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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 太子苦心

長孫無忌此言一出,鄒應龍只覺雙耳轟鳴不止,險些眼前一黑癱倒在地。

“長孫丞相兼領吏部天官...下官...”

鄒應龍額頭滿是冷汗,遙望端坐在九龍口上的李承乾,這才後知後覺感受到了太子爺的慍怒。

長孫無忌對鄒應龍的喃喃自語置若罔聞,手持白玉笏板拱手道:“此事老臣確是失察,還望太子殿下降罪。”

見長孫無忌都開口領罪,房遺愛沒理由再沉默不語,同樣端起白玉笏板,朗聲道:“此事乃房俊一人之罪,還請太子殿下發落責罰。”

“二位愛卿何罪之有?”李承乾聞言朗笑一聲,面頰上的凝重瞬間消散,眸中的陰鷙也隨之一掃而空。

長孫無忌和房遺愛的挺身而出,徹底化解了鄒應龍帶來的尷尬,李承乾掃了一眼跪在地上雙目呆滯的鄒應龍,轉而對長孫無忌和房遺愛道:“二位愛卿為國盡忠,並無罪過,還請暫立朝班。”

聽聞此言,二人一齊拱手,接著緩步走回原位,只留下鄒應龍呆若木雞的跪在地上,哪裡還有人敢來上本搭救他?

清了清嗓子後,李承乾正色道:“諸位愛卿,房俊所穿冠帶乃是小王昨日命內侍臣去到吏部代為領取,先前聖旨已經傳到狀元府,只是未曾當庭宣讀而已。”

此言一出,頓時堵住了一眾言官的嘴。

眼下李世民御駕親征,李承乾監國攝政,他說宣過旨意就一定宣過,縱然沒有誰敢前去抬槓?鄒應龍這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擺著呢。

見群臣緘口不語,李承乾心中目的達到,隨即對身旁的內侍臣道:“宣旨吧。”

“有旨意!”

一聲高八度的嗓音響起,房玄齡、杜如晦等人領頭撩袍跪地,就連李承乾都走下臺階躬身聽旨。

“昭曰:房俊初任河南道梅塢縣令,查獲奇案累升曹州通判,後擔任後軍督府大破哈迷蚩萬騎精兵。雖然之前確有小過但難掩其功,此番特命房俊上任刑部右侍郎,旨意讀罷即刻上任!”

讀過聖旨,房遺愛緩緩跪走出朝班,朗聲道:“臣,房俊接旨。”

等到房遺愛謝過聖恩,文武群臣這才緩緩站起,李承乾登上九龍口,環視眾人朗聲道:“小王還有均旨,眾愛卿肅靜聽讀。”

“後軍督府賬下草標副將薛仁貴屢立戰功,此番特擢升刑部主事,朝會後即刻上任。”

李承乾的旨意讀過,長孫無忌眉頭微皺,一眾言官再次開始紛紛議論了起來。

“房俊與薛仁貴本是結義兄弟,此事長安城人盡皆知,此番薛仁貴跟隨房俊去到刑部,難免結黨營私。”

“不錯,有道是三人成虎是有多,此二人年輕氣盛掌管刑罰卻是有些唐突。”

“不如你我勸諫?”

“勸什麼?諫什麼?沒看到鄒御史還在那兒跪著嗎?”

雖然言官和諸臣頗有微詞,但有鄒應龍這個榜樣以身作則,倒也沒人敢去再碰李承乾的黴頭。

等到崇教殿中微微肅靜,李承乾負手環視眾人,接著對房遺愛道:“房侍郎,可有話要說?”

見李承乾沒來由的詢問,房遺愛眸子轉了幾轉,轉而道:“微臣此番上任刑部一定盡心竭力,以保萬歲、太子厚恩。雖然這幾日有人訾議中傷,但承蒙萬歲洞幽燭遠,太子殿下明見秋毫,房俊萬死無憾!”

聽到房遺愛的言下之意,一眾臣工眉頭攢簇,跪地不起的鄒應龍更是變成了地震儀下的銅蛤蟆,暈頭漲腦的盯著下方紅毯,哪裡還敢多說半句廢話?

“如此甚好。”李承乾頷首微笑,轉而朗聲道:“眾愛卿可有本章要奏?”

