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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襲白骨笑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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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淵掃了一眼署名,署名是——陸危樓。

換了一個人看見這名字,恐怕要倒吸一口涼氣,然後立馬應下。

陸危樓是誰!楚國四大才子的首位,七國七子的首位,國士榜……第九位。今年26歲,與夜孤城一樣,都是進士。他是古今第一個以進士文位擠進國士榜前十的男人!不折不扣的武力派!夜孤城的摯友,亦是他的上司!領著楚國從一品將軍的軍職,是七國聯軍中的正三品參將!

他是這世間,風頭最盛的天驕,真正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為他弱冠之年,便領著家族的私兵奔赴戰場,救援了別國的一個縣城。6年之間,經歷生死無數,是鐵與血造就的威名。

他還有個被人津津樂道的怪癖,不是生命垂危的傷,絕不用醫家人治療。誰也不知道這傢伙在想些什麼,他漸漸有一個說不上好的外號——“白骨君”。

對這個出生入死,見慣白骨嶙峋的的男人來說,實在是一種諷刺。

七國的軍隊時為了保護整個人族,不分你我,所以他邀請一個秦國人,沒有能詬病的地方。只是,我認識他嗎?這樣的人,不可能是為了那本醫書而來。

“不願。”雲淵不再多想,從懷中掏出紫毫,將文氣蘊含在筆端,無墨而書。

“鴻雁傳書”,書信會準備兩份,收到信的人可以在信上直接回覆,而另一個人會立刻看到回覆的話語。

陸危樓看著紙上映出的貴氣難言的字型,彷彿隔著白色的紙張看見了那個危險豔麗的少年。

“此字型名為?”陸危樓不是容易生氣的人,只是過於英俊深刻的臉,讓他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完全不知道他長什麼樣的雲淵自然毫無意識。

“瘦金體。”雲淵閒來無事,隨手寫到。

這少年……陸危樓以為他會問自己傳書給他的緣由,或者說些別的什麼,卻從未想到被直接拒絕。

他摸了摸高挺的鼻樑,薄唇溢位一絲苦笑。現在的大儒大多探尋聖道,以求長生,若非大戰,基本不出現在前線。而有潛力的文人亦是覺得打仗有辱斯文,更願為文官。七國間有免不了內鬥,人族的形勢越發堪憂。

他昨夜乍然見到如此有氣魄的少年,自然起了愛才之心。他也……足夠好奇,那夜實在是,驚心動魄,美不勝收。

“你可是懼怕嶙峋白骨?”若是對方厭惡戰爭不願從軍,自己也不強求。

陸危樓寫完此句,扔開了毛筆,意興闌珊,不再期待。他拿起披在身後的戰袍,整理衣著,準備巡視前線。可黝黑的眸子暼過紙張的那一眼,猛然深沉了幾分。

“——這世間縱有千重白骨,哪比得上人心歹毒?”少年桀驁鋒銳的話語,透著老練與機警,真真是……再妙不過了。

陸危樓眼眶陡然變紅,舌頭輕輕劃過乾澀的薄唇,似乎感覺到了嘴裡的鐵鏽味。

“倚劍觀花,嘆人世枯榮剎那!御風弄影,一醉棄天涯!”

“千重白骨,盡笑秋風苦!歸去也!火樹寒鴉,換鮮衣怒馬!”

陸危樓有感而發,想著昨日的場景,苦笑著吟了一首《點絳唇》。詞中的悲情和自嘲顯而易見,他在這苦寒之地與妖蠻而戰,人族內部歌舞昇平,勾心鬥角,實在是……

令人心寒。可他若真如詞所說,去追求鮮衣怒馬,他就不是那個“白骨君”陸危樓了。

男人剛吟完詞,就用兵家的能力掩蓋,混淆眾聖和天地的感知。這種喪氣自嘲的詩,沒什麼大用,不適合流露出去。

至於那所謂的壽命……六重天劫之前的作品,只對舉人及以下有用,所以能在少年時引動天劫之人,都是百年難見的天驕!

