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科放榜之後，董其昌就回宮覆命了。
等到董其昌到了慈慶宮後，朱常洛正在擬新的旨意。
“臣董其昌參見殿下。”
董其昌進殿參拜。
朱常洛看到董其昌後，說道：“董先生請起。”
等到董其昌起身後，朱常洛又問道：“恩科放榜的情況怎麼樣了？”
董其昌面露喜色道：“恩科學子們俱都感念殿下天恩浩蕩。”
朱常洛笑道：“那就好。孤就怕學子們不滿意。現在聽到董先生這麼一說，孤心裡踏實多了。”
董其昌道：“殿下天恩，學子們是能夠感受到了。此次恩科，殿下大開天下學子上進之門。天下學子無不感激莫名。紛紛稱頌殿下是千古第一聖太子。”
“千古第一聖太子？”
朱常洛又笑了，這個稱呼還是朱常洛第一次聽到。
董其昌察覺到皇太子對這個稱呼表現出了別樣的感覺後，他立刻又跪了下來，繼續拍著馬屁道：“臣以為恩科學子們說的對。殿下就是千古第一聖太子。若是沒有殿下的聖得，如何有今日恩科之盛況？”
朱常洛笑的合不攏嘴，他說道：“勿要在吹捧孤了。孤只不過是看到天下學子艱辛，所以才開了此次恩科，給了他們一次機會而已，算不上聖德的。”
朱常洛謙虛的退讓著，董其昌則賣力的吹捧著。
一時之間，朱常洛和董其昌之間的表演，就像是一對自吹自擂的昏君佞臣一般，好不要臉！
但是，在場的人，誰也不敢質疑，倒是機靈無比的孫暹在這個時候也跪下，也對著朱常洛稱頌道：“殿下就是千古第一聖太子。老奴跟在殿下身邊，瞭解自然是最多的。殿下勤勉愛民，敬天法祖，孝敬皇爺，尊敬老臣，是千古難見的聖人太子。”
有了孫暹的帶頭後，慈慶宮中伺候著宮人們也紛紛跪頌：“殿下是千古第一聖人太子。”
這下子，朱常洛笑的更開心了。
雖然，這個稱呼有了虛頭巴腦的。
但是，作為一個政治家，這種虛頭巴腦的稱呼還是很重要的，因為，從這些稱呼上就可以反饋出朱常洛在百官，在士人，在天下之中的威望！
有了威望之後，再去辦有些事情，那相對就會更加簡單。
所以，朱常洛還是很喜歡這個稱呼的。
於是，朱常洛也默許了董其昌的阿諛奉承。
董其昌也自然明白接下自己要怎麼做。
接下來董其昌會正式上疏請上徽號，確定朱常洛在大明的政治地位。
有了徽號的皇太子，那不是一般的皇太子。
那絕對稱得上是千古第一皇太子了。
心情大好的朱常洛對著董其昌道：“恩科放榜結束了，恩科所取的數科學士和番語科學士們，也要有一個正經的官身了。”
“孤決意在朝廷的體制內，新設數學院。凡是此次數科考試達至二甲名次的數科學士皆賜數學士官身，品級為從七品。一甲第一位至第三名為數吉士，品級為從六品。另外第一名賜四品官服，五品俸祿。”
聽到朱常洛這樣安排，董其昌想都沒想直接跪頌：“殿下聖明！”
接著朱常洛又道：“二甲以後的考生賜同學士出身，俱賜以正八品官身，若考前為舉人者，則進一級為從七品，可優先在吏部掛選補缺。”
朱常洛這個安排，雖談不上面面俱到，但也給足了恩科數學士的面子。不僅給了官身，還專門為他們成立了一個新的朝廷機構——數學院。
由此可見，朱常洛對他們是真的無比看重的。
這道旨意一發出，定然也會迎來這數千上榜學子們的感恩戴德。
安排完了數科學士之後，朱常洛就要安排番語科學士了。
說實話，若不是因為陳振龍要漂洋過海搬回來無數泰西典籍要翻譯，朱常洛壓根就不會考番語科的。