問話落下,崇教殿中一片寂靜,等了約莫兩息的功夫,李承乾再次開口:“如此,退朝。”

“恭送太子殿下。”

眾臣送走李承乾後,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三人率先走出崇教殿,魏徵、申念行等人緊隨其後,房遺愛與馬周、楊波緩步前行,只撇下鄒應龍顫顫巍巍的跪在原地,沒有李承乾開口他哪裡敢擅自動身。

“賢侄,好手段吶!”楊波黝黑的臉頰泛出一抹紅光,含笑道:“鄒應龍被太子殿下藉機整治,從今往後怕是無人再敢嚼你房駙馬的舌頭根兒了。”

見楊波看穿自己的心事,房遺愛輕笑一聲,忙拱手道:“叔父莫要取笑,此事只因鄒應龍不會察言觀色,怒惱了太子殿下。”

馬周點頭說:“不錯,鄒應龍身為左都御史雖然官階不小,但怎麼會如此迂腐?竟敢當朝頂撞太子殿下。”

“這幫子言官閒著沒事兒,整天就知道上本彈劾。今天彈這個,明天彈那個,彈來彈去卻是彈到了房磚頭上。”

聽聞楊波的話兒,房遺愛心生好奇,問道:“房磚頭?”

楊波含笑與馬周對視一眼,隨後由馬周道破天機,“是啊,磚頭不怕彈吶!”

“噗!”房遺愛嗤笑一聲,連連擺手道:“這個外號房俊萬不敢當。”

三人笑著走下丹墀,見路上官員愈來愈少,楊波伸手扥了扥房遺愛的衣袖,小聲道:“遺愛,此番長孫無忌做事蹊蹺,不能不防啊。”

“是啊,長孫無忌怎會當朝與賢弟辯護?莫非他瘋了?看樣子不像。”馬週四下張望了幾眼,刻意壓低嗓音道。

對於二人的困惑,房遺愛心知肚明,不過時機未到卻是不能說破,只得緘口道:“此事小侄卻也一頭霧水,難道長孫無忌突然轉性了?”

楊波搖了搖頭,說:“此事小心一點好,刑部不比後軍督府,其中學問隻言片語無法言明,凡事小心一些好。”

“是啊,刑部主管司法審案,其得罪人的程度僅次於御史臺和察院,若是不小心得罪了某位大員,怕是要被記恨住呢。”馬周從旁幫腔道。

房遺愛暗暗記下二人的叮囑,支吾著說:“刑部上有尚書、左侍郎,我這三把手應當不會如此吧?”

“六部堂官個個老謀深算,你沒見申念行的手段?這位外號申油子,其油滑程度在我朝無出其右。”

見楊波說的信誓旦旦,馬周輕笑一聲,拱手道:“楊尚書!”

“噗!”房遺愛再次失聲發笑,心說:“楊叔父生性耿直,卻沒成想繞來繞去卻將自己都給繞進去了。”

“幹嘛?”楊波皺眉詢問,隨即便反應了過來,“馬周!你小子學壞了!你們察院比御史臺好不到哪兒去!”

笑罵過後,楊波為自己辯白道:“我們兵部向來主管軍務,對待敵人可不得油滑一些?兵法雲:兵不厭詐。懂不懂?”

“懂,懂。”馬周、房遺愛連連點頭,生怕怒惱了這位楊尚書,再給自己幾句狠話,到時卻是自討無趣了。

正當三人說說笑笑即將走出東宮時,一名小黃門撩著衣襟下襬快步追趕上來,高聲道:“房駙馬慢走!”

“駙馬爺!”小黃門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三人面前,雙手按著膝蓋,喘息道:“駙馬爺,太子殿下有請。”

聽聞李承乾有請房遺愛,楊波和馬周識趣的對望一眼,隨後道:“我們還有公務,就此告辭了。”

“叔父、兄長慢走。”房遺愛拱手與二人告別,轉身跟著小黃門朝宜春宮走了去。

宜春宮中,李承乾正坐在書案上批閱奏摺,見房遺愛到來,含笑道:“御妹夫請去品茶。”

說著,李承乾手持硃筆連連書寫,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這才緩步走到了茶桌前。

眼望李承乾的殘腿,房遺愛起身拱手道:“太子,此番行走卻是與常人無異了。”

“是啊。”李承乾含笑點頭,眸中帶著欣喜道:“這都是御妹夫岐黃有術啊。”

