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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歸隱雪竇寺

且說李儇看了李克用的奏章,要求朝廷懲治朱溫汴州縱火攻打沙陀軍一事,感到十分棘手,遂向群臣問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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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場的一大堆李唐文武官員,竟沒有一人出班獻策。

李儇焦躁不安,竟不顧帝王顏面,起座喊道:“大唐立國二百餘年,這些年寇難深重,聽朕旨意的官員越來越少,難道天要亡我大唐嗎?如今黃巢未除,大齊口號依然在各地傳遞。幾乎天天收到各地方鎮節度使奏章,稱所轄之境有賊寇活動。朕要御駕前往長安,可你們總是推三阻四,說什麼陝地賊寇沒有完全平滅,要再過些日子才能去長安大明宮。現在好了,朱全忠和李克用竟然鬧得水火不容!什麼全忠?我看就是不忠!什麼夠(克)用,我看就是沒用!”

宦官楊玄晦奏道:“陛下,黃巢之亂,歷時十年了。各地方鎮借徵剿之機,大力培植地方武裝,如今方鎮節度使們依仗其雄厚兵力,對朝廷的命令採取陽奉陰違的態度!這次朱溫、李克用之間發生爭鬥,我看就是這種情況的集中訊號!我看這次一定要快刀斬亂麻,派員調查事件爭相。如果朱溫的確如李克用奏章中所說,那朝廷一定要嚴懲朱溫才行!否則此例一開,日後其它方鎮肯定更加不聽朝廷的命令了!望陛下三思!”

李儇尖著嗓子叫道:“還三思個屁!朕想治理好這個國家,可忠臣良將有多少?各地諸侯都恨不得朕今天就死,明天他們好獨立管理自己的地盤,不再向朝廷繳納賦稅!現在黃巢之亂未平,不宜處罰大唐鎮將!朱溫朱全忠,你他媽的太不爭氣了!朕賜你‘全忠’的名,就是希望你對大唐忠心耿耿,想不到你小子對朕搞小動作,私自發兵攻打大唐的同盟軍,真是氣煞朕也!”

群臣已經習慣了李儇在朝堂上耍小孩子脾氣,就任由李儇喋喋不休講個不停。過了好久,李儇喊累了,一屁股跌坐在御座上,二眼微合,氣喘吁吁。

右僕射王徽見狀,嘆了口氣,出班奏道:“陛下,長安屢經戰亂,已經殘破不堪,需要修葺,估計要好幾個月才能恢復一點生機。臣願前往長安,督辦修葺宮殿之事。”

李儇聽了,急忙點頭:“王愛卿忠心事國,朕甚欣慰!朕急著要回長安處理國事,那就勞煩王愛卿先走一步,快把大明宮修整好,特別是馬球場,要重點進行修整!”

王徽心情沉重地叩頭,緩緩說道:“臣王徽遵旨!”

李儇接著說道:“修整大明宮一事已經安排好了,那追殺黃巢殘軍一事該如何處理?”

群臣大眼瞪小眼,都怕被李儇安排到上“剿賊”前線,搞得不好,把命丟了,那就不合算了,所以一個個緊抿著嘴,楞是不開口說話。

李儇嘆道:“唉,楊復光病逝了,他的弟弟楊復恭回老家藍田養病去了。現在朝堂之上,竟然沒有像楊氏兄弟那樣為國出力的大臣了。我的老祖宗啊,你為什麼留給朕這樣一個爛攤子?!朕年紀輕輕,就攤上了黃巢民變這樣的晦氣事!而且一鬧就是十年,到現在還沒有消停!朕再問一次,你們說說該如何追剿黃巢殘軍?你們如果不說,朕就統統罷免了你們,讓你們回老家種田去!看朕敢不敢做?!”

田令孜知道,群臣不敢啟奏,那是因為他沒有開口說話,這說明群臣不敢搶他的權,得看他田令孜的眼色行事。上次楊復恭和他在朝堂上爭辯,沒過幾天,就被他逼走成都,去老家“養病”去了。從那以後,田令孜兄弟在朝堂上達到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地步,在成都這個地方,田令孜兄弟竟然想當然地做起了皇帝夢!

田令孜趨前一步,鼓起魚眼說道:“陛下,既然沒人獻策,那老奴說幾句吧!我看王滿渡大戰後,黃巢賊寇元氣大傷,肯定要東竄齊魯休整。大唐參與進剿賊寇的方鎮裡,徐州的時溥一軍參加的戰鬥最少,目前徐州軍編制很滿,戰鬥力較強,我看這追剿黃巢殘軍的任務讓時溥擔任吧!”

