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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子曰:你不要什麼都學我

房遺愛自知文章觀點新奇,又見正副主考倉皇離去,心中一時骨寒毛豎,手掌觸控的後頸登時泛起了一層白毛汗。

就在房遺愛暗地後怕時,周圍的舉子們見兩位主考同行疾步離去,出於好奇不由紛紛議論了起來。

“主考大人剛剛還在誇讚何榜首的文章絕妙,怎地看到策問篇就這樣急急忙忙的離開了?”

“策問篇乃是萬歲親筆所提,莫非何榜首的文章絕妙無比?主考大人才會視若珍寶,如此倉促的去到正廳商議去了?”

“沒聽到主考讓人去請學士公了嗎?策問縱然再好也不可能驚動老邁年高的學士公吧?”

“嗯,此言有理。莫非何榜首的文章有什麼大不敬的地方?”

交談間,一眾舉子各持己見,不過大多數都認為“何足道”的文章絕妙無比,只有少數幾人認為他的策問篇觸犯了忌諱。

面對身旁眾人的猜測,房遺愛充耳不聞,眼下他一心心擔憂著試卷上的內容是否觸犯了忌諱,畢竟現代文科生的思想觀念與古人的保守觀念實為天差地別。

長孫津回頭打量房遺愛,見其表情捏呆,嘴角微微上揚,暗想,“何足道捏呆愣神,想來是自知策問篇有不周之處。若是因此觸怒了萬歲的眉頭,哈哈,小子!看你有幾個腦袋夠殺的!”

見房遺愛低頭不語,不明就裡的候霸林眉頭緊蹙,饒是他不知曉策問篇的來歷,但從眾人的議論聲中也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

“大哥?大哥?”一連兩聲呼喚,見房遺愛好似入定一般,候霸林情急之下伸手扥了扥他的衣袖,這才將房遺愛從入神中引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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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被打亂後,房遺愛抬頭望向候霸林,見小弟面色緊張,驚駭下竟自支吾了起來,“嗯?啊?”

候霸林雖然自幼長在軍營,但在國子監這幾個月的耳濡目染,也曉得會試非同兒戲,試卷稍有弊病便會招來災禍,此刻見房遺愛好似呆傻一般,心焦下問道:“大哥,莫非你的試卷寫的不周?怎地主考官都被嚇跑了!”

聽聞候霸林的詢問,房遺愛一時語塞,他總不能說我是從一千年後穿越來的吧?到時候別沒被唐太宗問罪,先讓候霸林當瘋魔附體給綁著送到庵觀寺院裡去。

有苦難言的房遺愛,面對小弟的好心詢問,只得含糊搪塞了幾聲,心中的焦慮隨著時間推移愈發凝重。

在貢院中央的高臺前站了一會,一聲銅鑼聲響起,差人們隨即動身引領房遺愛等一眾舉子,緩步走出了貢院考場。

從貢院出來,失魂落魄的房遺愛只覺得身處大海之中,耳畔盡是驚濤駭浪,極度的驚駭下,竟然喪失了本能感官。

“會試大比乃是國家盛世,若是我的策問考卷上有一星半點的紕漏,恐怕就不是欺君之罪那麼簡單了。”

“唐太宗千古一帝,鐵血手腕是出了名的。要是試卷觸怒了他的心絃,到時別說吃棋子,就是吃石頭都沒用了!”

思忖間,房遺愛一邊嘟囔一邊行走,失魂落魄下哪裡顧得上抬頭看路,等待走到貢院門前的臺階處時,突然感覺腳下一空,整個人忽的向前栽去,隨即重重的摔跌在了地上。

長孫津等人正在看房遺愛的熱鬧,突然見他栽倒在地,不由輕笑一聲,眸中盡是不屑、得意的目光。

趴在地上,房遺愛只覺得胸口痠痛難忍,恍惚間腦海中一片空白,竟自忘記了從地上爬起來。

見房遺愛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候霸林嚇得大叫一聲,連忙跑到大哥面前,伸手將他攙扶了起來。

將房遺愛攙扶起來後,見他目光呆滯面色慘白,候霸林又驚又怕,一邊伸手為其撣去身上塵土,一邊開口詢問道:“大哥?大哥?你怎麼了!”

“策問是萬歲親自撰寫的題目,若是這張卷子出了紕漏,我該如何是好?不能奪得會元,長孫皇后豈不是會將我捨棄?”

