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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解元研墨

張文不曾想到“何足道”這般陰損,好言奉承,竟然是為了讓自己給他研墨!

眼望房遺愛,張文嘴角連連抽搐,臉上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則是溫怒、怨恨。

“何足道,陰險小人!怎能如此欺辱與我!”

心底問候過“何足道”祖上後,愛惜臉面的張文,頓時如陷泥潭,剛剛他被房遺愛引誘著說下大話,此刻如果斷然拒絕,恐怕在試子圈中僅存的威望,也會隨之消散吧?

見張文表情作難,房遺愛輕笑一聲,拱手恭謙的問道:“張年兄,莫非不願出手相助?”

說完,房遺愛環顧四周,舉止含義不言而喻。

之前張文面對房遺愛的求助,擺出了一副義薄雲天的架勢,這一幕在場眾人全都看在眼裡,雖然知道這是“何足道”故意捉弄,但秉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思,試子們卻無一人開口為張文說話。

見房遺愛連連逼迫,心胸狹隘的張文終於自嘗惡果,站在原地拒絕也不是,應下也不是,處境極為窘迫,“這個。。。”

就在張文思想著如何不失顏面,又能委婉拒絕房遺愛的請求時,二樓中忽的響起了一聲催促。

“我說張解元,解元郎!快著些吧,大家還等著看何榜首的墨寶呢!”

出言之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那位自作聰明,將何足道題詩一事傳揚出去的國子監的豬隊友,不過這次他的頭銜已經成功摘下,總算幫了房遺愛一個正忙。

一經催促,試子們愛詩的心思頓時被勾了上來,紛紛出言催促張文,只等著觀看房遺愛接下來的詩句。

“何榜首每品一盞酒,便寫下一首詩詞。眼下酒盤中還剩五盞水酒,張解元還是快快研墨吧!”

“是啊,才華靈思稍縱即逝,千萬莫要耽誤了何榜首的才思啊!”

“張解元,想你也是飽受我輩推崇的試子文人,怎地氣量如此狹小?”

聽聞眾人的埋怨聲,張文心急如焚,無奈之下,只得點頭應下了房遺愛的請求。

吃癟應下房遺愛的刁難請求後,張文自覺在眾人面前失了臉面,轉而效仿房遺愛之前在雅間舉例三國人物的舉動,胡亂挑了一樁先賢事蹟,大聲宣揚了起來,“好,如此在下便為榜首研墨。想古來有周文王駕車訪姜尚,今日我研墨又有何不可?”

聽聞張文的言語,杜如晦、謝仲舉眉頭皆皺,而房遺愛卻暗自冷笑了幾聲。

等待眾人回過味來,五鳳樓中盡是噓聲一片,看向張文的目光,大多流露出的都是鄙夷、費解的神色。

“你自比周文王?你在開玩笑嗎?”

“他竟然自比周文王!周文王是什麼人,你是什麼人!夜郎自大,真真夜郎自大!”

“文王與姜尚乃是君臣關係,你與何榜首本是同輩中人,這個比喻委實不恰當,不恰當的很啊!”

張文不曾想到,他這一句找場子的話兒,竟然引起了眾怒,情急之下,連忙轉移話題,高聲呼喚起了小二取來墨條。

過了片刻,小二手持白綢、墨條穿入人群,經過一番激烈的周旋,這才成功抵達了房遺愛身前。

將白綢遞給同行夥計,小二笑眯眯的將墨條交到了張文手上。

看著手中黑乎乎的墨條,張文生吞了房遺愛的心思都有,強忍著心中不忿,肚腩道:“何榜首,請吧。”

二人齊步來到二樓正中央,小二殷勤的端起筆墨紙硯,遞到張文面前,但等著這位解元郎研墨。

環顧四周,見眾人的視線都對準自己,張文無聲碎嘴幾句,接著拿起水盂,朝硯臺中滴了幾滴清水。

古代因為儲存不便,大多都是用墨條加水研製成墨汁,因為墨條質地堅硬,將其研磨成同等大小的細微墨粉,極為費功夫,不但要保證速度均衡,還得留意手勁輕重,若是換做普通百姓還真研不出上好的墨汁來。

不過張文常年坐於書齋,研墨對於他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只不過礙於心中不忿,研磨起來難免會有些懈怠。

見房遺愛迫使解元研磨,杜如晦苦笑一聲,心中更加堅定了說教房遺愛的心思。

而一眾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文人,見張文果然動手研磨,不禁紛紛議論了起來。

“榜首題詩,解元研墨,想來傳揚出去不失為一樁佳話啊!”

