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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遊 第6章 絕境

漆黑濃稠的妖氣沖天而起,就彷彿在海面上熊熊燃燒的黑色火焰,散發出令人驚懼的氣息。

木茲昊巨大的黑色龍軀如蛇盤卷,在妖氣之中若隱若現,他身上數尺方圓的龍鱗,破損處處,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顯然他本體的恢復能力,遠勝於化形成人後。

不管龍軀如何在妖氣之中遊動,木茲昊一對彷彿丈許方圓火球的赤紅色蛇瞳,一直死死的盯著,玄長風渺小的身影。

爭鬥至此,玄長風早已經沒了心存僥倖的可能,他與四位弟子一起下海尋寶,被追蹤而來的木茲昊以瞬獄神通偷襲,四個弟子一個被怪力擊成齏粉,連魂魄都沒救下來,另外三個則被木茲昊活生生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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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們慘死前,充滿死亡恐懼與生之渴望的眼神依然歷歷在目,玄長風一雙老眼慢慢閉上,平靜了片刻,等到再度睜開之後,他目光如刀,已經下定決心,就算拼著壽元耗盡,也要拖著這只妖孽一起墜入地獄。

這老者看了一眼御風舟離開的方向,思忖道:

“這頭畜生的挪移法術看似沒有什麼限制,其實範圍卻像是受到他自己的神念控制,而任何生靈的神念之線展開,都是有速度的。”

想到這裡,玄長風心下多了幾分把握,他定了定神,又想道:

“我凝罡境九重三百餘載,元海靈力種子滿盈,修為不得寸進,如果能在壽元盡頭,為人間除去一個還未成長起來的禍害,這一生倒也不算白來一遭!”

老者言之鑿鑿,心態也變得堅定!

隨著他心境的改變,隱匿在他身周數里的劍陣漸漸亮了起來,因為他要將劍陣用來隱匿的法力,全面增強劍陣的攻伐之力,與木茲昊血拼到底!

凝罡境的修士已經可以操控天地元氣與自己的道術相合,製造出比築基境修士強大百倍的威能,這一刻玄長風心境改變,強烈的靈壓便從天衍劍陣之內迸發出來,化作將近數十裡方圓,閃耀著赤黃色光彩的劍氣圈,這光芒是如此耀眼,以至於黃昏的太陽星光都無法遮蔽,就彷彿一座降臨於海面的赤黃色雲山,與木茲昊釋放的黑色妖氣遙遙相抗。

隨著玄長風心念一動,無窮無盡的劍器,登時化作了晚間熱鬧集市上,人群手中的火把,鋪展出了一條從玄長風連線到木茲昊龍軀的渾黃街道。

而這條閃耀著無數赤黃色“火把”的街道的盡頭,豁然是木茲昊宛如深淵一般的巨大龍口!

......

御風舟被玄長風以法力推送,傅青蘿身不由己的向著龜厭島的方向逃了回去,她身邊的景物飛速倒退,這名可憐的少女心中,已經有了某種不詳的預感:

自己四位師兄多半已經遭遇不測,而最尊敬的師父,正在為了自己的生命而去與妖魔搏命。

傅青蘿面上掛著淚痕,怔怔望著御風舟船尾的方向,直到夜幕漸漸降臨。

她希望天邊能劃過數顆赤黃色的流星,就好像是師父和師兄們歸來的訊息,落在她的身

邊,和她團聚。

然而連著過了數個時辰的時間,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少女正呆呆發怔,遠方忽然吹來了一陣微風,夾雜著淡淡的血腥之氣,便如同一個風圈,飛快的追上御風舟,然後又飛掠了過去。

腥風掠過傅青蘿的額前秀髮,從她一雙深綠色的瞳孔邊吹過,帶起一抹淚痕。

只有微波粼粼,浪濤起伏的大海忽然咆哮起來,沉悶的雷鳴從遠方隱隱傳來,而一道黑影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從御風舟後方向著御風舟追來。

傅青蘿來不及繼續沉痛,趕緊從船舷邊跳了起來,她一把抓過御風舟的信令,開始控制御風舟加速。然而那道黑影來的極快,她才抓起信令,要有所動作,便發現這道黑影已經化作一條數十丈高低,橫跨天際的水牆,從御風舟下方一掠而過。

虛驚一場!

綠衣少女雙膝一軟,已經跪倒在了御風舟甲板上,她喃喃道:

“原來是海潮。”

然而少女繃得死緊的小臉上,一對秀眉緊緊的蹙在一起,不自禁的又開始擔心,自己師父和師兄們的安危。

這少女還未從先前的驚慌中平靜下來,一股熟悉的震動又隱隱從遠方響起。

“嘭咚,嘭咚,嘭咚......”