李儇聽了,只得點了點頭:“田愛卿所言在理,那就趕快擬旨,命令時溥率領徐州軍,全力追剿黃巢賊寇,務必斬草除根!朕要親自看到黃巢的人頭!”

李唐感化節度使時溥接到李儇的詔書後,為了表示忠心,搶到平滅大齊軍的頭功,遂派其手下驍將李師銳,會同降將尚讓,領兵五萬,窮追大齊軍主力殘部,一直追殺到瑕丘,大齊軍糧草斷絕,戰力急劇下降,在唐軍的猛烈進攻下,全線崩潰。

激戰中,大齊徵西將軍黃思鄴陣亡,黃巢悲痛萬分。靳瓔因為在王滿渡大戰中失去左臂,此次突圍中雖然力戰,但難以脫困。黃巢見狀,揮舞棗陽槊,殺入垓心,將靳瓔一把抱到黃膘馬上,再挺槊與唐軍血戰,直透重圍。

但在後面的黑夜混戰中,黃巢坐騎黃膘馬因勞累過度,突然倒地而亡,黃巢、靳瓔雙雙落馬,唐兵追上,揮舞刀槍亂砍亂搠,黃巢為保護靳瓔不受傷害,奮威迎戰,在接連剌翻了幾十個唐兵後,右腿中了流箭,還被唐兵亂槍剌中數次,血流如注,昏厥了過去。

數百名唐兵再次向黃巢、靳瓔的突圍處包抄過來!

大齊皇帝黃巢危在旦夕!

突然,瑕丘戰陣東北角喊聲大震,一員小將揮舞雙錘,帶了一彪人馬,直殺入陣中,很快趕到了黃巢面前。

靳瓔定睛一看,原來是大齊虎牙將軍魯齊帶兵前來救駕,魯齊後面,大齊廣威將軍聞瑛提著一對子午鴛鴦劍,指揮著大齊援軍與唐軍展開生死格鬥。

李師銳見狀,拍馬舞槍,直取魯齊。魯齊使開八角紫金錘,上下翻飛,十幾錘下來,打得李師銳手忙腳亂,連連後退。

李師銳知道遇上了勁敵,遂大叫道:“來將何人?武藝如此高強!通上名來!”

魯齊吼道:“我乃大齊虎牙將軍魯齊也!擋我者死,讓我者生!”

李師銳聽罷,吃了一驚,尋思魯齊乃大齊武藝前幾名的悍將,這次與魯齊較量,必敗無疑。

李師銳在馬上拱了拱手,打起了哈哈:“原來是魯將軍啊,失敬失敬,師銳奉君命,不得不帶兵進攻貴軍,還望魯將軍海涵!我這就傳令收兵回營!”

魯齊冷冷答道:“李將軍,算你知趣,快收兵滾吧,下次再讓我碰到,我非砸爛了你腦殼不可!”

李師銳引兵暫退後,魯齊、聞瑛安排好警戒線,來到黃巢身邊,見黃巢雙目緊閉,人事不醒,魯齊、聞瑛痛哭失聲。

不一會兒,曹敏、林言、牛鋒、裘紅、黃英、簡霞等人來到黃巢身邊,靳瓔向曹敏等人哭訴了黃巢身負重傷的經過。

突然,靳瓔拔劍抹向自己脖頸!

曹敏猛地撲到靳瓔身邊,一把奪下靳瓔的寶劍,喝道:“瓔妹,你怎麼這樣傻?!保護好每個大齊將士的生命,是陛下應該做的事!陛下起兵十年來,一直關愛天下蒼生,尤其對大齊將士,那是格外珍視。今天陛下為了救你出陣而身負重傷,曹敏為陛下感到驕傲!你不要難過了,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想個妥善的法子讓陛下和大齊將士們度過難關!振作點!”

靳瓔倚在曹敏的懷裡,放聲痛哭:“都是我不好,因為斷了左臂,連累了陛下!”

曹敏輕輕拍著靳瓔的肩膀,勸慰道:“瓔妹,別想那麼多了,聽我的話!下面我們就研究一下如何跳出唐軍的包圍圈!”

眾將見曹敏鎮定自若,也就安定下來,都望著曹敏,聽她說話。

曹敏說道:“如今徐州軍就在我們附近轉悠,雖然不敢逼近,但也不想輕易放走我們這塊肥肉,因為李師銳不敢違拗時溥的命令。我估計還有三五天時間,其它幾路唐軍必然尾隨而至,屆時肯定要聯兵攻打咱們。我認為現在必須兵分二路,才能跳出唐軍的包圍圈!”

