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場景眼熟,就是寧宿剛去過的玩具房。
照片中的男人正拿著蠟像人偶娃娃,小孩懷裡塞。
他臉上帶著笑,笑容可親,眼裡卻閃著難以形容的光。
小孩靜靜地看著那個蠟像人偶,三歲的年紀還懂多事情,臉上凝出什麼表情。
窗外陽光明媚,絲絲縷縷如銀光灑在兩人身上。
正巧被一個人捕捉到這一幕,永恆地留在照片上。
寧宿拿著這張照片看了久,知道在想什麼。
他把相框放回原處,打量這個書房。
書房裡最多的自然是書,這裡的書大致分為兩類,政經類和鬼怪靈異類。
只是有鬼怪靈異類的書,還有列印出來的相關資料,這些資料之所以成書,是因為完全可能過審出版。
實際上,這裡多書都是私印私傳的。
紙張上盡是陰暗的古曼童傳說和記載,尤其是制作方法,又多又血腥。
對一些敏感膽小的人來說,圖片看一眼就要做一晚上的噩夢。
寧宿手握住書桌鎖住的抽屜把手,黑『色』能量纏繞其上,發出一點聲音地拉了。
他在兩個抽屜中,找到了大部分鬼朋友,或者說古曼童的資料。
這些資料全是手的,字型優雅有。
知道那人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一個字一個字把這厚厚的資料出來的。
寧宿一一看完這些手稿,依然把它們放回原處。
他從書房出來,走到這一層的主臥,主臥是全墅視野最好最大的房間,衣帽間和浴室都非常大。
寧宿先進了靠門最近的浴室,浴室和書房一樣『亂』。
浴缸裡『液』體早已經乾涸,血紅的明物質在浴缸內積了厚厚一層。
散落一地的瓶瓶罐罐,半遮半掩地上的血腳印。
衣帽間依然非常『亂』,衣服被扔的到處都是,有幾套男士西裝和士禮服被撕碎成一塊塊。
床品應該是白『色』,只是現在已經難看出來了。
上面遍佈紅紅黃黃的汙漬,有的像是從牆上滴下來的,有的像是有什麼從上面爬過,或被拖行而過留下的。
一條又一條,來自細細的粗壯的軀體。
寧宿在鬥櫃下,又找到一個相框,是一張結婚的婚紗照。
照片中的男人就是書房照片裡那一個,人顯然就是他的妻子,一個非常美麗溫婉的人,容貌輸於明星。
和曼曼有點相似。
兒童房和主臥連著,推床對面的門,就是一個個小小的孩兒童房。
寧宿住過的家庭裡,孩子都要到五歲才跟爸媽分床睡,知道曼曼是幾歲的候,轉移到這間詭異的兒童房的。
兒童房裡處處是面容可怖的手辦,鬼臉面具,骷髏玩具。
床上鋪的是柔軟的被褥,而是厚厚的幾米長的長髮,枕是人體,枕邊是一個骷髏。
小書架上,小人書裡也盡是鬼怪恐怖故事。
唯一一本正常的書,是講孝道的。
寧宿正要繼續看,忽然鼻子一動,聞到了什麼息。
他立即放下手裡的書,翻窗下去。
那雙冰涼的小手帶來的冰寒感,從臉傳到脊背,祝雙雙全身上下都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她的丸子散一些,兩縷發倒垂下來,在眼睛前晃『蕩』。
她的視線被發分割,割裂地看著男孩灰紫『色』的唇,她扯著嘴角笑了笑,聲音低啞,“吱吱,你在說什麼?”
男孩靜靜地站在那裡,有回應她的問題。
他的手還放在祝雙雙臉上,靠近一點用臉蹭了蹭祝雙雙的臉,“姐姐,你對我好,的好好,從來有人那麼溫柔地對我,護著我,我好喜歡你。”
“我也喜歡吱吱。”祝雙雙艱難地吞嚥了一口口水,“你先把姐姐放下來好嗎?”