恍如雷鳴般的震動聲,以僅僅比海潮慢了一線的速度,向著御風舟的方向高速襲來。

傅青蘿心下大駭,她運足目力向著來時的方向張望,卻因為夜色深沉,而她又未有神通,便是什麼也看不清楚,只能下意識的將心神沉入手中的御風舟信令,開始操控御風舟加速。

然而那奇怪的震動聲,越來越快,越來越近,御風舟的速度已經被傅青蘿增加至極致,強烈的風壓讓她連大氣都難以完整的喘上一口,只能絕望的等著這道震動聲漸漸靠近。

直到她身後數百裡之外,漆黑的海面上,突然出現了兩團閃爍不定的燈火為止。

傅青蘿一直緊張的關注著御風舟船尾的動向,等看到那一對發亮的東西,開始還以為是海平面上的星辰,隨即便發現沒有哪一對星辰會越來越大,最終化作一對發著紅光的巨大蛇瞳。

竟然是那妖魔追上來了!

這少女一時間手足無措,渾身肌肉都僵到了一處,巨大的恐怖填滿了她的心靈,讓這少女的心海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疑問:

“師父呢?”

遠方追來的木茲昊已經化形成了巨人的形象,他將海面馴服成平地,邁起大步追來,每一次腳步落下,都會激起雷鳴般的震動,偶爾巨大的身形還會模糊一下,那是他已經將神念重新展開,向著前方又瞬移了一次。

玄長風與他的四個弟子已經完全激發了木茲昊的食慾,修士身軀內長期修煉所收納的龐大元氣讓他受益匪淺,他一邊回味著方才那位人族大能的美味,一邊暗暗想道:

“雖然肉質是少了點,但是一個人族修士能頂得上我吃數年的血食!怪不得老爹

常說人族的修士都是大補之物!果然沒有騙我。”

木茲昊吞了吞口水,他死死盯著前方天空中飛行著的飛舟,暗暗思索怎麼才能把它弄下來,腳底下倒是將步子邁的更用力了!

......

就在傅青蘿發呆的這段時間裡,夜空之下海面之上的巨人,已經離御風舟不到數十裡了。

御風舟在離海面數百丈的大氣中飛行,而四五十丈高的巨人則在後邊的海面上緊緊追趕,就彷彿逐日的夸父,緊隨不捨。

直到傅青蘿回過神來,她一雙碧瞳中滿滿充斥著的,都是那道黑暗陰沉的身影,這讓她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猛然被恐懼灌滿!

傅青蘿情不自禁的發出了自己一生中最高亢的尖叫,她一邊無法自控,歇斯底里的狂叫,聲音之高幾乎足以讓自己的耳朵炸裂,一邊飛快的從甲板上跳起來,像個沒頭沒腦的蒼蠅一般,四處亂竄,開始嘗試自救。

不過數個呼吸的時間,她便發現那包裹在一團黑氣中的巨人身影,又大了幾分,這讓她的尖叫聲更高亢了。

平坦的海面一望無垠,連個遮蔽之物都沒有,驚慌失措的傅青蘿操縱著御風舟,連著拐了好幾個彎之後,才發現了自己的愚蠢 ---- 不但沒有拉開距離,反倒讓那道巨人的身影,又變大了幾分。

事關生死,傅青蘿已經被迫激發出了她的全部潛力。

她一邊操控御風舟維持速度,一邊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再不讓自己尖叫出聲,一邊在心裡瘋狂的默唸:“冷靜,冷靜,冷靜,冷靜......”

“御風舟的速度已經到達了極限,我沒有築基,沒有法力,不能像師父和師兄那樣,可以透過給御風舟道紋灌注法力來提升速度,怎麼辦?要從這個怪物的手底下逃生,要活下去,我該怎麼辦?”

這個才一十六歲的碧瞳少女,在迎面而來烈烈作響的風壓當中,為了自己的生存,開始了最大的努力。

“只要能趕回龜厭島,憑著護島大陣,我就可以活下去,怎麼辦,怎麼在被抓住之前趕回去?我該怎麼辦?”

她轉首偷偷看了一眼木茲昊,發現這個彌繞著黑色妖氣的巨人身影,微微模糊了一次,便又變大了幾分,似是因為發現了自己的窺視,這妖魔裂開巨口,作出了一個醜惡的笑容,讓傅青蘿心下的恐懼,幾乎要填塞到自己的喉嚨眼兒,讓她生出幾欲作嘔的衝動。

“不行,傅青蘿,你不可以死,快想個辦法,快呀!”

傅青蘿不再尖叫,她一張俏臉因為極度的恐懼已經扭曲成了一團,然而她的眼神還依舊明亮:

“御風舟的高度無法提高,速度也無法提高,怎麼辦!”

往日的種種:被師父收養,師兄們教她修行,四師兄給自己寫的情信,平日看過的志怪小說......所有的過往,都變作了一幅幅畫面,飛快的從傅青蘿的眼前飛過,她的眼神漸漸堅定了起來:

“我一定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