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黑瀾之夔
一個微弱到幾乎難以察覺的聲音傳了出來。
“我……我在這裡。”
紫衣越過像個猩猩般的野人，飛快的掠入了山洞之中，卻又猛地站住了，看著乾草上的灰黑色物體發呆。
那團看不清五官一片模糊的物體動了動，低低的悶哼了一聲，似乎觸動了傷勢。
“你……你是蘇永？”
蘇永沒法活動更多，只能艱難的斷斷續續吐出幾個字，不過還是隱約聽到了嘆息之意：“哎……女人比較喜歡帥哥，因為她們都是色狼；男人喜歡……喜歡美女，是因為審……審美。”
“呸。”紫衣又哭又笑的嬌叱道：“你這人……都這個樣子了還要作怪。”聽到這句話，她終於知道了那就是蘇永。除了那個傢伙，誰還會有心思開這樣的玩笑。
她幽幽一嘆道：“你活下來就好了，難道你……會以為我是……那種人？”色狼兩個字她畢竟難以說出。她緩緩走過去，坐在乾草上，用顫抖的小手輕輕撫摸蘇永焦黑而粗糙的臉頰。
蘇永還在艱難的喘氣，那個滿頭鋼針毛髮的人忽然道：“他未必能活得下來。”
紫衣伏在蘇永身前的身子微微轉了過來，此時她也知道是這個野人救了他，早已放下臉上的敵意，只是不解的看著。
毛毛人點燃了火堆，一張臉都隱藏在毛髮中看不清表情，卻搖了搖頭：“我檢視過他的傷勢，他不但表皮的肌膚都給燒壞，連內臟也受了重大的損傷，幸而心臟沒被波及，是以還能勉強跳動，但如果其他器官及肌膚再無生機，也支援不了多久。”
“他……不是好起來了嗎？”紫衣的聲音顫抖起來。
毛毛人搖了搖頭：“他跌落時，體表肌膚已經被燒得七七八八，那時候身軀本已頻臨崩潰邊緣，全然沒有了抵抗力。幸而他跌落深潭，熱力被潭水化去，但全無抵抗力的肌膚又被吸入了無數寒氣……我用火來烤他，就是為了逼出寒氣，反覆這麼多天，寒氣是逼出來了，心臟能跳動了，但肌膚冷熱交迫這麼多次再也無用了，恐怕過不了幾天就會腐爛……如果他靈魂足夠強大，也許能成為一名假仙。”
假仙？紫衣想起失落高地那些毫無意識只懂盲目攻擊生物的東西來，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這位……你有辦法救他麼？”
毛毛人搖了搖頭：“我這些天還探察過，他不只是體表受到了損傷，連內臟也受過了極大傷害，這不是第一次被燒了……他似乎是給自己的力量反噬而**過……”
紫衣驚訝的點頭道：“他全力發動時，身體會冒出火苗來。”
“是了，”毛毛人一擊掌：“我聽說每個人都有極限，極限就是引發全身氣血沸騰造成全力的一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蘇永終於艱難的回過了一口氣，他臉龐無法轉動，卻把眼睛轉了過來，死死的盯著毛毛人。
“你……你是誰？怎……怎會懂得這些？”
毛毛人看著他嘆了口氣，忽然伸出雙手拉平了額上的毛髮，露出了鼻樑上靠近額頂的一隻眼睛來，倒把蘇永與紫衣都嚇了一跳。
“我是三目人，是齊月星這裡最古老的種族了。”毛毛人嘴巴咧開，不過那毛髮太過濃密，也不知是否在笑：“星淵之上應該已經沒有我們這種人了，我們三目人全都被創世神扔下了星淵，也不知是否只有我活了下來……不過我知道我們與尖耳朵共同繁衍的後人，雖然沒有在額上長出第三只眼睛，卻依然有著一種特殊的技能，就是能看到一些外來人看不到的東西。”
毛毛人的眼睛露出異樣的神采來：“我們三目人都是天生的醫者，能夠準確判斷一個武者的修為，對筋絡、血脈之學更有著深厚的知識。要說對於內外傷的醫治，整個臨界都沒人能夠比得上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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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世神……為什麼要扔你們下來？”蘇永輕輕咳了一聲，低聲問道。
