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王室老祖
深邃的通道內，一行壁燈靜靜上懸，散發著微弱的白光。白光落下，深灰色的地面之上彷彿蒙了一層厚厚的霜雪，乍望一眼，便教人心中泛冷。
在通道的一頭，一道人影，面容肅起，目光微微下沉，緩步直行而來。
細細望去，這人，劍目飽滿，瞳內精光四射，穿著藍底金邊繡袍，一頭金色短髮，直落頸後，不是北水大帝沙斯曼又是何人？
這條通道極為漫長，沙斯曼行了約有一刻鍾的功夫，方才抵達盡頭，停下步來。
一扇白色石門，豎起在面前，攔住了前者的去路。
石門的質地看來很是普通，其上更無任何紋理雕飾，只在正中位置，深深嵌著一枚拳頭大小、藍光通透的菱形晶石。
衝著門上的晶石略掃過一眼，沙斯曼便是低下了目光，垂頭恭敬的道：“老祖，沙斯曼拜見。”
死一般寂靜的通道之中，頓時傳出少許迴音，良久，一道蒼老的、低沉的聲音，透過白石大門，傳入沙斯曼耳中。
“什麼事？”
“是有關於伊貝利家族的……”沙斯曼道：“不出老祖所料，藍迪爾果然已親來帝都求見。”
“藍迪爾麼？”那聲音輕聲自語一句，道：“這小子應該已經進入魔導師中層境界了吧？”
“是的，老祖”，沙斯曼道，“看起來，時間並不是很長。另外，與之同來的卡妙……也已臻至C級高階。”
“卡妙？”那聲音頓了頓，旋即恍然道：“如果我記得不錯，此人，應該是＇風雷劍修＇的唯一傳人吧？”
“是的，老祖，此人，不止是＇風雷劍修＇的隔代嫡傳，也是伊貝利家族＇藍湮護衛隊＇的護衛統領，對藍道夫父子二人頗為衷心，孫兒曾經幾次試圖拉攏，都被他給婉轉回絕了。”
“不識實務的人，留著也無甚用處”，那聲音低沉道，“沙斯曼，你既是北水的帝王，有些事，該斷則斷，不然，必受其亂。這道理，你該比任何人都懂。”
“孫兒明白”，沙斯曼神色一凜，道，“卡妙這兩年的進境，雖差強人意，但＇風雷劍修＇之名，不比尋常……一旦起事，由誰對付此人，孫兒尚需好好斟酌一番……”
“嗯，謹慎一點總是不錯的”，那聲音說著，沉寂下去片刻，方道：“帝都之內謠傳的來源，查清楚了嗎？”
“回稟老祖，已經查清楚了”，沙斯曼道，“是內務大臣，麥可斯公爵家族故意散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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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可斯的長子當年為藍道夫所殺，兩大家族一直視同水火，只是麥可斯頗有自知之明，知曉家底不足，故一直隱忍不發。”
“前段時間，伊貝利家族＇藍湮護衛隊＇的副隊長，又在洛蘭學院之內，重傷了麥可斯的最為疼愛的第三孫，這才有了近日的謠傳。”
那聲音又是一陣沉默，許久才問道：“那你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麥可斯家族雖算不上實力雄厚，到底也擁有三名B等級強者，一旦動起來，怕是頗為棘手……”
“而伊貝利家族，更是不容小覷……如今，藍迪爾親自上門來興師問罪，若不給他們一個交代，此事，必無法輕了……”
沙斯曼緩聲道：“兩害相衡取其輕，故孫兒想以＇縱容下屬垢陷王卿之罪＇，免去麥可斯的公爵爵位，降為侯爵，並取消爵位的世襲特權。不知老祖以為如何？”
“嗯，此法可行……”那聲音道：“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是，孫兒知道了”，沙斯曼諾諾道，“另外，孫兒已將藍迪爾與卡妙兩人暫時拖在帝都，不知該當如何處理，還請老祖明示……”
“什麼？你把他們留在了帝都？”那聲音明顯一慌，旋即喟嘆道：“沙斯曼，你真是糊塗啊！”
聞言，沙斯曼神色一變，忙道：“老祖，我……”
表面上，他讓藍迪爾兩人“在帝都暢玩一番”，實則，也是為了以防萬一，若是老祖真打算走那一步，那麼，只要控制住此二人，王室這邊就等於憑空增加了一半的勝算，以藍道夫的性子，是必不願犧牲獨子與愛將的。