魯齊說道:“義母得到我軍主力兵敗王滿渡的訊息後,心急如焚,命我和聞瑛領兵一萬,前來救援。剛到瑕丘,正巧碰上了李師銳的人馬圍攻你們,我和聞瑛順勢殺入陣中,陛下才暫時脫離了危險。現在大敵當前,時間緊迫,我看不用多討論了。夫人說吧,我們就按你說的做

!”

曹敏點點頭:“小魯說得很好,那我就宣佈分兵突圍方案了!靳瓔前陣子向陛下和我講了柴存兄弟臨終遺言‘惟楚有材,退守江南’,我看現在就是實施柴存兄弟遺言的時侯了。牛鋒、魯齊、聞瑛、靳瓔帶兵保護陛下向南突圍,儘快渡過長江,到江南第四軍嶽靈飛處歇息一陣,待陛下養好傷後,再考慮下一步的行動方案;我、林言、裘紅、黃英、簡霞領兵前往兗州一帶補充休整,我部會儘快找到孫梅兵馬,合兵一處,選擇時機,渡江南下,與江南大齊軍會師,重振旗鼓,收復二京!”

諸將聽了,均無異議。

曹敏大聲說道:“既然大家沒有意見了,我命令:今晚子時開始行動!”

話分二頭,牛鋒、魯齊、聞瑛、靳瓔保護黃巢突出重圍後,一路向南,因黃巢傷勢過重,長江北岸唐軍活動頻繁,特別是幾個重要渡口,唐軍把守得相當嚴,牛鋒、魯齊等人一時無法率兵渡江南下。

牛鋒與魯齊等人經過密商,決定分散行動,以確保黃巢的人身安全。牛鋒、魯齊扮作客商,帶了二三十個大齊軍士將黃巢轉移到了洛陽一帶,借住在百姓家裡,因為那裡取糧相對便利。就這樣,牛鋒、魯齊一行在洛陽附近潛伏了下來。

一天傍晚,李唐洛陽府尹張全義下班後,拖著疲憊的身子向自己府中走去,剛進張府大門,就被一群手拿刀槍的綠林好漢模樣的人圍住,領頭的一個和尚模樣,手裡拎著一根鹿筋藤蛇棒。

和尚吩咐一名好漢將大門關上,並命令眾好漢將張全義“請”到客廳裡。

張妻就在客廳裡坐著,她身邊有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站著,威風凜凜。

張妻喊道:“相公,你可要救救咱們全家啊!你要統統答應好漢們的條件!”

張全義原是唐臣,後來降了大齊,做了大齊的吏部尚書兼水陸轉運使,後來大齊棄守長安,張全義又投降了李唐。此人機警圓滑,有“不倒翁”之稱。

張全義強作鎮定:“好漢,你們這是幹什麼?我只是一介文官,你們要綁票,選敝府應該沒有多少價值吧!”

和尚冷笑一聲:“幹什麼?你張全義這幾年幹了些什麼,你應該比我們清楚。你一會兒在李唐那裡任職,一會兒到大齊那裡掛職,現在又轉到了李唐那裡,你的花樣可真多啊!”

張全義連連打拱作揖:“好漢,有話好好說,好好說!蒼天在上,我張全義不管在哪邊工作,都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

和尚用手示意,讓張全義坐下。

張全義落座後,和尚說道:“正因為你張全義為人還算厚道,沒有整人打小報告的事,所以我們才找上門來的!”

張全義哆嗦著:“好漢,說吧,要我做什麼事?”

和尚微微一笑:“張剌史不必緊張,今天我們來找你,是有一事相求,還望你不要推辭!”

張全義小聲問道:“說吧,好漢!”

和尚突然收起笑容,一臉嚴肅:“張剌史,最近我有一個親戚,要到洛陽來治病,你不要打聽此人是誰,我們是誰,你只管確保我親戚的人身安全,替我嚴守這個秘密,除了我,你不能對任何人提起此人,明白了嗎?我就安排我親戚住在你的府中,這樣安全。等我親戚身體好了,我們會離開此地的,到時會有重謝!”

張全義聽了,倒吸了一口冷氣,心想我今天是吃錯了哪根蔥,倒黴透頂了,遇上這幫綠林漢子,只能認栽了。

和尚見張全義不說話,就提高了音量:“張剌史,你能不能辦到?!”