“我們這些醫者違背了他的規則……”毛毛人忽然停了下來，語聲中帶了一點淒涼出來：“如果你們能帶我離開星淵，我就告訴你。”
“他……他還能醫治麼？”紫衣急切的問道。這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毛毛人盯著蘇永看了很久，搖了搖頭：“他能活下來因為他是真仙，軀體的承受能力非常強，這種等級已經非常罕見了……但這次寒暑交集，他的肌膚、內臟都已損壞，慢慢腐爛是必然的了。一旦這些爛去，即便心臟完好，也是儲存不了軀體了。能成為假仙已是個最好的選擇。”
蘇永痛苦的嘆了口氣：“假仙……你還是殺了我吧，這樣乾脆點。”
他可不想做一個沒有意識的行屍走肉。
“真的沒有法子了？”
忽然洞口傳來了一個沉重的聲音。
這樣的聲音當然不是紫衣發出，也不是毛毛人的自言自語。
火光一閃，魔龍雪蟒走了進來。這堆火點亮之後，洞口並沒有被擋住，讓他尋到了。
毛毛人吃了一驚，以他能看穿武者的本事，當然明白這個來客的可怕。他沒想到這個叫做蘇永的傢伙，每個朋友都是如此可怕。他顫抖了一下，咬牙點了點頭。
“他心臟能跳動，全身肌肉與相關器官五天內會逐漸腐爛化開，再也無法保留軀體。”
蘇永用盡全身力氣吼道：“我不要做假仙。”但聲音像是蚊子叫一般微弱。
雪蟒盯著三目人的眼睛看了半晌，緩步走到蘇永身前，手裡紫芒一閃，那把血刀已擺在蘇永身側。
“你的刀，我帶回來了。”
蘇永勉強牽動嘴角笑了一下，嘶啞著低聲道：“好……你們就用……這把刀，殺了我吧。”
紫衣抽噎了起來。她現在才知道，看到屍體還不算可怕，看著一個人無助的等死，自己卻無能為力，才是最可悲的。那種心酸會令人頃刻就瘋掉。
但蘇永依然鎮定，臉上痛苦的抽搐著，想要勉強浮起笑意。他手指微微動了動，碰到了紫衣的小手。
紫衣忽然很害怕的退開了一側，拼命的搖著頭，梨花帶雨的俏臉痛苦的扭曲了起來。
蘇永嘆了口氣，指尖慢慢移動，觸到了魔龍雪蟒。
“殺了我，用我的刀。”他艱難的道。
雪蟒起身走開，沉默的看著洞口，洞口的白霧被大風刮了進來，呼啦啦的扯著火堆的火苗，不大的火堆眼看就要熄滅。
魔龍顫抖了一下，沉聲道：“我們龍族只殺敵人，不殺朋友。”
“龍族？”三目人忽然愣了愣，轉頭看著他頭上一雙珊瑚角，驚訝的問道：“你是龍族？”
雪蟒點了點頭。
三目人眼裡發出了亮光：“你知道龍族在齊月星也有分支嗎？”
“那又如何？”雪蟒此刻沒有心思去探討這個問題。
“在齊月星的西邊，有個黑瀾海，海里生活著叫做‘夔’的獨角神獸，聽說就是龍族的分支。”
“那又如何？”雪蟒重複著這句話。
“如果你能找夔取到‘夔肝油’，他的身軀就能保住了。”三目人兩眼發光的道：“夔肝油可以重新煥發軀體的生命，但必須在未完全腐爛之前。”
“你說什麼？”雪蟒與紫衣同時衝過來用雙手抓住了他：“真的？”
“當然，”三目人被他們的力氣抓的生痛，卻不敢反抗：“你雖然是龍族……但每條夔只有一點夔肝油，恐怕他們不會給你……因為要拿到一滴，他們就得死去一條夔。”
“只有一滴？”雪蟒一驚：“巨大的軀體肝臟也不會小，怎麼會只有一滴？”
三目人嘆了口氣：“其實是夔心油，那個肝，是心肝。”
雪蟒鬆開了手，沉聲道：“那要多少滴才夠？”
三目人看了看蘇永，低聲道：“二十條夔總該夠了……”
“好。”話音剛落，雪蟒突然不見了，伴隨他不見的還有山洞裡的一個陶罐。
“別忘了，你只有五天時間。”三目人跑到山洞口大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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