去。”

“這已經超出了帝國首相授予我的許可權,”龍興漢一臉嚴肅地答道,“泰西遠征軍會恪守中立原則,不予介入你們的戰爭。”

“中立?”赫德拉姆不由笑了起來,“我親愛的中國朋友,你們不是正在和俄國交戰嗎?”

龍興漢點點頭,臉上的表情冷如冰霜。“所以說,我們各自為戰互不干涉,除非得到李元帥或者忠武王大人的進一步指示。勳爵閣下,我個人想要提醒你的是,即使在現下的情形,俄羅斯也決不是一個善與的敵人。這一點,我相信波蘭國王斯蒂芬·貝特裡閣下對此再為清楚不過了。”

“請您放心,將軍閣下。雖說和大明相比,瑞典只是一個彈丸小國,然而我軍曾與俄國交戰多年,熟悉他們的各種戰術和軍事部署,加之全軍上下同仇敵愾將士用命,要擊敗這外強中乾的俄**隊,相信只是時間問題。”赫德拉姆自信地笑著,“將軍閣下,您就儘管放心前往斯摩稜斯克,我敢擔保北方貴族聯軍再不會煩惱您一分半點了。”

龍興漢陰沉地撇了撇嘴,“但願如此吧。”

第十二日,莫吉廖夫,帝國泰西遠征軍臨時指揮部。

“颯玥郡主殿下,就現在而言,我們的局勢相當糟糕。”尹成浩一面說著,手腳不停指揮數名衛兵匆忙而高效率地整理著房間,從釘著油布的柳木板條箱裡拿出一捆捆機要文件,分門別類整理成疊放到書架上。半拉開的大屏風旁,兩名侍從用竹杈挑起標註著不同色彩的戰區地圖,高高掛到黃楊木雕花的地圖架上。“撤退回莫吉廖夫的帝**隊不足三萬,而北、東、南三面聚集的羅剎軍隊已經超過了十六萬。殿下,我們已經身陷重圍了。”

“諾夫哥羅德方面有訊息嗎?”李華梅微微仰首,有些出神地看著地圖上斑斕的色塊。

“還沒有……”尹成浩把手裡的一大疊卷宗往桌上一放,有些苦惱地揉了揉額頭。“殿下,我相信以龍將軍的能力和兵力,要應付羅剎人的北方貴族聯軍並不是什麼難題。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話,打通北海到莫吉廖夫的補給線對他來說只是時間問題。”

“時間問題?”李華梅尖銳地苦笑兩聲,“你覺得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不到十天。”尹成浩老實地回答道,“現在我軍的糧草還算充足,但火yao軍器物資已經所剩無幾,尤其是野戰帳篷和禦寒被服,大多數都在撤退中丟棄和損失了。目前來說,如果羅剎人立刻發起全面進攻,我軍在戰力上未必輸給他們。然而,以此刻之天時、地利、人和而論,面對莫斯科幾乎無窮無盡的徵召民兵,我們可以說沒有任何勝算。”

“這正是我們面臨的問題,將軍。自從撤出斯摩稜斯克以來,部隊的士氣相當低落。”

“近日的綿雨令士兵們苦不堪言。”尹成浩道:“戰場上哪怕受到一點小傷,如果不能及時救治護養,在酷寒之下也可能導致壞疽。光這給我們帶來的非正常減員就超過千人,更不用說普通的凍傷了。相比之下,羅剎軍隊不僅熟悉本地的嚴寒氣候,他們數量眾多的炮灰部隊在這樣的戰地條件下也大佔優勢——畢竟再冷的天氣,也不會凍壞死人。另一方面,兇殘野蠻的羅剎人總是毫無顧忌地拋棄傷員,放任他們在風暴中活活凍斃。單單是在斯摩稜斯克戰場,他們就這樣把幾千具慘白僵硬的屍體原木般留棄在了荒野上。”

“這是一個瘋狂的民族。”李華梅喃喃喟嘆道:“他們燒燬了自己的半個國家,殺死了二十萬平民,然後把這稱作阻止敵人入侵的防禦手段。戰爭打到現在,俄羅斯也早已毗近崩潰的邊緣。堅壁清野的結果,不僅我們,就連俄軍自己也沒法在這片荒蕪之地上獲得補給。”

“實際上,羅剎人的補給比我們先前預計的更為困難。整整十六萬大軍,就算他們再怎麼勒緊腰帶餐風飲露,每月也需要消耗至少五萬石穀物。而我們的情報指出,南方伏爾加流域的糧倉基本告罄,運往羅剎前線的糧食補給已經中斷了一個多月。紀律渙散的哥薩克部隊開始縱兵搶劫居民,甚至褻du屍體。他們已經不成其為軍隊,墮落到與盜匪無異的程度。”

“這是一個好機會,可惜的是我們已經沒法抓住了。”颯玥郡主轉過身,幽幽地玩味著手中泛著水樣青光的短劍。“儘可能多地儲存帝國士兵的生命,才是我們當前的首要任務。尹將軍,我授權你用多餘的糧食儲備去招募俄國勞工。每個帳篷每天要能夠得到一百斤乾柴的供應,營地要按時向士兵提供飲用和擦洗的熱水。負傷的士兵,尤其是凍傷,都安排住進有爐火的房子,保證每天能得到至少一次醫護。如果人手不夠的話,可以招募本地女性村民參與看護和照顧傷員。”