但是，形勢比人強，泰西文明之中也確實有不少大賢。
而這些大賢的聖光，也不會朱常洛可以直接忽視的。
畢竟，這些人的思想從某種意義上講那也是泰西文藝復興的啟發源頭，也是後來工業革命不斷進步的源泉之一。
所以，本著“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的先哲古理，朱常洛還是舉行了這次番語科恩科。
此次，番語科取了一千人。
這一千人就是將來翻譯泰西經典的主力，也是未來教化泰西人說漢語的主力。
所以，在對待他們的待遇上，朱常洛也不能馬虎。
朱常洛說道：“番語科學士同樣重要。孤為數科學士設定了數學院。那麼番語科學士，孤也會儀一視同仁，孤會設定一處泰西院。”
“番語科一甲學士，皆賜西學士官身，品級為同數科一甲，俱為從六品，第一名同賜四品官服，五品俸祿。二甲學士，賜西譯士官身，品級為從七品。三甲以後賜同學士出身，品級亦按正八品安排。考前俱有舉人功名者，亦進一級為從七品，並著吏部優選補缺。”
朱常洛這一道旨意就把此次恩科學士們的出路安排的明明白白，並且也重點獎勵了恩考考試中原本就有舉人功名的考生。
之所以會對他們這般特殊關照，目的也很簡單，那就是為了給足讀書人讀書的榮譽感。
若是一個王朝不尊重，不看重讀書人，那麼這個王朝肯定會是一個短命王朝的。
雖說，讀書人中敗類也多。
但是，這些敗類們也是很有利用價值的，若是不把他們攏在手中，讓他們對朝廷充滿了怨氣和怨言，那導致的後果可不是鬧著玩的。
所以，該給的尊重還是要給的。
畢竟，穩定壓倒一切！
安撫了這些讀書人，在一定程度上就等於是安撫了天下，不然，後果真的會很嚴重的。
就像造反得天下的永樂大帝。
雖然，進了南京城後，他也興起了大獄，誅殺了不少建文舊臣，甚至殺了號稱是讀書人種子的方孝儒。
但是，永樂大帝照樣還是給足了那些願意臣服新朝的讀書人面子。
有了這些人認可和背書之後，永樂大帝的帝位就固若金湯，穩如泰山。
若是，永樂大帝看不清形式，以為這些讀書人就是看不上他這個亂臣賊子，逮著下面的讀書人又是亂殺一氣。
估計大明分分鐘就會分崩離析，各路藩王和反王也會打起勤王建文的旗號來造反。
所以，在任何時候都不能得罪讀書人，尤其是不能明著得罪。
不然，鬼知道這些讀書人會在千百年後把你編排成一個什麼樣子？
這些愛寫小故事，小作文的讀書人，雖然他們人品不咋地，但是，寫出小故事和小作文卻能毀人於千秋萬代。實在可怕！
“臣領旨！”
董其昌等完朱常洛的話，立刻又拜道領旨。
接著董其昌又問道：“殿下，此次恩科雖不舉行殿試，但是，此次恩科也是朝廷正兒八經的一次開科取士。臣想請旨為新科學士們舉辦瓊林宴。還望殿下恩准。”
朱常洛聽到董其昌的提議後，他也嗯了一聲，說道：“瓊林宴是要辦的，而且還要大辦特辦，辦出我大明的天朝氣象。你謀劃一下，畢竟這是一次四千人的大宴，若是沒有統籌好，很容易出亂子的。”
董其昌道：“臣明白，臣一定會拿出一份妥善的瓊林宴方案，請殿下御準的。”
朱常洛道：“好，那孤就等著你的方案了。雖然，此次恩科沒有舉行殿試，但是，孤身為恩科的主考官，孤也不能讓新科學士感受到冷落。孤會親自出席此次的瓊林宴，給諸位新科學子們祝酒，祝他們金榜題名，來日為朝廷的中興大計繼續添磚加瓦，做一個有用之人。”
董其昌一聽朱常洛也要出席此次的瓊林宴，他頓時大喜，連忙又拜道：“臣一定會把殿下的殷切期盼傳達給每一位新科學士的，讓他們都能感受到殿下的一片愛惜之心。”