一番寒暄過後,李承乾從衣袖中取出一枚鐵質小牌,遞到房遺愛面前,道:“這是提調禁軍的令牌,去到御馬監可以調來三十名禁軍,不知可夠用?先前御妹夫曾索要五十名禁軍,可這大內皇城小王也做不得太多主意啊。”

因為先前的玄武門之變,李世民對宮中禁軍十分看重,李承乾眼下雖然攝政監國,但能夠用來提調的禁軍也不過五十餘人,雖然能夠勉強湊夠房遺愛所用人數,但李承乾唯恐引來李世民猜忌,所以只給了房遺愛三十名。

“多謝太子殿下,三十名禁軍夠用了。明晚酉時房俊便將令牌歸還。”房遺愛起身拱手,因為待會要去刑部上任做個樣子,所以不由升起了退去之心。

“若無旁的吩咐,微臣告退了。”

“慢著。”李承乾抬頭喚停房遺愛,嘴角上揚道:“此番有樁人情,便送與御妹夫去辦吧。”

“人情?”房遺愛低頭思忖,隨口道:“可是那跪在崇教殿內的鄒應龍?”

“不錯,就是他。”

李承乾捧盞輕呷了一口茶湯,喃喃道:“此人並沒有什麼壞心腸,只不過性情十分討人厭。此番御妹夫前去幫他解圍,他必定心懷感恩,日後也不會去狀元府找麻煩了。”

得知李承乾的良苦用心,房遺愛拱手道謝,“多謝太子殿下深意,房俊領命。”

“這倒算不了什麼。”李承乾微微一笑,繼續說:“昨日母后曾問起過御妹夫,若是之後閒暇無事,御妹夫可去大明宮中探望母後,還有麗質。那小丫頭在棲霞宮中都快變成望夫石了。”

說完,李承乾眉頭微皺,彷彿是意識到了什麼,繼續道:“眼下父皇不在宮中,御妹夫進宮務必小心一些。還是請白簡一同前去,瓜田李下不可不防啊。”

房遺愛聞言點頭道:“多謝太子殿下提醒,房俊記下了。”

李承乾起身相送,邊走邊道:“曾記得武德年間,父皇因“宮門帶”一事險些被斬,沒想到三王元吉竟有如此歹毒之心,可見有關立嗣之爭同胞兄弟也不過如此啊。”

“太子殿下過於傷感了。”房遺愛聽出李承乾話有所指,頓步拱手道:“此番太子殿下身體轉好,何懼越王、吳王?”

“不錯!吳越雖然可爭一時之鋒,但卻未必能守成長久,御妹夫如此說小王便放心了。”

李承乾親自將房遺愛送出宜春宮,隨後命小黃門引著房遺愛去到崇教殿,忙著去賣人情給鄒應龍去了。

來到崇教殿,見鄒應龍跪在地上抖如篩糠,房遺愛連忙快步向前,伸手將其攙扶起來,道:“鄒御史,無礙吧?”

眼見房遺愛到來,鄒應龍目光閃躲,隨後顫顫巍巍的起身道:“房...房駙馬。”

“快些起來,此地並非說話之處,還是儘早出殿去吧。”眼望殿上的龍椅,房遺愛心中隱晦莫深,深知瓜田李下之理的他,哪裡肯在崇教殿中多待哪怕一刻。

攙著鄒應龍走出崇教殿,房遺愛示意其緩緩坐在臺階上面,柔聲道:“御史跪久了,這雙膝難免淤血,房俊與你推拿一番。”

說完,房遺愛暗自轉動真氣,雙手放在鄒應龍膝蓋之上,開始為其舒絡起了膝蓋間的淤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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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房遺愛不計前嫌,鄒應龍心中頓時悔意,雙唇欲言又止,最終一把抓住房遺愛的手腕,小聲道:“駙馬,下官有一件機密大事與駙馬說...”

“機密大事?”房遺愛眉頭攢簇,目光掃向鄒應龍,唯恐其有什麼詭計的他,連忙拒絕道:“房俊乃是一介後生,哪裡敢...”

“駙馬可知那首童謠出自誰人之口?!”鄒應龍不等房遺愛說完,搶話道。

“童謠?”見鄒應龍說出這番話,房遺愛心頭一顫,聯想到長孫澹之前的提醒,連忙問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