“少年未及弱冠吧?世間……竟有此等天驕?我等人族啊……何時才能大興?”他沙啞的聲音迴盪在空空的軍營裡,伴著酒液深深掩埋在沙土中。

男兒有淚不輕彈。陸危樓抑鬱至此,也是一笑而過。而沒心沒肺的雲淵也完全不知道那人的心情,他也不在乎。

看到紙上的字跡慢慢消失,他知道對方燒了信,自顧自地認為對方放棄了。越想越輕鬆的雲淵搖著自己的小扇子,高高興興地準備去大梁另一家有名的酒樓嚐嚐招牌菜。

這裡的食物原汁原味,別有一番“風情”~

雲淵晃晃悠悠地看著眼前的酒樓,雕簷映日,畫棟飛雲,紅色的磚瓦未淪落庸俗,反而不失大氣。客棧的招牌上龍飛鳳舞地寫著“玉珍閣”,看筆力應該是名家之作。

“玉盤珍饈”嗎?好大的口氣~雲淵託著下巴想到,他從來不反思,自己有資格說人家狂妄嗎?不管如何,食物還是要品嚐的,他合起扇子準備進去,卻被一個人堵住了去路。

準確的來說,是一個,乞丐?面前的老人披頭散髮,衣著不整,卻乾乾淨淨的。如果不是身前那個破碗,還真不太看得出是個乞丐。

所以說,這個世界的乞丐都這麼有特色?雲淵盯著老人看似渾濁的眼,無奈地想到,老人的手正拉著他的衣角,止住他的前進。

“少年郎,老頭我一天沒吃東西了,帶我進去吃一頓吧。”老人說得理直氣壯,一點沒有討好的樣子,像極了小說裡寫的隱士高人,當然,外表不太像,也可能是偽裝嘛。

雲淵內心古怪地吐著槽,來來往往這麼多人,他偏偏拉住自己。看來主角的待遇自己一樣不少啊,不過讓雲淵鬆口氣的是,沒有沒長腦子的夥計出來趕乞丐。

不然豈不是他還要傻傻的虎軀一震,說一切爺買單爺擔著?

雲淵沒有拒絕老人的要求,真的帶他進去了。不是為了可笑的隱士高人的猜想,他只是覺得,沒有必要。雖然他不是什麼捨己為人的人,可力所能及的事,他也不會不做。

許是雲衣寵的,以前的雲淵對錢財沒什麼概念,而現在的雲淵,也同樣沒什麼概念。這修道的世界,重要的是壽命和文名,雲淵恐怕想不到還存在陸危樓這種不需壽命之人。

聽說一首引動潛龍雷劫的原稿,能賣上黃金百兩。至於見龍的,真沒看見過有人賣。

他從今以後,絕不會缺錢。

“少年郎,沒想到你人俊心眼也好。”老人一點都不講究什麼“食不言寢不語”,不客氣地點遍了招牌菜,邊吃邊說,雲生掃描了,他就是個普通人。

沒關係,無害就行,他還真不缺什麼得道高人的獎勵。

“少年郎,老頭我一見你,就覺得和你有緣咧。”老人吃飯的動作極快,口音倒不太像是大梁本地的。

“老伯你是哪裡人?”雲淵隨口和他聊到,他也沒去守什麼所謂的“食不言寢不語”。

老人似乎有些吃驚雲淵和他搭話,“唉?我從秦國的國都來的,那裡不好。大梁就挺好的,男的俊,女的美。”

他的話語粗俗,渾濁的眼裡閃的卻是精光。這可是真心話。

“是嗎?我也這麼覺得。”雲淵贊同地點點頭,他的審美雖與七國主流不同,範圍更寬些,著實見到不少美人。女色上如他阿姐雲衣,男色上夜孤城、墨天工,質量極高純天然,甚至都有獨特的氣質。

“少年郎你也很美咧,你是叫雲淵吧?我聽過你,聽說有大才。”老人似乎在吹捧他,好話一籮筐。雲淵聽得一點都不拘束,誇讚的他都收下,來者不拒,反而讓老人有些詞窮。

大概是走南闖北這麼多年,沒見過這種人!

“今天吃了少年郎你不少銀錢,老頭也有些過意不去。”嘴上這麼說,還抱著一壺此閣最貴的酒,喝得痛快。

“此酒名為‘浮生’,是我們秦國的特產,還是一位半聖發明的。少年郎,你不喝嗎?”老頭喝著喝著想到了什麼,笑了笑。普通的容貌也變得順眼起來。

這酒樓是齊國國都那家的“玉珍閣”分店。酒是從齊國一路運來的,據說備受貴人文人的垂青。因為酒如其名,使人,一夢浮生。恍惚間大醉一場,思及往事,酒醒後又忘得一乾二淨,不會頭疼,一身輕鬆。

只是此酒不能多喝,一壺已然足夠。若一日喝到三壺以上,會倒頭睡上三天三夜。

雲淵沒有碰這昂貴的酒,既然已經回不去了,就算想起往事,又如何?自欺欺人罷了。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雲淵聞著異常清冽的酒香,沒有觸碰的*。

“……哈哈哈!”沉默了幾秒,老人突然大笑,捧腹大笑。還好他們在的是隔間,不然該被圍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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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世人都如你這般,這酒哪裡賣的出去!”這是雲淵第二次聽到“若世人都如你這般”的話語了,他也笑了起來。

“這世間,只有一個雲淵。”少年垂下漂亮的眸子,卻掩不住彷彿在發光的氣場。能用這般平淡的語氣,說出如此話語,真的,只有一個雲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