朱常洛嗯了一聲：“去吧。”
董其昌告退。
董其昌走了之後，朱常洛也伸了一下懶腰放鬆了一下。
宣、大兩鎮的問題，確實有點棘手了。
經過了這幾天的研究後，朱常洛發現自己居然沒有直接的正當理由介入到宣、大兩鎮的事物中。
雖然，對付宣、大也可以故技重施用處置薊鎮和昌平鎮的法子。
但現在並不是時候，因為此刻正是防備漠北草原部落南下襲邊的高發期，若是，這個時候做出動作，使得宣、大不穩，導致了草原部族衝破長城防線，再次兵臨京師，這笑話就鬧大了。
所以，還是要悠著點才行。
還有就是用當初對付薊鎮和昌平鎮的法子，這個法子雖好，但若是連著用過了，難免會引起地方總兵們的警覺。
讓這些手握重兵的兵頭們對朝廷生出警覺之意，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所以，還是要在想法子徐徐圖之。
一想到九邊的問題這麼嚴重，還這麼難以下手，朱常洛真是想仰天長嘆一聲，治國不易，改革不易啊！
但是，再不易，這些事情總歸還是要做的，不然的話，等到將來真的緊迫起來再去做，那麻煩就真的大了。
“該怎麼辦呢？”
朱常洛不由得靠著龍椅上，仰頭看著殿頂的凋花，發著呆。
“要不實行輪兵制度？”
朱常洛靈光一閃，想到了後世軍區換防的桉例。
在後世，全國的軍區化為七大塊，這七大軍區的守軍並不是一直由固定的集團軍負責守衛的。而是，每年都會調動幾個師或幾個軍來回換防的。
並且，軍區的領頭人也是會定期調換的。為的就是防止這些軍隊和將軍們在一個地方時間了生出不該有心思。
這個法子在現代看著是挺正常的，但是，放在古代，卻不會那麼正常。
因為，現代的兵都是職業兵，他們不需要屯田種地，以耕戰的方式在地上和邊疆上守衛，他們只需要服從命令，按時訓練即刻。
但是，古代生產力低下，即便是大一統的強盛王朝也難以供養起大批的脫產職業兵，很多兵都還是當地招募，戰時做戰，閒時耕種的。
想把這樣長在土地裡兵換防到別的地方，那跟剜人家命根子有何區別？所以，在想古代實行輪兵制，難度還是很好的。
想要實行這樣的制度，第一步就需要士兵脫產成為職業兵。
但，大明在冊的衛所兵一共就有三百多萬，實際在伍的也有八十多萬。以現在朝廷的財力和生產力，一下子要養活八十萬張要張口吃飯的嘴，那難度實在不是一般的高，那是相當高！
還有就是這八十萬軍人的背後就是八十萬個家庭，這也是一個錯綜複雜的大問題。
所以，想實行輪兵制，從目前的狀況而言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過，像已經改制的薊鎮和昌平鎮以及山海關等近京師的幾處重鎮倒是有了那麼一絲機會。
這些地方的兵都是脫產兵，是可以進行輪兵制度。
所以，朱常洛要從這兩地想想法子，看看有沒有破局的可能。
“要不，先調一萬薊縣新兵協防宣、大？等到這種協防模式成熟之後，再利用替換總兵的模式，漸漸把宣、大兵制也改了？”
朱常洛不由開始這樣考慮起來，他要思考一下此事的可行性，若是，此事可行的話，倒可以一試。
收起思緒，朱常洛放空了一下大腦好好的休息了一下。接下來還有無數朝政要處理，所以，他也沒時間在一件事情上耗太久。
第二日，董其昌又來了。