“何榜首今日嘗酒題詩,一盞酒一首詩,其才華當今天下無人能與其比肩也!”

“我看榜首喝的面帶醉意,莫非這飲酒也能激發靈感不成?”

眾人嘟囔間,張文已經研好了墨,放下墨條,張文吹了吹指尖上的墨粉,眸中不悅之色溢於言表。

“榜首,眼下墨研好了,可以動筆了吧?”心懷不忿,張文靈機一動,從筆筒挑出一杆羊毫,壞笑著遞到了房遺愛面前。

瘦金體筆鋒稜角分明、筆畫瘦硬,用狼毫書寫確是極佳,用兼毫也可以書寫,但使用質地柔軟的羊毫,確是有些不便掌握筆鋒收放。

眼見張文面帶壞笑遞來羊毫,房遺愛瞬間便看破了他的小伎倆,暗地冷笑道:“這小子還挺懂書法,想讓我用羊毫出醜?切,本駙馬又不是只會寫瘦金,楷書卻也學過幾年!”

房遺愛面色如常的接過張文遞來的羊毫,輕蘸墨汁,打定了要書寫楷書的心思。

見“何足道”果然中招,張文竊喜一聲,湊到房遺愛身旁,想要近距離看他如何出醜,待會也好大聲喧嚷出來,用來出掉心中這口悶氣!

飽蘸墨汁,見張文沒有離去的意思,房遺愛嘴角微微上揚,假意觀看羊毫筆鋒,順手拔下一根毫毛,低頭觀看了幾下,接著曲指一彈,將蘸有墨水的毫毛彈到了張文的右眼之上。

張文正在暗自竊喜自己高超的伎倆,猝不及防下,突然間房遺愛手指曲彈,想要閉眼卻已經晚了。

羊毫落在張文眼皮上面,其中墨水稍稍漸入眼中,張文只覺眼睛一酸,接著湧出了一行苦淚。

“哎呀!我的眼睛!”

在房遺愛這裡吃了癟子後,張文迅速後退,一邊揉搓眼睛,一邊大聲叫嚷,顯然是打算讓在場眾人給自己一個公道。

眼望捂著眼睛哇哇亂叫的張文,眾人鬨堂大笑,任誰也不敢得罪“一盞酒一首詩”的何榜首了。

“張解元,莫不是犯了眼疾?”

“哎呀,張解元莫不是被何榜首的詩句感觸的熱淚盈眶了?”

“張解元,你這是何意啊?”

面對眾人的明知故問,張文不明就裡,指著眼見道:“何足道他往我眼裡彈墨水兒!”

“哪有?我們不曾看到啊!”

“是啊,我們不曾看到啊!”

“對啊,我們不曾看到啊!”

聽到眾人的回應,張文氣的七竅冒火,伸手一番搗鼓,這才將眼中的羊毫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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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羊毫走到眾人面前,張文沒好氣的問道:“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眼下“何足道”人心所向,眾人的態度紛紛呈現出了一邊倒的架勢,任誰也不想因為一根羊毫,去攪了何榜首的吟詩作賦。

“嗯?我來看看,我來看看。”

國子監生員湊到張文面前,伸手接過羊毫,盯著左看右看,接著做出了一個險些將張文氣死的舉動。

“噗,飛了!嘛都沒有!”

說完,國子監生員對著張文聳了聳肩,隨即退回人群之中,完成了他那三好隊友的使命。

張文怒指一眾面帶笑意的試子,冷聲呵斥道:“你們。。。你們不講理!”

話音落下,羞憤難當的張文大袖一甩,衝進人群,氣沖沖的朝五鳳樓外趕了過去。

還沒等他走去多久,只聽一聲慘叫響起,可憐這位正在氣頭上的張解元腳下一口,實打實的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與此同時,身著綠衣、紅袍的一老一少先後進入五鳳樓,恰巧撞到了摔跌下樓的解元張文。

“呀,這是天外飛。。。豬嗎?”

見張文滿臉淤青,綠衣少女輕笑一聲,接著思緒好似被往事觸動,不由朝著西北方翹首眺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