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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親情(下)

正在惺忪之間,意識猶在恢復,只知盧氏在耳旁低語而未明其意。

這樣聽了一會,意識已漸清明,張曦君欲起身以問盧氏有何事要言,卻未等她開口,忽聞盧氏說到“禮不下庶人”,一下子徹底清醒了過來——這不是盧氏用來刺李氏的話麼?

幾乎下意識地,張曦君沉默了下來。心中不由想到,盧氏現在所說,十有八九是關於上午之事。同時,盧氏會挑許嬤嬤不在,她也午睡的時候說,分明是不想讓人知道。但是,她十分好奇今日之事,尤其是在看了許嬤嬤的表現後,她很想繼續聽下去,也許會聽到一個她欲知的秘密,比如今日盧氏的絕望之色從何而來。可這樣的裝睡竊聽,不僅僅是偷窺他人的隱私,更是對這位老人的不尊重。

在張曦君這樣左思右想中,盧氏的話,也陸陸續續的傳入了過來。

“你母親目不識丁,說不出‘禮不下庶人’這樣的話……你大哥自小就淘氣,打架上樹那比誰都強,讀書識字卻一竅不通,自也說不出這樣的話,可現在卻知道說‘禮不下庶人’了!”說到這裡,盧氏的語氣陡然加重,卻不過片許之間,盧氏的氣息平緩了下來,聲音也近乎低不可聞的續道:“……你父親,我那兒子,雖不是一塊讀書的料,卻打小就由他祖父教養,肚子裡的文墨不多,卻也知道什麼是‘禮不下庶人’……”

屋子裡很靜,盧氏的聲音很輕,若不是輕撫她的手傳來絲絲顫抖,張曦君定會以為自己幻聽了。

漸漸地,撫在額際上的手有了明顯的顫抖,盧氏的聲音也在這一刻重又響起,“而你祖父……”話方起頭,便已落下,隨即只有沉默,久久的沉默。

張曦君也不由地沉默了,或者是沉寂了思緒,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禮不下庶人,她雖不甚清楚其意,但前世曾聽過一句話叫“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便也依稀能知曉一二,也能約莫猜出這句話極可能是祖父張隨之所言,畢竟大哥是授業於他。當然,也可能是父親張賀,又或許二者兼有之……然而,僅僅這樣的一句話,又是如何激起盧氏如此大的反應?

剛思及此處,忽然靈光一閃,似乎抓住了一絲疑念,又不及深思,忙截住徐徐轉動的思緒,卻無法截斷盧氏蒼涼的笑聲,“原來他們父子都是這樣想的,只是不說,我也裝作不知,可真聽見了,我竟然這樣的難……”嚥下隱含哭音的話語,深深地吸了口氣,待再開口時卻又笑了,“呵呵,也是!貧民百姓只要能有飽飯吃,還講究那些禮作什麼!?到底是我沒有理清啊……難怪連文豪也厭。”伴著話落,盧氏整個人驟然癱軟,癱靠床板。

彼時的床,上首及後側皆有半人高的木板相圍,這樣一靠,冷不防“碰”地一聲響。

聲音不大,然在沉靜的屋子裡,卻是那樣的清晰可聞。

張曦君赫然一驚,再顧不得裝睡,立即睜眼,慌忙地向盧氏望去,一聲“祖母”不及叫出,只張口結舌的看著眼前——盧氏怔怔地靠著床板,目光渙散,雙唇顫巍巍地低呢著,喃喃不知何語。她靜聽良久,才知盧氏在呢喃自語:“是懲罰嗎?佛祖您給我的懲罰嗎?懲罰我不甘做一個上不了族譜的庶女,不甘親大哥給夫人的嫡子做陪讀?還是懲罰我當年出嫁時的怨恨?所以,才讓我夫妻離心,親子疏離,長孫怨懟……可我不是早已在彌補了麼?為什麼還會這樣……?”說著聲音漸漸消弭,良久不再自語,只是痴痴在問:“為什麼?為什麼?”

