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木眼看著玩家們傾聽汪星暉的故事，臉上擺著憤滿、啜泣、吶喊與囁嚅的情緒。
又眼看著他們在故事的最終章後，陷入一片呆滯，腦袋上冒出黑煙。
與此同時，破窗之眼傳來四座高塔被同時攻佔的資訊。
這一切的發生，像極了一出精彩的大型舞臺劇。
而此刻，他又親眼看著，賴深從玩家們身邊經過。他每經過一名玩家的身邊，破窗之眼便傳來某某玩家死亡的訊息。
一條接著一條。
黎木吸滿一口氣，緩緩吐出。
他能感覺到關經緯是個目的性極強的人。但沒想到，為了達成目的，能不擇手段到這個地步。
因為“腦”而陷入呆滯的玩家一共有五百七十四人。
關經緯他，當真能毫不在意這五百多個人的性命。
黎木手指在吧臺上敲了敲。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在思考自己經營著這個安全屋，在無限裡到底該是怎樣的定位。而他作為安全屋的老闆，又該抱有怎樣的立場。
最初的三個副本，他還會像個玩家一樣，去逛逛看看，想著能不能學習一點東西。
但是這個副本，他一次都沒親身踏入過。
倒並不是因為他害怕。畢竟，有著隨時隨地回到安全屋的能力，還有最後壓箱底的重生點重生機會。
之所以不選擇踏入這個副本……是因為，在去過舊日世界後，在目睹了監視者，以及那顆供養新人試煉本的大心臟後，他逐漸意識到，無限並不像他想的那樣，只是把玩家們聚集起來，闖闖副本通通關。
在把思維發散到之後的全球公測……便更加讓他覺得，無限的目的，或許要更加尖銳。
所以，他便逐漸把自己從玩家的身份徹底抽離了。
不能再像個玩家一樣，去副本裡冒險……而應該作為一個旁觀者，好好品味無限與玩家之間的關係。
這是他給自己的定位。
一旦定位與立場清晰後，做事的方式，自然會得到相應的改變。
所以，即便眼睜睜看著一個個玩家失去生命，他也不會去介入。因為，正在發生的事，是無限與玩家之間的事，而非他這個安全屋老闆的事。
那麼，到底有什麼是一個老闆該關心的事呢？
當然是客源了。綠洲上的每一個玩家，都是客源。每死去一名玩家，安全屋的客源就少一份，潛在的收入便丟失一些。
倘若這五百多個玩家全部死掉了，那對安全屋而言，絕對稱得上是損失慘重！
因為，剩下的玩家，幾乎能力都很強，進入安全屋的頻率不高。
沒賺到該賺的錢，那就是虧損，得及時止損！
但不能親自下場。得讓玩家們自己去處理才行。
黎木念頭一動，開始在無限地圖上尋找離綠洲最近的，還保持著理智的玩家……然後，他在一個巨大的流沙漩渦裡看到……從靈隻身一人，將一隻“蟲”的頭顱切了下來。
對大多數玩家而言，看到了只能逃的“蟲”，被從靈單殺了，而且看上去還不怎麼費力。
這，不愧是我看重的潛力股！沒問題，就是她了！
他轉身對娜塔莎說，
“娜塔莎，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好的。”
……
從靈坐在一隻“蟲”的屍體上休息，一陣風沙席捲而來。她抬頭看去，隱約看到風沙之中有一道人影。
風沙消沒後，人影顯露。
從靈頓了頓，
“娜塔莎小姐？”
娜塔莎平靜地看著從靈，
“老闆讓我給你帶句話。此刻的綠洲上，正在發生一件很嚴重的事情。你應該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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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靈稍稍蹙起眉。她問了個別人一般不會問的問題，
“為何選擇我？”
娜塔莎說，
“老闆沒有告訴我。但在我的感受裡，老闆很看重你。”
“看重？哪方面？”
“價值。”
娜塔莎說完，身影斂去。
從靈低語一聲，
“價值……很商人氣息的說法。”
她沒有在這裡多留，閃身離開。對於普通玩家，難以行進的沙漠環境，她卻移動得很快。
即便是“肺動”爆發，也絲毫沒讓她減速。
從這裡到綠洲，只有一公里多，越過兩個沙嵴就到了。
當她抵達綠洲後，立馬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幾百個玩家呆滯地坐在草坪上，大量黑煙在上空盤旋。而賴深，正經過一個個玩家的身邊，每當他經過，玩家都會因冰凍而亡。
從靈一眼就看出來，賴深正在殺死這些玩家。她以最快的速度，奔襲過去，幾乎要化作一道閃電。
“你在做什麼！”
她勐然停在賴深面前，一手按住他的肩膀。
賴深瞬間感覺全身肌肉都開始收縮，完全無法動彈。
他眼中的迷離轉變為一種偏執，
“我在阻止‘腦’攻佔戰略點！”
從靈聲音冰冷，
“你必須給我解釋清楚！”
賴深整個人像瘋掉了一樣，大喊，
“你給我放手。再拖下去，那四個高塔就要被‘腦’佔領了！”
從靈紋絲不動。
賴深忽然感到自己的心臟像是被誰用力攥住了一樣。死亡恐懼襲來。他從偏執與瘋狂中驚醒過來，
“啊！”
他看向那些被自己凍死的玩家，顫抖地說，