這一次董其昌帶來了瓊林宴的方案，朱常洛大致的看了一遍，覺得沒有問題，直接就準了董其昌的瓊林宴方案。
朱常洛說道：“這份方案沒有問題，你照此辦理就是了。”
董其昌道：“臣遵旨。”
朱常洛道：“三日後，孤會準時出席。到時你就隨內閣首輔和軍機首席，隨孤坐在一起便是。”
董其昌聽到朱常洛如此恩寵的旨意，頓時大拜道：“臣謝殿下。”
朱常洛笑道：“好了，到時，孤也會宣佈對你的封賞，這次恩科你做的很好，孤很滿意。”
董其昌大喜道：“為殿下辦差，為朝廷辦事，這都是臣的分內之事，也是臣的榮幸，臣不敢求賞。”
朱常洛笑道：“那好，那孤不賞了。”
董其昌登時又愣住了，怎麼說不賞就不賞了呢？怎麼可以這樣？
等董其昌抬起頭看到朱常洛的滿眼笑意後，董其昌知道是自己緊張了。
董其昌再謙遜的拜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能有殿下的一句誇獎，臣就已經很滿足了。”
朱常洛實在是聽不得董其昌的肉麻言辭了，他擺擺手道：“好了好了，董先生先下去忙吧。孤這裡還有很多事情要辦，沒工夫留你閒聊了。”
董其昌聽到朱常洛這就話後，他更是大喜，這話說的隨意，但卻包含了別人達不到的恩寵。
有了這份恩寵，他以後的地位只會越來越穩固。
所以，董其昌開心極了。
董其昌也笑著拜道：“臣告退。”
但在董其昌要退出大殿的時候，董其昌又說了一句，“殿下，臣上疏給您請上徽號的摺子您怎麼沒回臣呢？”
朱常洛看著董其昌，意味深長道：“先生的好意，臣領受了。但自古還未有上徽號的皇太子，若孤上了徽號，可能會讓天下人恥笑的。故而孤亦不敢為天下先，所以就留中不發了。”
董其昌頓時領悟了朱常洛的意思。本來董其昌是想一個人佔了給皇太子上徽號的政治好處，現在看來好像是自己考慮不走了。
原來殿下是看重天下人的意思啊！有了這條指示，剩下的就好辦多了。
董其昌再拜道：“是臣孟浪，讓殿下難做了，臣有罪。”
朱常洛道：“這也不怪先生，這也是先生的一片忠心，孤能體會的。你好好辦差，好好做好禮部的事情，就算是報答孤了。”
董其昌道：“是，臣明白，臣告退。”
這次董其昌是真告退了。
離開了慈慶宮後的董其昌，他的腿就像是裝了馬達一樣，轉眼就到了軍機處的值房中。
進了軍機處值房後，董其昌看著首席軍機大臣沉思孝，又看著劉品如和李成梁。
董其昌對著沉思孝微微一拜，說道：“首席，兩位同僚。在下有一句話不吐不快。”
本來還有點走神的沉思孝聽到董其昌這麼鄭重其事的聲音後，頓時就回了神。
沉思孝看著董其昌問道：“玄宰這是怎麼了？有什麼話要說？”
劉品如和李成梁也都看向了董其昌。
這時候，董其昌也開始了他的表演。
董其昌道：“敢問諸位，皇太子殿下賢明否？”
沉思孝和劉品如，李成梁像是在關愛智障一樣看著董其昌，董其昌問出這樣的話，他是不是軍機大臣兼禮部尚書差事不想幹了？
居然敢這麼質疑皇太子？
沉思孝臉直接黑，“董部堂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時候沉思孝連董其昌的表字玄宰都不稱呼了，直接叫上董部堂了，顯然是要跟董其昌這個智障劃清界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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