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謙陌回到獨院書房。
他先將羊皮紙鋪平在書桌上，又從身後的書櫃側格取出一瓶清酒。
這時。
書房的門被敲響了。
“少爺。”門外可靈怯生生地喚了聲。
“嗯。”
聽到蘇謙陌的回應，可靈便推門而入。
“少爺是要奴婢服侍沐浴嗎？奴婢去準備浴湯。”
蘇謙陌靜靜地看著可靈一言不發。
漸漸地，可靈心裡有些發毛起來，惡少他到底什麼意思？
空氣地安靜地可怕，可靈感覺自己的雙腿逐漸有些發軟起來。
終於。
蘇謙陌開口了。
“不急，你先去端一個火盆進來。”
“是。”可靈趕緊離開，剛才惡少的眼神太過平靜了，可她感覺比他平時發怒的樣子還要可怕。
出來書房後，可靈抬頭看了眼蒼穹上的皎月不禁苦澀地抿了抿嘴。
她今年剛剛十五歲，可自從有記憶以來，她從來都沒有為自己而活過。
很小的時候，她便被父母賣給了大戶人家，只是她那會兒並不知道那個龐大的宅子叫皇宮。
後來她記事了，因容貌精緻出靈被分到一個明眸皓齒地小公主身邊做陪讀侍女。
記憶裡，那個小公主笑起來很好看，雙頰會浮現出兩枚可愛的小梨渦。
不過，她只陪讀了半年便被一個老嬤嬤帶來了蘇府服侍蘇謙陌。
初見蘇謙陌，可靈其實對這個只比她大一歲的漂亮小少爺很有好感。
只是後來小小年紀的蘇謙陌便經常讓護衛毒打府上那些待她很好的侍女大姐姐們。
從此在可靈的眼裡，蘇謙陌要比她從老嬤嬤講過的故事裡最壞的壞人都要壞。
她一面厭惡蘇謙陌，一面又心驚膽戰地跟另外一個侍女小姐姐服侍著他。
直到某一天夜晚，可靈的肚子突然疼痛的厲害，她的哭聲吸引來了隔壁房間的老嬤嬤。
老嬤嬤那晚向可靈坦白，藥是她下的，這是一種慢性毒藥，她已經餵養了可靈六年之久，如果不想繼續痛苦就老老實實聽話。
可靈記得很清楚，那一年那一晚她十一歲，蘇謙陌十二歲。
於是，可靈便知道了自己今後活在蘇府的唯一使命，就是幫皇宮某位大人物收集蘇謙陌的情報。
又過兩年，老嬤嬤離世了，她代替了老嬤嬤成為皇宮那位大人物佈置在蘇府裡收集蘇謙陌情報的暗子。
這兩年來，可靈對蘇謙陌的惡行漸漸熟視無睹，她發覺自己已經麻木了，似乎這個惡少根本就不懂得人都是肉長成的。
記憶裡，那個模樣清秀的侍女小姐姐，是跟她一起服侍惡少長大的。
可某天可靈因為肚子疼被允許回屋子休息。
待第二日可靈再次見到那個小姐姐，她已經被惡少的護衛們打到不成人樣，渾身骨頭全碎然後滿身血跡地扔出蘇府。
垃圾堆裡的小姐姐就連呼吸都在吐血，顯然時日無多。
可靈哭著用自己存下來的銀兩託人幫她安排好後事……
從那天起，蘇謙陌在可靈心裡已經徹底化身了惡魔，她無比嫉恨他，恨不得他去死，可惜她什麼也不敢做。
因為皇宮那位大人物有可靈的把柄，他們用她的家人威脅她，可靈見過她的弟弟和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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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爛漫的他們臉上時刻洋溢的那抹笑意觸動了她早已塵封的心絃。
思索之際，一滴又一滴地晶瑩從她的臉蛋滑落，然後順著她精緻的下巴低落在火盆裡剛剛被點燃的碳火上，發出‘滋’、‘滋’、‘滋’的聲響。
可靈終於沒忍住狠狠咬破了嘴唇，她內心大聲呼喊起來:
為什麼！
我不過是個賤命的小丫鬟，為什麼要逼我侍奉那個惡少，為什麼沒人殺了他替天行道！
如果可以，可靈何嘗不願意離開蘇府，即便被賣去春雪樓也比留在惡少身邊強。
可惜她不能，那位皇宮裡的大人物告訴她，她今生的使命就是留在蘇謙陌身邊監視他的一切。
她若暴露或者死，她的家人都要給她陪葬。
可靈恨賣掉她的父母，恨皇宮那個大人物，更恨蘇謙陌這個惡少。
但在她小小的心靈中，唯一的羈絆就是那一對容貌相識的雙胞胎弟弟和妹妹。
聽那個大人物說她的妹妹已經跟人定親了，是皇都外城某個員外家的兒子，就在今年冬月出嫁，好想看妹妹結婚生子啊…
……
當蘇謙陌用清酒第五次塗抹在羊皮紙上的時候，可靈終於回來了。
“少爺。”
蘇謙陌詫異地抬頭看向她。
只見其嘴唇微微泛白隱有血跡，眼睫毛微微顫抖，在夜明珠的照射下，周圍似乎還有一圈紅暈。
“少爺，您要的火盆，奴婢放哪呢？”可靈低垂著眼眸，白淨的小手端著火盆。
“放這裡吧。”蘇謙陌拍了拍書桌的左上角。
“為什麼哭？”他突然問了句。
可靈解釋起來，“奴婢沒有哭，是點燃碳火的時候被煙燻紅了眼。”
蘇謙陌不再說話，他只是一時起意好奇而已，對於背叛自己的人他從來不會心慈手軟。
在可靈的注視下，蘇謙陌開始第六遍用清酒塗抹羊皮紙。
可靈認出了這張羊皮紙，就是下午大夫人拿來反覆閱讀那張軍神寫來的家書。
她根本看不懂這個惡少在搞什麼花樣，她只想儘快服侍完惡少沐浴然後返回自己的小床孤寂地躺好。
第十遍結束後，蘇謙陌不再塗抹，而是拿起放在一旁的墨汁灑在羊皮紙上，原本的字跡被覆蓋，羊皮紙變成了黑色。
緊接著，他雙手撐起羊皮紙放在火盆上。
隨著滋滋的聲響蔓延，墨汁開始揮發。
在可靈驚訝的目光下，羊皮紙的表面發生了變化，一行行她從未見過也不認識的字跡出現了。
看到這裡，可靈驚慌地抬頭凝視著蘇謙陌。
夜明珠清晰地照亮了惡少俊美的臉龐，但可靈卻愈發覺得惶恐起來。
今夜他敢將如此秘密告訴自己，恐怕她已經見不到明天升起的朝陽了。
“撲通！”
可靈跪在了地上，她的雙肩顫抖臉色煞白。
“少爺，奴婢什麼也沒有看到，求求你不要殺我！”
她還沒見到妹妹嫁人，弟弟娶妻，她現在還不想死啊。
蘇謙陌俯視著她澹漠道:“本少果然小看了你，怪不得能在蘇府隱藏這麼多年，你的確要比其他人聰明！”
……
PS場外話:關於可靈這樣的人設，以及被父母賣了還關心她的弟弟妹妹這件事。
其實無論是電視裡，還是現實中，這樣的可憐人並不缺少，她出生或許沒有得到過愛，但卻沒有變壞，反而願意把自己的愛分享給別人。
每次看到這種人我的心情都有些五味雜陳，或許更多的是心酸和同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