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雨薇認為王國華傲慢，那是一種優勢心裡在作怪。實際上王國華只不過表現的跟尋常一樣，既不卑也不亢。即便是面對省委書記許南下，王國華也就是這樣了，至於說緊張那是要竭力遮掩的。孟雨薇也不夠讓王國華緊張的份，即便是林靜也達不到這個層次。這就是一個眼界的問題了，好比在京城裡呆長的官員，跟著的都是部長級的領導，下來之後能把一個廳級幹部放眼裡麼？即便是一個小小的辦事員，也未必覺得某廳有多了不得。
所以林靜說孟雨薇格局不夠，那是比較客氣的說法。但是又肯定她對領導的維護，只不過想提醒一下孟雨薇態度的問題。下面的人傲慢一點一就算了，上面下派來的幹部，誰知道他背後站著哪個領導呢？
王國華保持著微笑的表情進來，很自然的坐下，手裡的煙是沒抽了。孟雨薇回到伏案工作的狀態，王國華安靜的坐在那裡，臉上看不出任何的異常。
時間在悄悄的溜走，一個半小時過去，期間孟雨薇多次拿眼角的餘光掃視王國華，看見的結果都讓她失望了。王國華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裡頭是故意的，手裡拿著一張不知道是啥時候的報紙，看的津津有味的。年輕高位，理當氣盛，但是孟雨薇感覺不到一點來自王國華方面的不滿。一切似乎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這份養氣的功夫當真是了得。
孟雨薇注意道王國華手指被燻黃的地方，這是標準的老煙槍的痕跡，一個多少小時不抽菸居然也能一點反應都沒有。孟雨薇站了起來，悄悄的進了裡屋，覺得這麼下去沒啥必要。
林靜只是瞅了進來的孟雨薇一眼便笑道：“繃不住了？吃癟了？要不，再替你繃一會？”
孟雨薇被說的有點不好意思的，臉上泛起一點紅潤，上前低聲道：“四平八穩的，還真坐得住。一看就是個老機關！”
“拉倒，人家這是家學淵源，不是你能搞的懂的。”林靜自身就是那種家庭出身，很明白一旦某個年輕人顯露出這方面的才具是會被重點培養的。坐得住首先就是一種培養出來的素質。
“那我讓他進來？”孟雨薇算是服氣了，低聲笑著問。林靜淡淡的點點頭，孟雨薇出來看見王國華猶自捧著報紙認真閱讀的樣子，低聲道：“王縣長，林書記請你進去。”
王國華聽到請字的時候，有點意外，看了看孟雨薇道：“啊，知道了。”說著放下報紙，站起身先整了整衣裳，這才邁步進裡間。這個整衣裳的小細節，孟雨薇看的很清楚，目光中露出一副思索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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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王國華，林靜瞭解的不多，畢竟不是一個層面上的人。當然這並不妨礙林靜對王國華的態度，不管你是誰的晚輩，現在都是我的下屬。
親眼看見王國華的時候，林靜並沒有驚訝於他的年輕，只是嫉妒了一下。王國華是怎麼來的北溝市，林靜並非一無所知，昨天王國華先去見過嚴友光，林靜也是知道的。王國華在兩水市做出的成績，林靜也是知道的。
“林書記好！”王國華進來之後的先問好，顯得對市委書記足夠的尊重，卻有不覺諂媚。
林靜最為一個強勢的市委書記，對於王國華可謂感官良好，但正是這種良好的感官，讓她對王國華生出了相當的敵意。市委書記和市長之間的矛盾屬於不可調和的，兩人搭班子，說是各管一攤，實際上書記的許可權要壓市長一頭。嚴友光作為毫無根基的外來者，帶來了這麼一個年輕能幹的下屬，林靜自然是希望王國華在方欄縣無所作為。反過來鑑於方欄縣的實際情況，林靜覺得自己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估計這小子去了也夠他喝一壺的。
“坐吧！”看著王國華本分的作態，林靜暗暗琢磨一番，淡淡道：“沒想到國華同志如此年輕，既然是省委下派的幹部，能力是沒問題的。我希望你到地方上，能夠團結好同志，把方欄縣的工作搞上去。工作上有困難，可以隨時來找我。”一番套話，林靜說完了就低頭看檔案，王國華自然曉得要離開了，站起身道：“那就不打擾林書記的工作了。”