看著這位雖不曾溺愛她,卻也真心疼愛她的老人,此時此刻卻入如此境地,張曦君心頭難受,張了張口,想喚一聲“祖母”,卻發現張口無聲,只因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靜靜地守著神志不清的盧氏。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很長,也許只是區區片刻,盧氏的眼睛緩緩垂下,靠在木板上慢慢睡去。

“祖母?”張曦君試著輕喚了幾聲,盧氏沒有反應,似乎睡得極沉。

張曦君不再出聲,就細細的打量起盧氏。

盧氏五十出頭的年紀,頭髮烏黑柔軟,臉上膚質白皙,可常年的不苟言笑與無法言喻的愁緒,在她眉間留下蘊含愁苦的褶子,鼻翼下也憑添了兩道深長的紋路,望之竟像已入六十之人。

一看之下,想起盧氏四年前中年婦人的光景,再思及她先前所言,張曦君覺得自己似乎讀了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一個名門豪族出生的女孩,只因庶出,父不是父,母不是母,一母同胞的兄長成了嫡出兄長的使喚之人,她也被嫁到一個遙遠的小鄉村。一夕之間,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於是少女不甘了,又自持身份,不願融入這個貧窮的新家,處處拿高人一等的身份待人,拿她自以為的名門禮儀要求她的丈夫兒子,經年累月下終於導致家庭失和。幾十年後,少女漸漸老去,對親情的渴望取代了心中的怨恨,然而一切都已為時晚矣,少女也唯剩下滿腔的無奈與孤寂。

心念間,不禁為盧氏在心底一嘆,明明是一個名門豪族之女,卻因庶出受盡委屈,明明是養在深閨的嬌女,卻因庶出嫁入鄉野之家,也難怪盧氏終面臨今日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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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一個在心中盤亙已久的迷惑再次佔據思緒:這裡究竟是哪個朝代?真的是漢朝嗎?還是戰火紛紛的魏晉南北朝?為什麼庶出的身份如此卑微?

……

一時間,太多太多的疑問在腦中響起,可是前世的她對於唐以前的朝代幾乎無知,就連對漢朝的認知,也是來源於電視劇《大漢天子》,而魏晉南北朝,則是來於只看過幾集的《三國演義》,她又如何解其惑?

幾乎是一瞬而已,張曦君心中就莫名的一陣惶恐,就像初來這個世界時的那樣迷忙害怕。她也不知是否因目睹了盧氏的痛苦所至,只是亟欲想知道這個世界的一切,以驅除心中的惶然。

心念趨勢下,漸陷不安的張曦君,看著依然沉睡的盧氏,想起了張隨之,想起了張隨之在西屋的書房,她只認為自己一定要去書房尋找,即使她已好幾次從書房徒勞而返。然而,此刻的她,就像突然魔怔了一般,飛快的爬下床,連木屐也沒穿,就跑到屏風外,出了東屋,穿過正廳,衝進了位於西屋的書房。

奔跑得過快,撲通一下絆倒在西屋的地上,張曦君聽到自己心跳如雷在響,還聽到院子裡許嬤嬤誆哄小文宇的聲音,她一把按住胸口,好像要壓住那狂跳的心扉。

良久,似乎氣息平和了一些,意識也逐漸恢復。張曦君吃驚的看著書房,繼而露出一抹苦笑:原來她從沒有徹底安心過,這幾年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不然今日豈會因一次觸動便這樣慌亂?

想著不免頹喪,憑著對書房的印象,有氣無力的往後靠去。背後一座木質的書架,密密麻麻的堆滿了用麻布各自收裝的竹簡,卻不想她人小個矮,剛靠上書架,就將底層的撞落好幾個。不由微微嘆了口氣,吃力的將幾個竹簡撿起,一鼓作氣得扔放回書架的低層。正要轉頭喘口氣,恰好看見一個布袋上上書“晉史”二字,霎時怔愣當場,心如擂鼓。半晌,一個激靈回過神,就迫不及待地拽下布袋,三兩下解開封口,取出竹簡,便是急忙開啟一看。

竹簡上的字皆為繁體,句意深奧難懂,她幾乎連猜帶蒙的看。不知是否因為這個原因,她是越看越糊塗——竹簡上記載的歷史跟她前世所知的大有出處——還是說她讀錯意了?其實記載的並無問題。此念方起,她立馬搖頭否決,就算她歷史再差,也知晉朝的皇帝複姓司馬,畢竟前世還有個著名的成語叫“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為什麼這裡記載的晉國皇帝姓齊而非司馬,難道此“晉”非比“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