男孩依然回應她的問題。
祝雙雙暈暈的,粉『色』蓮花燈裡旋轉燈光,和滿儲物室的符紙,讓她更暈更難受。
她用閉了閉眼,強行讓自己冷靜,好分析目前的情況,和吱吱的心態。
“你放姐姐下來,姐姐帶你去睡覺好好?”祝雙雙說:“明天姐姐在家教你下棋,吱吱一點都笨,一兒就學了,以後我們就可以在家下棋了。”
“姐姐特愛下棋,有人一起下棋就覺得無聊,就想出門了。”
“剩下的幾天,姐姐就一直在家裡陪著吱吱。”
男孩終於回應她的問題了,他說:“幾天夠,要一直在這裡陪我。”
祝雙雙一滴眼淚落下來,“我也好想一直在這裡,這裡有吃有住,我也想去那些危險恐怖的世界。”
男孩終於有了明顯的反應,那雙穿著小皮鞋的腳動了動,兩隻手扭在一起。
祝雙雙繼續說:“可是,姐姐要怎麼永遠留在這裡呢,姐姐可能被一股厲害的量帶走,的可以一直留在這裡嗎?”
“可以的!”男孩聲音裡有了明顯的情緒起伏,他抱起一個精緻的洋娃娃,“只要把姐姐裝進這裡就可以了。”
祝雙雙渾身一震。
入住城堡第一晚,師天姝問她,知道他們為什麼進入副本變成小孩了嗎。
後來,祝雙雙知道了,因為他們還“出生”。
現在祝雙雙又知道了一個原因,因為他們可能要被做成古曼童,古曼童自然要是童。
寧宿在夜『色』中悄聲翻牆從墅出來。
他尋著味道,來到街上那個危房門前。
之所以叫危房,是因為這個好像從某棟樓頂樓移過來的房子,有年代感,牆面龜裂,髒汙堪,屋頂缺了一角,知道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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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呀。”
門前的男孩轉,在陰濛濛的夜裡,看到了油彩木偶人變成的胎記男孩,以及他身邊的人。
“蠱婆大大,你又出來賞月啊。”
靜默。
胎記男孩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哈哈。”
寧宿:“。”
寧宿推門讓蠱婆先進去,他和胎記男孩跟在他身後,走進這間房。
他們來晚了。
陰暗破舊的房間裡,破損的,彈簧都戳出來的沙發上,躺著一個近似乾屍的玩家。
寧宿記得他叫戴九明,是一個五樓的玩家。
寧宿也記得,在得知用恐嚇的方法,可以從鬼朋友身上得到幸運值後,四樓有一個玩家用這個方法,而五樓是使用這個方法玩家最多的,除了朱集和劉連天,還有這個戴九明。
原本這個六歲的男孩,臉上還有嬰兒肥,圓嘟嘟的。
此,他臉上的一層薄薄的皮裹在骨上,乾癟的血管清晰可見。
衣服在他身上大了一圈,可見身體各處都和臉上一樣。
詭異的是,他還有死。
他的眼珠在轉動,看到他們後轉動得更明顯,似乎是想告訴他們什麼,也可能是在他們求助。
他的身旁,舊沙發旁坐著一個扎著兩個麻花辮的小孩,小孩穿著碎花破棉襖,正低『舔』著他手指上最後一滴血。
胎記男孩躲在蠱婆身後看著她。
寧宿和蠱婆沉默地站在房間裡。
蠱婆說:“我一直以為我是一生有好運,被上天厭棄的人。”
寧宿:“這這場遊戲裡,你是運最好的人。”
最初陳金鵬和朱集運也好,可是他們因為貪念,造成了自己鬼朋友的死亡。
非常珍貴的三個鬼朋友之二。
而在多玩家眼裡,應該最折磨人的蠱婆,從來『逼』迫恐嚇過鬼朋友。
他是目前最安全,且幾乎可以確定輕輕鬆鬆通關的玩家。
寧宿細想這場遊戲,對鬼朋友好行,對鬼朋友太好好像也行。
蠱婆這樣正正好。
唔,或許還有一個人。
蠱婆轉看寧宿,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許久,正要說話,視線掃到房間裡出現的另一個孩,閉上了嘴。
“媽媽覺得他運好,是因為我夠好嗎?”
寧宿轉看門口的小孩。
坐在破沙發旁邊的破襖小孩也抬看她。
門口小孩穿著一條泡泡袖棉麻白睡裙,一濃密水亮的黑髮,皮膚白嫩,睫『毛』纖長,非常漂亮。
和那晚一樣漂亮。
那天在花園裡,玩家們見證了陳金鵬恐嚇布娃娃得到幸運值,一個個跟上他的步伐。
花園裡那個原本笑聲最多的地方,變成了哭聲最多的地方。
接著,在花園裡,朱集『逼』死了史萊姆小人。
天晚上夜裡兩點,她就是這麼漂亮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她也是穿著一條白裙子,坐在靜止動的鞦韆上,蓬蓬的裙襬蒲滿整個鞦韆,裙角閃著如月華般的光澤。
她把右邊發攏在耳後,『露』出一個漂亮的血花耳釘,“你們都看到了吧,人類都是自私冷血的。”
“他們為了自己的利益,『露』出醜惡的嘴臉,可以用各種骯髒的手段『逼』迫我們,『逼』死我們。”
“一旦出現比我們更能給他們帶來利益的人和鬼,他們毫猶豫地拋棄我們。”
“你們還願睜眼好好看看嗎?”