張妻瞪著張全義:“相公,快答應了吧,不就是讓好漢親戚吃一陣飯嗎?咱家有的是糧食,住的房間也很多!”

張全義聽了,只得撓著頭皮答道:“一切全聽好漢安排!全義照做就是了!”

數日後,和尚帶著他的“親戚”出現在張全義府中。

張全義打眼一瞧,可把他嚇壞了!這一驚非同小可!

原來和尚的親戚乃是大齊皇帝黃巢!

那麼這位和尚是誰呢?原來是黃巢師傅慧清禪師師弟慧明禪師的大徒弟虛雲。

慧清禪師雲遊四方,獲悉了黃巢兵敗王滿渡而身負重傷的訊息後,心急如焚,就來到少林寺,找到師弟慧明禪師,要他派虛雲火速前往齊魯一帶,救援黃巢脫險。

虛雲帶著一群少林俗家弟子艱苦尋訪,終於找到牛鋒、魯齊等人,大家經過認真分析,決定將黃巢轉移到洛陽一帶,在張全義府中住下。虛雲、牛鋒、魯齊等人之所以選擇張全義,是因為張全義此人貪生怕死,絕對不敢向李唐朝廷告密。

張全義此時大張著嘴,想叫黃巢一聲“陛下”,但他看到黃巢冷峻的目光時,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不,不能叫“陛下”,因為和尚事先說好,不準打聽和尚親戚身份的。

張全義強擠出一絲笑容:“客官辛苦了,請到廂房歇息,我都安排好了,管你們幾十號人吃住,那是一點問題也沒有的!”

黃巢此時躺在擔架上,側過頭,吃力地說道:“多謝張剌史的照顧!”

不久,張全義為了確保黃巢一行的安全,特意在洛陽城南的龍門山建了座南禪寺,安排黃巢一行住了進去。黃巢削髮為僧,法號為翠微禪師。

又隔了一些時日,黃巢已能拄著柺杖一瘸一拐地走路了,他與虛雲、牛鋒、魯齊等人經過密議,決定渡江南下,以明州為大齊政權復興基地,開展革命活動。

由於大齊第四軍嶽靈飛部、第五軍劉鶯部、第六軍魯景仁部在江南經營了多年,所以大齊在江南的革命力量相當強大,李唐江南各方鎮節度使採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做法,在給李唐朝廷的奏章上稱已經控制了匪患,請陛下放心云云。

黃巢一行先到了碴砑山一帶,見到了嶽靈飛後,方得知曹敏、孫梅已經合兵一處,轉兵浙閩,與劉鶯的第五軍勝利會師了。但林言、簡霞、沈雲翔為了掩護齊魯大齊軍南下,主動帶領一部分兵馬進入了狼虎谷一帶,結果被唐軍重兵圍攻。在此緊要關頭,黃巢的哥哥黃存因與黃巢長得很像,就挺身而出,擔當黃巢替身,拔劍自刎,林言含淚拿著黃存的頭顱前往唐營,騙取了唐將的信任。林言、沈雲翔趁機離開唐營,但被唐兵發現攔截,經力戰,林言、沈雲翔不幸遇難。簡霞和一些大齊軍民則被唐兵強行捆綁,關在軍營裡。

時溥得到俘獲黃巢人頭和其貴妃簡霞的訊息後,狂喜不止,連忙組織監護隊,將“黃巢頭顱”和簡霞一行押送到成都,向李儇邀功請賞。

此時,溫昭儀已經在成都病亡,李儇傷神不已,聽到黃巢頭顱和其妃子簡霞押送到成都來了,心情變得好一些了。

李儇下令將簡霞押進他的成都私宅裡,他要當面審問簡霞。

因為簡霞冷豔絕倫,李儇在長安時就對她想入非非了,他貴為大唐帝王,卻一直沒能征服簡霞的心靈和肉體。簡霞死活不從李儇,只在重大場合唱歌獻舞,李儇拿她實在沒有辦法,只得作罷,想等些時日,讓簡霞回心轉意。

誰知李儇的好夢不久破滅,大齊軍以雷霆萬鈞之勢殺進了長安,李儇倉惶出逃,沒有顧得上帶上簡霞。

簡霞見黃巢體貌雄壯,品行高尚,談吐不俗,就以身相許,做了黃巢的貴妃,一心愛著黃巢。

這一切,李儇全知道了,他恨簡霞不愛他,卻愛黃巢。

為了博得簡霞的芳心,李儇特意安排了一個房間,特批只有簡霞一人進來,和他單獨對話。

簡霞走進房間前,唐兵為她松了綁。簡霞因為先前二臂被綁多日,臂上勒出了許多血印,所以習慣性地轉動了幾下臂膀。她走進房間後,一眼就看到了李儇,正坐在一桌美餚前,向她微笑!