按照道理，這做法，絕不可能有錯。可是，“老祖”的“糊塗”二字，顯然沒有誇獎的意思。沙斯曼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
“針對伊貝利家族的計劃，我們籌備了如此許久，還在乎區區幾年嗎？”
那聲音道：“前次之事，雖沒有留下什麼蛛絲馬跡，但洛蘭學院方面，藍墨的身邊，一下子就多出了兩名C級劍士，僅這一點，足以說明伊貝利家族已起了戒心，往後再要動手，怕是難上加難。”
沙斯曼急道：“不是還有＇影盟＇嗎？”
“＇影盟＇，哼……”那聲音冷笑：“沙斯曼，你以為自己真的瞭解＇影盟＇嗎？”
“＇影盟＇這趟水，深不可測……我都開始有些後悔與之合作了……”
沙斯曼不解：“老祖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你無需明白”，那聲音冷冷道，“你只要記住一點，不到迫不得已時，絕對休要再與＇影盟＇搭上任何關係……”
沙斯曼神色一凜：“是，老祖，孫兒記下了，那藍迪爾兩人……”
那聲音道：“即日宣佈對麥可斯家族的責罰，然後，令藍迪爾與卡妙速回水藍之都。”
“好，孫兒馬上就照辦。”
“嗯，你去吧，我也累了，這些天，若無萬分要緊的事，不要再來打擾我……”
“是，老祖，沙斯曼拜退。”
沙斯曼朝著白石門恭敬的掬了一躬，旋即轉過身子，一步踏開，就欲離去。
“慢！”
沉而有力的字音，筆直灌入耳中，沙斯曼的腳步，不由一頓。
會轉過身，沙斯曼再度垂下頭，恭敬道：“不知老祖還有什麼別的吩咐？”
“上次我跟你提的事情，考慮的如何了？”
沙斯曼眼角一跳：“老祖說的是冊立王儲之事？”
“不錯”，“老祖”道：“在修為方面，克倫撒塔雖遠不及奧迪修薩，但說到帝王權謀，奧迪修薩就要稍遜一籌了……”
“老祖所言甚是，修薩心性無為，只一門心思於修煉，對帝國諸事皆不甚上心，的確非是帝王材料，但……”
沙斯曼猶豫少許，續道：“修薩畢竟是長子，繼承帝位乃屬理所應當，若立克倫為儲，只怕會落人口舌……而且……”
“雷德蒙家族一直對修薩繼位極為支援，加上此次，為了穩住伊貝利家族，孫兒也已向藍迪爾提出聯姻一事……假若在此時出了紕漏，只怕……”
言及此處，沙斯曼停住話鋒，不再繼續說下去。
隔著白石門，“老祖”也是一陣漫長的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一聲輕嘆響起。
“沙斯曼，此事，你做的不錯”，“老祖”道，“此時，的確不是立王儲的時機……”
“我知道，在兩個兒子裡面，你最疼愛的是修薩，想把最好的都留給他……我又何嘗不是呢？”
“如果……我還有再多一點的時間，讓他承繼帝位又有何不可？可是………”
重重一聲嘆息，“老祖”道：“我們王室現在需要的，並不是和平年代的帝王啊……”
“若沒有足夠的野心，沒有對權位的熱忱，沒有將東西抓到手，無論好壞，死都不肯將之放棄的覺悟，那，又要如何應對周圍這些虎視眈眈的大家族？”
“北水帝國，現在名義上雖然是王室的，但你該知道，那也是我們魯魯修一族的先人，從別人手中奪來的，創業容易守業難，我絕不希望見到有朝一日，我們魯魯修一族重蹈覆轍……北水帝國，更不能敗在我們這一代的手中！”
“沙斯曼，你可能明白麼？”
沙斯曼道：“老祖苦心，孫兒望塵莫及……待料理完伊貝利家族之事，一切就按老祖的意思辦……”
“如此甚好，最後我再提醒你一句，近兩三年之內，別再動伊貝利家族，如果能夠小施恩惠，那自然最好。”
“是，孫兒自會把握好分寸”，沙斯曼沉聲道，“老祖大可放心，若無他事，孫兒便告退了。”
“好，你去吧。”
聞言，沙斯曼也不遲疑，再度轉身，邁開步子向著來時的方向回行而去。
“伊貝利家族……雷德蒙家族……影盟……”
空蕩蕩的密室內，一道枯瘦的人影，盤膝正坐在石床之上，喃喃自語間，目光不停的閃動著。
這位北水老祖，看來已有七八十歲之齡，頭髮花白，瘦骨璘珣，眼窩深深陷進眶內，瞳中也是黯淡無光。瞧他那身板，彷彿一陣風吹來都會隨時倒下一樣。
更有一絲絲若有似無的黑氣，瀰漫在其眉心，久久不見散去。
實在很難想象，名聲遠播的王室老祖，至少已兩百歲以上高齡的S級老怪，其本尊，竟會是這樣一副行將就木、垂垂欲死的糟老頭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