“投入情感只害了你們自己!”
她就流下了一滴淚,好像生出了記憶,想到了什麼。
她想到了自己死前穿的那件破襖。
她想到她住在一個破舊的房間裡。
越來越清晰,到從城堡出來,全部恢復。
在下崗『潮』中,紡織廠的跛腿爸爸失業了,他們一家住的是紡織自蓋的樓,每天有人上門趕他們出去。
弟弟每天餓得哇哇大哭,盲人媽媽每天愁得直哭,爸爸脾日益暴躁。
她每晚都做噩夢,夢到有人來砸門,要趕他們出去。
一旦他們來趕人,爸媽就求他們,有自尊地求,他們就罵:一家子殘廢,晦。
“殘廢”這個詞就一次次刺激到爸爸。
在他們走後,爸爸就憤怒地打媽媽和她。
他恨自己只能娶媽媽這樣的殘疾人,他也恨走路利索的她。
後來她死了。
死相慘狀。
道士說這是一間兇房,誰住誰危險,誰靠近誰倒黴。
這件事快在紡織廠傳遍了,他們驚悚地說著她的死相,人心惶惶。
那棟樓搬出去好幾戶人家,每一層都有住滿人,自那以後,再也有人來趕他們了。
而她被那個假道士帶走了。
又始新一輪的折磨。
是一生,而是生前死後都被善待過的小孩,遇到一個對自己那麼溫柔那麼好的人,變成什麼樣?
她說清楚,她只知道無法接受這個人對自己的傷害。
尤其受了這傷害是自己生前最害怕的噩夢。
被趕出房間,被罵小瘸子。
破襖孩趴在乾屍面前閉上眼。
破舊的房屋裡散發著濃濃的黴,又矛盾地有一股大火燒焦的味道。
儲藏室裡,蓮花燈散發著詭異的香。
祝雙雙對吱吱說:“吱吱,讓我還能用這個身體的候,多用幾天可以嗎?”
“我還想最後用幾天,我喜歡36°暖暖的體溫,我喜歡我可以長長的發。”
祝雙雙聲音沙啞,像是帶著哭腔,她有流淚,可就是這樣,比一滴淚造成的效果還大。
吱吱咬住唇,他也喜歡她的發。
在城堡,他們在同一張床睡覺,除了前面兩晚,她的都靠他近。
他能聞到她發上淡淡的香,輕輕觸碰,順滑柔軟。
比那個大明星人的發還要好。
她睡前扎了一個高高的丸子,用紅『色』發帶系著。
他知道,那根紅『色』髮帶是一個紅蓋。
那天紅蓋蓋住了整個城堡,但其實他一直在風揚起的縫隙,尋找她的身影。
下面那麼多怪物小孩,那麼多玩家,他的視線輕鬆定在她身上。
她一整晚在下面擋怪物小孩,有一點了。
怪物小孩跳到牆上,隔著紅蓋砸一下城堡,她就踉蹌著跌倒一下。
她一邊哭著,一邊跌跌撞撞去套怪物小孩,滿臉屍『液』,眼睛紅腫。
怪物小孩撤退後,他從城堡跑出來,跑到昏睡過去的她身邊,在她身上發現一個個紅紅紫紫的傷痕。
怪物小孩憤怒砸牆,砸的是牆,而是她。
倒立的祝雙雙看到一滴眼淚落到地上。
是她的。
“我的好喜歡你。”
如果可以有這樣一個,明知道他是邪惡鬼童,明知道他體內是腐爛屍塊還願意跟他貼著睡覺,手把手教他用筷子,還顧一切守護他的姐姐,他願意用所有一切去換。
管是身體和還是靈魂。
祝雙雙被放下來了。
季明瑞正和歲歲面對面坐著看書。
季明瑞見他發呆,皺了皺眉『毛』,嚴厲地說:“我剛才是教你認過那幾個字了嗎,怎麼又想起來了?”