“我……我殺了他們，我殺了他們！”
從靈看賴深的樣子，皺起了眉。她的聲音逐漸充斥著怪物一般的壓迫感，
“回答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賴深驚懼地看著從靈，完全不敢反抗，老老實實地交代了原因。
但他只字未提是關經緯讓他這麼做的。
從靈看著他，
“所以，你覺得殺了這些玩家，就能阻止‘腦’？”
賴深縮著腦袋，
“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從靈眼中攀上一些幽光，
“那之前‘濁化’你為什麼不是殺死那些被傳染的玩家？為什麼知道去安全屋求助？”
“我……我不想依賴安全屋。”
“就因為這個原因，你便要殺死幾百個隊友？”
賴深更加怯弱了，
“但是，他們遲早會死。”
從靈眼中的幽光愈發濃郁，
“賴深，是不是關經緯讓你這麼做的？”
“不，不是！這跟關哥沒關係！”賴深忽然暴走。
這時候，關經緯忽然從綠洲外面跑了進來，一臉著急的樣子。在他身後，還有之前駐守在其他高塔的玩家。
關經緯跑過來後，氣喘吁吁地說，
“發生什麼事了？”
賴深愣了愣，迷茫地看著關經緯。
關經緯稍稍眯了眯眼睛。賴深隨即顫抖了一下，他知道該怎麼做了。
賴深忽然哭著對關經緯說，
“對不起，關哥，對不起，關哥……我做了件傻事。我以為，我以為只要把這些玩家處理掉，‘腦’就沒法佔領戰略點了。對不起，我沒跟你們商量，擅自行動了。對不起，關哥，對不起，從靈……對不起大家。”
關經緯一臉的驚愕，
“小深，快告訴我，你是開玩笑的！”
賴深啜泣著回答，
“對不起。”
其他玩家紛紛感到不寒而慄。他們完全沒想到，賴深居然能狠厲到這種程度。
“賴深，你太離譜了吧！至少跟我們商量一下啊！”
賴深只是低著頭，抽噎著，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關經緯冷靜地說，
“這件事先放一邊，當務之急是拯救這些被‘腦’影響的玩家。”
從靈眼泛幽光，
“你真是這麼想的？”
關經緯說，
“這個副本太大了。要是一下子損失了那麼多玩家，後面肯定會很艱難。不說他們都是鮮活的生命，為了通關，也要把他們救下來！而且，要是任由這樣下去，四個高塔也會被‘腦’奪回。”
從靈丟掉賴深，從關經緯身邊經過，低聲說，
“你最好真的是這麼想的。”
關經緯眼瞼稍稍收斂。隨後，他憤怒地對賴深說，
“賴深，為了彌補你的過失，你現在立馬去安全屋尋求辦法！”
從靈冷聲說，
“不用你們了。我去。你們，不值得信任！”
說完，希望之門便出現在她面前。隨後，她邁步踏入。
賴深癱坐在地上，可憐地望著關經緯。
然而，他並沒有從關經緯眼裡看到一絲絲溫柔。有的只是責備。似乎是在說，居然會被發現，你怎麼連這種事都做不好啊！
賴深的心臟，前所未有的抽痛了起來。他捂住胸口，一陣艱難地喘息後，暈厥過去。
……
“就是這樣。我需要你的幫助。”
從靈講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黎木看著她，
“為什麼不讓犯錯的人來贖罪呢？”
從靈輕聲回答，
“我不想把剩下的幾百個玩家的生命，賭在那兩個蠢貨身上。不管事後如何，最起碼，我現在只能靠我自己。”
黎木眼中閃爍一些異彩。他一直都不怎麼瞭解從靈是個怎樣的人。在他的認識裡，從靈清高、特立獨行、目的明確，也許是那種對世事漠不關心，毫不在意的存在。
但現在，他重新認識她了。
她也會因為無辜之人丟失生命而感到憤怒。
黎木笑著說，
“當然沒問題。首先，你需要用十年份的血氣來換取情報。”
從靈沒有多說什麼，任由黎木收割了十年血氣。
然後，黎木說，
“那些玩家被植入了來自‘腦’的四種情緒。這是基於思考的一種破壞。腦的能力是‘思考’。汪星暉，是在思考小說情節的過程中，被‘腦’變成傀儡的。‘腦’透過汪星暉能在資訊中植入情緒的能力，傳播關乎四座高塔的特性情緒。聽眾在思考故事的時候，就會被‘腦’進一步控制。這是這起事件的原理。
“解法很簡單……驅散玩家們被植入的負面情緒即可。”
“怎麼驅散？”
黎木說，
“用他們本身的情緒去驅散。簡而言之，就是讓他們生理性的內源情緒灼烈爆發出來即可。”
從靈搖頭，
“我做不到。”
“沒關係，本店的服務是配套的。本店有一款新品魔藥，名為‘超限情緒’，能讓人在一段時間裡，只擁有一種指定的情緒。用來應對那些玩家，沒什麼問題。”
從靈知道，肯定不會免費送給自己，問，
“一份，價格是多少？”
黎木回答，
“400無限幣。”
“超限情緒”是進階魔藥，共有五種屬性。調配所消耗的材料，已經要花費的精力，比起基礎魔藥多出不少。所以，400無限幣，是很合理的定價。
黎木繼續說，
“我已經計算過了。一份‘超限魔藥’可以給兩個玩家使用。目前，除去被賴深殺死的那些玩家，還剩下五百四十四位。你只需要購買272瓶‘超限魔藥’就夠了。也就是，108800枚無限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