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林見秋一下從床上翻了下去，直挺挺地栽到了地上。
雀兒驚恐尖叫，叫聲伴隨著轟轟雷聲，從這剛剛修葺好的竹屋裡傳了出來。
“公……公子！公子！”因為林見秋是趴著栽在地上，所以雀兒伸出手用盡了力氣才將他翻過來，一翻過來，只見滿臉的血。
“是鼻血，莫怕，莫怕。”林見秋雖這麼說，可他的眼睛裡也滿是驚恐，一時回不過神來。立刻嘗試著動了動手指頭，卻不知自己的手指頭到底動了沒動。
又嘗試著動了動身體，卻發現一動不動。
“公子，你……你……你……”雀兒的淚如同外頭驟然變大的雨，簌簌地落了下來。
“我這是怎麼了？”林見秋眨了眨眼睛，發現除了能微微動動頭，其他什麼都不能做。而腦子裡如同千刀萬刀在割一般疼得很。
“腦溢血？！”
隨後，他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如果是腦溢血，估計這會子已經暈迷過去死了。
“植物人？！”
也不對啊，植物人身體沒有反應是沒錯，可他們好像也都是暈迷的。
“中毒了？！”
這個念頭一出來，林見秋總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忘記了什麼呢？
突然，他的腦子裡浮現出八碗女俠的模樣，為什麼會想到八碗女俠呢？林見秋絞盡腦汁，卻發現無論他怎麼想，怎麼回憶，腦子似乎都不好用了。
“生不如死藥！這是生不如死藥！”雀兒卻一下明白了，她一下從床上彈了起來，將架子上的燃燭拿了下來，靠近了林見秋的指甲，只見指尖呈灰色。
又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後頸處，凸起的一些如同雞皮模樣的東西，讓雀兒愈發肯定自己的判斷。
生不如死藥，對於花樓姑娘來說無一不熟悉，畢竟花落的打手們都服用這種藥，一個個呆呆的，只聽老媽子的號令。
雀兒雖還沒出閣接客，可對這種藥還是熟悉的。
可不對啊，那些打手不過是腦袋僵硬，人還是行動自如啊！公子為什麼……雀兒又覺得似乎不對，本就年紀不大，慌了手腳。
“我好像……我好像……”林見秋動了動唇：“我怎麼什麼都想不起來了？腦子好像……好像……一下子就不好用了。”
“公子，莫怕，莫怕，雀兒這就……這就去請郎中！”雀兒立刻安撫林見秋，手放在他的胸前，輕輕地拍了拍，如同母親拍著啼哭的孩兒。
“雀兒。”林見秋用力眨了眨眼，只覺得頭痛欲裂。
他心裡明白，壞事兒了。但為什麼會導致現在的局面，林見秋不清楚，他想不起八碗女俠的毒，此時沒有腦子去回憶那生不如死藥。
但他心裡知道，壞事兒了。
更多的，林見秋以為自己不是要死了，就是要穿越回去了，就像之前他莫名其妙地穿過來一樣。至於為什麼之前他之前穿越過來並不痛苦，而此時卻腦痛如削骨。
“公子，雀兒在。”雀兒的眼淚滴到了林見秋的胸前，明明驚恐無比，她卻努力地剋制著自己，讓聲音柔和而堅定：“雀兒在！公子莫怕！”
“雀兒，我跟你說，我現在就得跟你說，我怕一會兒我就呆掉了，我這腦子真的好像一點點呆掉了。”林見秋的聲音低低的，很嚴肅：“你是聽我話的吧？”
“雀兒自然聽，雀兒是公子的僕，縱使身子給了公子，公子願意納雀兒為妾，雀兒也是公子的僕，定會聽公子的話。”
聽到這一句，林見秋輕輕地松了一口氣，他張了張嘴，一張嘴竟覺得苦悲，眼前一片溼潤，但怕雀兒愈發害怕，於是深深吸了幾口氣。
早知道，方才就不調i戲這丫頭，就不親這丫頭。
昨兒個就不應該看到這丫頭的身體了！
這丫頭認死理，莫說如今如此這般了，就之前只替她贖身，嘴裡就嚷嚷著什麼僕，什麼來著？林見秋眉頭一皺，這話到了嘴邊，怎麼就忘記了呢？
一日為僕，後面是什麼來著？想不起來了，怎麼就想不起來了呢？
不行，得給這丫頭想好後路啊，否則自己掛了也就掛了，穿越了也就穿越了，這丫頭可是會以死殉情的啊。
“好，你是我的僕，現在我有幾年事要交代於你。”林見求閉上眼睛，努力地調動著自己目前能調動的所有智慧，說道：“第一，你是我的僕，我林見秋有個規矩，永不許僕人自殘，自殺，你得遵守。”
“第二……”林見秋的喉結上下動了動，眼睛裡的紅血絲突然瀰漫開來，頭疼得厲害，一度讓他以為自己的腦袋下一秒要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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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艱難地說著：“我們賺的錢財，你都拿著，離開這兒，我雖親了你……雖親了你，卻還沒有完全要你，你身子還是乾淨的。你相信我，只要你身子還是乾淨的，到了別的地方安家，把這兒的事都忘了，是能嫁出去的，要嫁個老實本分的。”
雀兒咬著唇搖著頭。
“你若不聽我的話，那便是逆主！”
雀兒咬著唇，低頭垂淚。
“第三……第三……”林見秋只覺得眼前一片暈暈乎乎的。
第三是什麼來著？怎麼話到了嘴巴，又忘了？第三還沒說完呢，林見秋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便沒了任何知覺。
轟隆隆……雷聲由遠及近，緊接著，一陣閃電從空中掠過，彷彿要把這天地劈開一般。
“公……公子！公子！”雀兒的哭喊聲從竹屋裡傳了出來，悲涼而孤獨無力。只聽得裡頭有什麼掉落到地上，隨後是雀兒下床後凌亂無章四處走動的腳步。
她剛滿十六歲。
美好的生活，美好的未來剛剛在眼前展開。
林見秋問她可準備好了沒時，她說她準備好了。她的準備與林公子所說的準備不同，她絲毫沒有準備過身體上如何如何，在雀兒看來，那無需準備。
是公子的，公子想如何便如何，又何來準備？
她做的準備，全部是婦人之備。
如，那給他們修葺的匠人所說的，你得加油啊，給你家公子添丁。這，是雀兒做的頭一個準備，身為女人，哪有不給男人繁衍後代的？
這是頭一樁事，而且是最大的事兒。雀兒準備好了，十年添五，而且一定得有兒子。
如，得做一身嫁妝，親手縫製的，紅紅的滿是刺繡的那種，要客客氣氣的，若富裕，則那領子處，裙襬處，尤其是上面繡的花，還都得弄上金絲。
這不是給雀兒自己準備的，這事兒給林公子的正妻備著的。
這林公子家無老母，沒有老人操持這些，她作為僕，身為妾，得想著這些。迎娶正妻，是第二樁大事，得備著。
雷聲轟鳴，閃電肆掠，整個竹林都瘋狂地晃動了起來，如同妖風一般。竹子如海，不耗虛名，竹子如同一陣陣波浪，令人畏懼。
“公子，雀兒……雀兒會想盡一切辦法！”雀兒摸了摸她家公子的鼻息，抬眼看了看門，又看了看放在屋裡一角的砍柴刀。
眼裡閃過一絲狠。
婦人之備，除此其一，其二，還有其三。
其三，簡單：生死相依。
不過如此而已，雀兒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