“簡美人,你來啦,多日不見,你可想死朕了!來,咱倆喝幾杯!”李儇主動打起了招呼。

簡霞冷笑一聲:“你是李唐的皇帝,我是大齊皇帝的貴妃,現在是李唐

的階下囚,你讓我坐下陪你喝酒,我能陪嗎?”

李儇漲紅著臉:“你,你怎麼這樣說話,簡美人,朕可是大唐國君,你過去已經犯了欺君之罪,就算砍你一百次頭也不算多!你可想好了,朕這次可是破例開恩接見你的,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只要你痛改前非,陪著朕過,朕就赦你無罪,明白了嗎?”

簡霞一口唾沫啐向李儇:“呸!無道無德的昏君,因為你的荒淫無道,害了多少天下百姓?!簡霞寧願站著受死,也不願坐著陪你說話聊天!”說完,簡霞猛地一掀桌子,將一桌美味佳餚潑了個滿地開花。緊接著,簡霞一掌摑向李儇,打得李儇“騰騰騰”倒退了好幾步,臉上頓時呈現出了紫青色。

李儇大怒:“賤人,給臉不要臉!來人呀,將此賤人押回牢房!明日午時,在大玄樓與其它賊寇俘虜一起,開刀問斬!”

第二天午時,成都大玄樓。

一群如狼似虎的唐兵押著簡霞等大齊被俘軍民來到大玄樓下。

李儇站在大玄樓上,以勝利者的口吻說道:“你們中間,有些人是顯貴人家的子女,世代接受國家的恩惠,為什麼要跟隨賊寇呀?”

簡霞大聲答道:“黃巢興義師,除暴安良,李唐有百萬軍隊,卻不能固守祖廟,流落到巴蜀一帶。今天你責備一個女子不能抗拒賊寇,那麼朝中的王公大臣將軍統帥們又怎麼說呢!”

李儇聽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下令唐兵將簡霞等人押赴集市,全部殺掉。人們爭著給黃巢的眾妾和大齊軍民送酒,其餘的人都昏昏沉沉地喝醉了,唯獨簡霞既不飲酒也不哭泣,到了處刑的時候,神態臉色肅穆坦然。

黃巢在碴砑山知道了簡霞慷慨赴死的訊息後,號哭數日,把眼睛也哭壞了。從此,黃巢的視力急劇下降,看東西開始模糊起來。

一日,黃巢喚來曹敏,拉著她的手附耳密語:“夫人,這些天我反覆思忖過了,我現在二眼視物不清,二腿行走不便,已經不能指揮千軍萬馬了,只能退到後臺,為大齊做些輔助工作。我決定將你和孫梅的兵馬轉移到浙西千里崗一帶,與大齊第五軍的劉鶯部會合,在浙閩地區發展武裝力量,尋機與李唐決戰。我本人則到明州雪竇山寺中隱姓埋名,了此殘生。我們黃家,也要儘量遷到明州一帶生活。”

曹敏哭問:“黃大哥,你為什麼要選擇明州雪竇山呢?”

黃巢捧著曹敏的臉,緩緩答道:“夫人,因為我的師傅慧清禪師在我起兵時,帶我到龍興寺裡給我念過四句偈語‘本性圓明無定規,隱伏韜略望落暉。一朝掃盡天下雪,兜攜殘菊賞落梅’,師傅要我在最緊急情況下按此偈語去做。我這些天反覆體味了這四句偈語,終於悟出了此中玄機。這四句中的四個字‘規、隱、雪、兜’,我理解為‘歸隱雪竇’,雪竇寺在明州,所以我必須到雪竇寺度過餘生!”

曹敏聽了,哭泣不止:“黃大哥,你這一去,我和雄兒、英兒怎麼辦啊?!還有孫梅夫人他們!大齊這麼多的將士們!”