歲歲略顯痛苦地皺起了小臉。
季明瑞說:“就算是鬼也得好好認字,然以後連《亡靈書》都看懂怎麼辦?你知道什麼是《亡靈書》嗎?知道埃及亡靈嗎?”
歲歲嘆了口,知想到什麼,莫名又輕鬆起來。
睡夢中的孟江,被一個男孩用一條條白繃帶裹在了床上。
那個男孩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白白的他。
寧宿跟蠱婆告,抬腳要踏出這個狹小的房門。
想到蠱婆也要離,兩個人在門口撞到了一起。
寧宿讓一點,等他出去後,再踏過門檻。
他回看了一眼那個陰暗破舊的房子,破襖孩正趴在一個枯瘦『露』骨的男孩胳膊上,無聲無息,他們像是暗中的一尊雕像。
寧宿和曼曼一起沉默地往回走。
他經過祝雙雙和吱吱所在房間,腦海裡出現書房裡吱吱的資料。
吱吱是一個正紅小花的孩子,為了事業,小花能有孩子,她對外聲稱這是她的弟弟。
她在家裡也讓他叫姐姐。
實際上,她在家裡的間少,一年365天她有350天在劇組。
在劇組自然能帶著他,以防萬一,在男孩四歲有意識,她都太想讓信任的人在家裡照顧他了,怕已經懂事的他說出什麼。
男孩每天在電視上看她。
有一次男孩追著她離公寓,她看到了,但是管。
男孩始終是個定炸|彈,一旦爆出,對她的事業和即到來的婚姻都是毀滅『性』的打擊。
男孩在那個經濟發達,交通繁忙的城市,一路追著她,追丟了『迷』路了。
他茫然地站在川流息的馬路上,被一輛車撞飛,身體被碾碎在另一輛車下。
經過孟江和木乃伊所在的房間。
阿伊從有記憶起就見過爸媽。
他的爸媽在國外務工,對他的意義就是每半年寄回來多錢。
但那些錢少花在他身上,都在他那群親戚手裡。
親戚們在跟爸媽打電話,溫柔可親,爭著想養他,但掛了電話又是另一幅面孔。
他們只想從他身上索要錢,索要一句在爸媽面前的好話,其他候人管他。【1】
【6】
【6】
【小】
【說】
他的死可笑又可悲。
良少年表哥帶回來一群混混,那群混混說,他好白啊。
那候有一部火的電影,電影是講木乃伊的,多久他就被這群變態少年做成了一個木乃伊。
寧宿走過季明瑞和歲歲所在的房子,走過師天姝和蠟像男孩的房子,走過谷揚薇和糖人孩的房子……
每走過一個房子,他就想到在書房裡看到的對應資料。
“媽媽,你怎麼走得那麼慢?”曼曼回看他,問:“你在想什麼?”
“啊,”寧宿撓了一下微癢的胳膊,“我在想……”
他回後看了一眼。
他們兩個站在一條陰暗幽黑的街道上,從這條又黑又長的街道外看,街道外的童話鎮相對明亮一些。
但依然是黯淡的。
整個童話鎮都是暗『色』調的,瀰漫著霧。
那霧可能是他們說的怨,是戾,是陰,是死,總歸是灰濛濛黑沉沉,見天日的。
“我在想,這裡為什麼叫童話鎮,童話應該是這樣的吧?”
童話應該有明亮的『色』彩,有蘋果紅,『奶』油黃,橘子橙,蜜瓜綠,是他看過的夏加爾筆下的遊樂場。
小孩抬看他,難得眼裡生出疑『惑』,“童話是什麼?”
寧宿抿了下唇,覺得他那顆僵硬的喪屍心,被扎了一下。
小孩知道什麼是童話。
她的房間裡畫本上有白雪公主和灰姑娘,只有邪鬼惡童。
她從小的陪伴,是同齡夥伴,而是滿屋的古曼童。
她從出生始,他爸爸就讓她熟悉這些東西,適應這些東西。
祝雙雙說的錯,曼曼的意思就是古曼童和古曼麗。
她還出生,就有了這樣一個名字。
走到街道盡,就是他們的房子。
書房那一沓鎖在抽屜裡的資料,最後一份,編號20
——我親愛的兒。
一個瘋魔的男人,年興奮地在燈下,顫抖地下這句話。
“她叫曼曼,還出生前,我就給她起了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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