“明白。這樣的話——”尹成浩點點頭,正要說上幾句,突然聽到房屋外邊傳來一陣喧鬧的騷動。他下意識地朝視窗方向看了一眼,又轉頭望向颯玥郡主李華梅,從她的臉上讀出了同樣的迷惑。

推開松木房門的那一刻,尹成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成百名,可能上千名士兵吵嚷著跑過營地,他們興奮而狂熱的臉龐泛著紅光,分不清是出於激動抑或寒冷。這看上去幾乎像是一場兵變,將軍對自己說道。然而他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拉住一名從身邊跑過的親兵問個究竟。

“援軍!帝國的援軍!”那士兵口沫橫飛地大聲答道,儘管自己也是出自道聽途說。“願先祖賜福這片被遺忘的土地,我們得救了!”

“什麼……西洋人?”李華梅從背後說道,聲音中滿是驚奇。“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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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成浩轉過頭,正看到兩列全副武裝的重灌騎士護送著一輛黑漆馬車緩緩進入大門,旗幟和戰袍上大都繡著醒目的八角徽章。“醫院騎士團?他們來幹什麼?”下意識地,他伸手摸向腰間的佩劍,提高聲音喝道:“這裡是大明帝**事禁區,來者何人,馬上收起武器,接受檢查。”

“不,將軍,應該這麼說的是我。”一名騎手唿哨一聲縱馬出列,直到尹成浩面前才拉疆止步。他一抬左手,掀開此前刻意壓低以遮住面孔的斗篷兜帽,露出一雙鷹般銳利的黑眸,左手不知怎的一晃,已經摸出塊黑玉令牌。“帝國天相御衛在此,所有人立刻放下武器,違令者以謀逆論處!”

不需要半點的遲疑,帝國士兵們立刻服從命令,兵刃落地的聲音在四周此起彼落。更多的黑衣人從車隊後湧出,他們揭開掩飾身份的厚重長袍,紛紛亮出御衛隊成員的標識。尹成浩有些不知所措,想要開口卻又不知要說些什麼。他費勁地咽了口唾沫,乾巴巴地問道:“那麼,黑麒麟現在要接管這場戰爭嗎?”

“這個問題我無權向你解釋。”御衛隊首領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跳下馬背來到馬車跟前,舉止恭敬地拉開車門。

一隻軍靴從天鵝絨帷幔後面踏出,烏黑錚亮的靴幫上用金線鏤著麒麟紋飾。當第二只靴子緊接著踏上俄羅斯雨後溼潤的草地之時,颯玥郡主不由得輕呼一聲,輕撫撲通亂撞的心尖,微微低下緋紅如霞的臉頰。金鐵鏗鏘有聲,一個高大英武的身影出現在了馬車跟前。紫金麒麟冠上鑲玉嵌鑽,墨渲朱描的明光將軍鎧下面襯著精鋼連環鎖鏈衫,繡著金色麒麟紋章的紫緞面毛裘斗篷迎風獵獵飛揚,鐵葉護裙和護脛上蝕刻著紅銅花邊,左肩甲上雕著一個巨大的龍頭,雙眼血紅寶石熠熠閃耀光彩如電。他深眸如淵,流光折射著神祇的威儀,嘴角若有若無的微笑冬日般溫暖而又令人難以直視。

“大明的勇士們,”他高昂響亮的聲音帶著無上威嚴,偌大的營地鴉雀無聲,明軍千萬將士都在安靜地聆聽著。“帝國永不會忘記,你們曾在這片被遺忘的荒原戰鬥和犧牲!帝國永不會忘記,她的兒女流下的每一滴鮮血!將士們!你們曾追隨於我,走向偉大帝國的征戰之途。而今日,我將帶領你們繼續走向勝利!帶領你們在鮮花和歡呼中凱旋回家!”

“帝國萬歲!忠武王萬歲!”不約而同,數千名士兵整齊地單膝跪倒在地,虔誠地向他們的領袖、英雄乃至心中的神表露至高的敬意。

“殿下……”李華梅侷促地站在跪成一片的人群中,如鶴立雞群有些不知所措。她緊張地埋著頭,聽著鎧甲摩擦碰撞的金屬聲步步靠近,喉頭也隨之陣陣發乾。拼著最大的勇氣,她看著自己的腳尖低聲說道:“我……對不起您……我們……戰敗了……”

“不。”蕭弈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溫柔和煦,卻又帶著不容違逆的意志。“華梅,你做的很好。奧斯曼人的參戰早在統帥部的預料當中,斯摩稜斯克就是我們為敵人備下的誘餌。面對死局,你為帝國儲存下了最寶貴的財富——勇士的生命,這便是最大的成功。而把毫不知情的你投入這樣的境地,應該是我,說聲對不起。”

一支手臂輕輕搭在了颯玥郡主的肩頭,隔著綴著鋼甲的鎖鏈手套,李華梅幾乎感覺到一股溫暖的力量透入身體,喜悅、激動乃至更多複雜的感情,令她雙眼立刻溼潤著模糊起來。“殿下……妾身永為君之利刃,從君之指,斬君之敵,就算要對整個世界拔劍所向亦不為惜,汝心所願即是吾之使命,我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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