王國華退了出來，孟雨薇出人預料的笑著送到門口，回頭進了裡間笑道：“人走了。”
林靜剛才的話裡是埋下伏筆的，就看王國華會不會做了。如果能把這個年輕人爭取過來，林靜不會介意把這個年輕人扶上位。以王國華的背景加上林靜伸手，想上位在林靜看來還真不是什麼難事，兩年的功夫而已。
“注意一下秦時月那邊有什麼動靜！”林靜交代一句，把頭低下了。孟雨薇看著這個年過四十依舊風采照人的領導，小心的應了一句退了出去。
方欄縣距離白溝市也就是五十宮裡的樣子，驅車一個小時就到。華林剛才選擇了離開，那是避嫌，這一次則是很熱情的請王國華上車。來到方欄縣邊界上，一隊迎接的官員早就等在這裡。
站在人群最後一個不顯眼的位置上，孫道累面無表情的看著桑塔納和一輛金杯車停下，然後一群官員迎上去。孫道累很清楚這些人是衝著華林去的，孫長青跟市委組織部關係一般，那是有淵源的。組織部長杜華跟孫長青之間的矛盾是早年間結下的，正是因為如此，孫長青省黨校學習回來，從縣長變成縣委書記之後就再難寸進。即便是換了一個市委書記林靜，這個局面也沒有任何改變。孫道累很清楚，自家的老爹被打上了前任市委書記雷光的深刻烙印，經過兩年的艱難運作，結果只是秦時月得了好處，孫長青的位置坐的穩當了一點。至於前任市委書記雷光，現在省政協幹一個顧問，本身顧問就是顧而不問了，還是政協的顧問。基本上是沒少指望了。
兩年的時間過去，隨著新來的市委書記漸漸的強勢，組織部長杜華還兼著黨群副書記，孫道累心知自己老子的前途估計就在縣委書記這道坎上停止了，除非局面發生巨變。也正是因為如此，方欄縣這些想進步的官員，才對華林的到來如此熱情。華林是老常委了，對於人事問題的發言權還是有相當的力度，他的話杜華能聽的進去。不求跟華林結好，至少將來不要給自己設置障礙，大致這就是這些官員的心態。其中最明顯的，就是縣長朱立國。縣長朱立國在方欄縣的處境最為尷尬，作為市政府的一把手，不能發號司令的痛苦是每一個一把手都不能忍受的事實，所以朱立國心思最活躍，他的目的是想調走，換一個地方。繼續留下，就只能給孫長青做應聲蟲，或者說是不是傀儡的傀儡。
作為縣長，方欄縣的問題他多少知道一些，但是他卻無能為力。遠的不說，就拿一干副縣長們來說，哪一個不是被孫道累上手段給綁住了？對了，女性副市長成悅是個例外。但她不過是排名最末的副縣長，人微言輕的根本翻不起什麼浪花來，再說了，成悅也是外來的幹部，在本地也沒什麼影響。
年輕的副書記兼常務副縣長王國華第二個從車上下來時，朱立國的眼睛猛烈地的收縮了一下瞳孔。官場上沒秘密，早聽說王國華很年輕，但是沒想到年輕成這樣。
這裡頭唯一不是很吃驚的，大致就是站在遠端的孫道累，你別看他沒讀過多少書，但很多東西都是天生的。不然孫長青也不會對兒子言聽計從的。看見王國華的瞬間，孫道累就立刻否決了原先一些計劃。張光明那個胖子帶回來的訊息，實在是不足取信，看見的都是皮毛。什麼祖宗八輩的農民，放你媽的屁。
孫道累悄悄的轉身上了車，趁著人群遮擋的時候，車子悄悄的開走了。王國華正在跟前來迎接的朱立國握手時，第六感帶著往車子開動的方向看了一下。一輛黑色的寶馬，獨自離開的時候，王國華深深的記住了這輛車子。
道路邊迎接的主角是華林，到了縣委大院，縣委書記孫長青稱病在家，主角自然換成了縣長朱立國。發表了一番歡迎詞之後，朱立國對眾人道：“下面請新來的王國華同志講兩句。”
王國華接過話筒時沉吟了一番，隨即大聲道：“說真的，我不太會講話。”下面微微騷動，一陣輕笑，很少有官員用這樣的開場白，倒像是跟大家閒聊。這個開場白，很自然的降低了一些人對王國華的看法。當官的不會講話，你當什麼官？
接下來王國華又道：“我是來做事的，所以我會做好分內事。謝謝大家！”
接下來這句話，就讓一些人面露沉思了。王國華見目的達到，笑著推開話筒，平靜的坐在那裡。
“來做事的？還做好分內的事情？”十分鐘後，躺在靠椅上的孫長青就知道了王國華簡短的令人髮指的講話內容，眯著眼睛看著坐在對面的兒子，孫長青也不說話了。如果說林靜的話埋下了伏筆，王國華在大會上的講話，又何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