饒是候霸林連聲詢問,房遺愛卻獨自沉浸在驚慌之中,對於身旁的情景哪裡還有閒心去理會。

眾舉子走出貢院,先是見布衣榜首摔跌塵埃,又見他面色慘白目光呆滯,一時間全都不約而同的想起了那張嚇得正副主考“落荒而逃”的策問試卷。

“何榜首的策問篇莫非果真存有紕漏?怎地他竟被嚇成這幅模樣。”

“想策問乃是萬歲親筆撰寫,若是榜首在此篇夾帶紕漏,恐怕凶多吉少。。。”

“哎,文章寫的再好又有什麼用?不會審時度勢也是枉然啊。”

猜測的言語中,為數最後一句尤為刺耳,眾人的思緒被話語牽動,順著聲音的來源看去,手提考籃呵呵微笑的蕭敬明隨即映入了大家眼簾之中。

蕭敬明跟長孫津站在一處,望向前方魂不守舍的房遺愛,眉宇間笑意呼之欲出。

見高士廉的兩位高徒出言諷刺“何足道”,深知長孫、蕭家與布衣榜首之間矛盾的舉子們全都識趣的閉上了嘴巴,望向房遺愛的目光,神色也從敬畏、崇拜漸漸轉變成了惋惜、失望。

“眼下試卷已經封存,待等考官翻閱策問篇絕對會流露出來,大家也不要胡思亂想了,等到試卷公佈便知分曉了。”

此言一出,舉子們紛紛點頭,一時作鳥獸散,全都提著考籃忙著回家打牙祭去了。

長孫津、蕭敬明緩步走到房遺愛、候霸林面前,望著灰頭土臉、目光捏呆的房遺愛,二人嘴角俱都上揚,眸中陰鷙之色一閃而過。

等到舉子全都離開貢院,候霸林見房遺愛還沒緩過神來,心中愈發焦急,數次呼喚無果後,乾脆將考籃挽在手臂上,雙手抱起房遺愛,大步朝著秦瓊府邸趕了過去。

如果換做往常,房遺愛並不見得會被嚇成這副模樣,可眼下參加會試一連九天全都憋在狹窄的考棚之中,整天看到的也全是試卷、考題,經過長時間的壓抑,房遺愛的精神變得略微有些遲鈍,此刻還沒換過勁來,突然遭受到如此大的驚嚇,這才會讓房遺愛變得魂不守舍。

就這樣,捏呆的大哥和著急忙慌的小弟,在長安城上演了一出大背活人的好戲。

候霸林生來毛躁,加上擔心房遺愛的身體,行走在鬧市面對擋路的行人自然會大喊大叫,瞬間便完成了從小弟到少公爺的轉變。

一路行來,可樂壞了長安城的市井百姓,陳國公府的少公爺抱著布衣榜首穿行大街,期間不是破口大罵,兩個大男人做出如此滑稽的舉動,讓人怎麼看怎麼覺得有些好笑。

這邊候霸林抱著房遺愛奔走慌忙,另一邊貢院正廳內,正副主考與一眾學士公齊聚一堂,對“何足道”的策問考卷開始了一輪酷似“群口相聲”般的討論。

潘正主考拿著策問考卷,率先道:“何足道的策問本官通讀了數遍,其中觀點過於激進,恐怕與我大唐的時政不符啊。”

劉副主考與潘主考本是師生關系,老師的話他自然第一個贊同,“不錯,觀點委實有些過於激進。”

兩位主考發言過後,一眾老學士公這才悠悠開了口。

“激進?想來我大唐立國不久,如果是良策的話激進一些也沒什麼。”

“不可不可,子曰循序漸進是為根本,不可貿然行事。”

“誒,先賢所說乃是根據當時時政,眼下我貞觀年間與先秦卻也不一樣。”

“怎地不一樣?子曰萬物同氣連枝,聖賢的話絕無錯處。”

“先秦時至聖先師周遊列國,齊楚秦燕趙魏韓各霸一方,聖賢才會說出如此言論。眼下我大唐天下一統,怎能以當年時局衡量眼下局勢?”

“非也非也,子曰......”

“子曰:你不要什麼都學我!老倌兒,你有點自己的主見好不好?不要什麼都子曰子曰的,曰什麼曰。”

“你這個人怎地出言如此粗鄙?真真有辱聖賢文章,子曰克己復禮為仁.......”

見一眾學士公分為兩派,且各持己見爭論不休,潘劉二位主考對視一眼,盡都露出了無奈的苦笑。

“這幫老學士公都快過百了,為何火氣還是如此之大?還是速速將他們請走吧,別在氣死在了貢院!”

暗自嘀咕一聲,劉主考起身說道:“既然幾位學士公都拿不定主意,那還是將何足道的策問考卷上達天聽,請萬歲龍目預覽吧。”

說完,劉主考與潘主考率先動身,手持房遺愛的策論考卷,疾步去到大明宮紫宸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