黃巢勸慰道:“夫人不要傷懷,人生就是這樣的,有聚就有散。如今大齊主力雖遭重創,但江南依然有大齊的不少兵馬。我人雖在寺中,心依然在大齊軍中。我已經安排了大齊一些將士,扮成百姓模樣,監視各方鎮官軍動向。前不久,我就密令康世銘帶領大齊除奸軍將士,深入虎穴,除掉了大齊叛將尚讓!世銘完成任務後,安全地返回了江南。我會根據時局的變化,向大齊將帥們傳遞我的戰略部署的!你來見我時,扮成香客即可,這也不難。其實啊,我雖然到了雪竇寺,但不是真和尚,因為我的心一直在大齊政權的復興上!我相信夫人一定會理解我此舉的!會支援我的這個舉措的!”

曹敏聽了,方止住了哭聲。

不久,曹敏、虛雲、魯齊、聞瑛、康世銘、黃雄、黃英等人辭別了嶽靈飛,前往明州,開闢大齊明州根據地。

黃巢雖然在雪竇山上定居下來了,法號雪竇禪師,但依然和孫梅、曹敏、嶽靈飛、劉鶯、魯景仁等大齊將帥們保持著密切聯系,指導著大齊政權的復興工作。

由於李唐封建勢力的極其頑固和強大,黃巢領導的大齊王朝最終沒能推翻李唐的腐朽統治,但大齊英雄們驚天動地的壯舉,喚醒了越來越多的百姓加入到反唐的陣營裡。各地百姓此起彼伏的抗爭行動,加速了李唐王朝的滅亡。

十五年後,公元八九九年冬,唐武安軍節度使馬殷派部將李諒攻連州、郴州,殺害了大齊將領唐行旻、陳彥謙,進圍永州。城破後,大齊徵南將軍魯景仁不屈自殺,大齊政權最終被李唐軍血腥鎮壓下去。

雪竇禪師獲悉魯景仁壯烈犧牲的訊息後,二眼紅腫,獨自來到明州望春橋,佇足南望,在波翻浪湧的江邊喃喃自語:“記得當年草上飛,鐵衣著盡著僧衣。天津橋上無人識,獨倚欄幹看落暉。”

又過了十多年,雪竇禪師已經老態龍鍾,他堅持每天早上五點起床,習練少林氣功。一天,一位小沙彌來到雪竇禪師的蒲團前,驚喜地說:“老禪師,我今天帶給您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雪竇禪師手捻佛珠,閉目低語:“疾苦在身,宜善攝心,不為外境所搖,中心亦不起念。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小沙彌說道:“老禪師,朱阿三被他三兒子朱友圭給殺死啦!”

雪竇禪師聽了,面無表情,依然低語:“真如佛性,非是凡形,煩惱塵垢,本來無相,豈可將質礙水洗無為身。”言畢,不再開口說話。

公元九六零年,出身少林的趙匡胤發動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代周稱帝,建立宋朝,定都開封。在位期間,他加強中央集權,提倡文人政治,開創了中國的文治盛世。一天,宰相趙普進宮,謁見趙匡胤:“陛下,臣收到各地一些官員奏章,稱一些百姓自發為大齊皇帝黃巢修建廟宇,在大齊軍活動過的地方豎立標誌性建築,陛下認為此事該如何處理?”

趙匡胤答道:“朕幼時就很敬佩黃巢為人,長大後更加敬佩黃巢了。黃巢文武雙全,是華夏史上少有的大英雄,是為窮人打江山的領袖。如果否定黃巢,那就是否定朕!黃巢的廟宇不得拆除,大齊軍活動過的地方必須保護,以讓後人記住這段歷史。不過,這事就不要作為正式公文下發了,以密旨形式宣示各地官員執行,明白了嗎?”

趙普深施一禮,神態恭謹:“臣趙普遵旨!”

千百年過去了,真是彈指一揮間,關於黃巢,關於大齊,有太多的詩文和傳說,流傳了下來。選取後人的三首詞,作為《大齊英雄》的壓卷語:

詞一:圖王爭霸業,自古仗戈矛。英氣今何在?都成一古丘。

詞二: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樓頭,斷鴻聲裡,江南遊子,把吳鉤看了,闌干拍遍,無人會、登臨意。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搵英雄淚?

詞三:

江山縱橫

雲濤飛流

多少豪傑壯志未酬

天地之間

聚散一壺酒

大江東去浪淘盡

多少悲愁

天下英雄時勢造就

風雲人生為夢想奔走

笑看成敗

曲終人散後

高處寒意不是誰都能感受

劍膽琴心

天地永久

多少柔情欲說還休

楚河漢界

愛恨一江秋

大風起兮唱不盡

千古風流

天下英雄為誰所有

民心如水載舟亦覆舟

暮然回首

你不在左右

繁華過後才是寂寞的開頭

天下英雄

天下英雄

(全書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