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儘管飄著雪，天空卻依然是那麼的高遠。高高的空曠之下，群山起伏，蜿蜒連綿，那是天地之間亙古的座標。天地之間，一片雪白，一片寧靜和悠遠。到了晚上，淒厲的勁風橫過卡其頓山脈的上空，發出陣陣摧枯拉朽的聲響。而我們，那小小的帳篷裡，卻是篝火融融。
就在這種空曠、悠遠、肅穆、寧靜以及溫暖中，我感到，我的心神被無限制地放大，日漸與整個天地連成了一體。
我所感受到的，是一種來自天地的浩然與莊重，奔放與輕靈。
說實在的，我甚至喜歡上了這個地方。只不過，現在，到了我們要回要塞的日子了。
我們是囚犯。
不過，說實在的，我們完全缺乏作為一個囚犯的自覺。一個個輕輕鬆鬆，談笑自若。彷彿返回的，不是監獄，而是家。
返回要塞的時候，每個人的身上，都帶了不少小家夥配製的藥劑——提神散、禦寒丹、強力補血劑、十全大補丸，還有，每人一小份的……神州正氣散。
可惜，這些藥，對小家夥自己，完全不起作用。看著他那在冰冷與寒風中微顯顫慄與瑟縮的身子，我第一次體會到一種叫做痛惜的情緒。
可是他自己卻很不在意，走在寒風中，完全像是在春風中散步一樣。請原諒我把‘淡然自若’這個詞語用在一個小孩的身上。因為看到他那時的樣子，我真的就想到了這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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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自己沒用，那他為什麼要配製這麼多藥劑出來？這就是我覺得他很笨的原因。不過，看著他那清亮的眼眸，我卻又感到，他的想法，我看不懂。
是的，他應該有他自己的想法。從他的眼睛裡，我看到的只是一片清澈，而不是一片天真。
那種清澈，我看不懂。
十一
回到要塞，我們又被關進了監獄。只是這一次，與上一次完全不同了。上一次，大家心中一片惶恐或者無助，而現在，更多的是一種期待，當然，期待中依然還有著對於前途未定的不安。不過，這是小問題了。
至少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只要活著，一切都好。是我的想法改變了我的人生觀念，還是現在身為一個不折不扣的高階劍士，直接力量的擁有讓我增添了坦然？呵呵，這還是不重要。
回來後，克裡亞特與阿姆多兩位劍聖，以及小家夥，隱隱成為了我們的中心。
在卡其頓要塞，我們被放在監獄裡擱置了幾天，然後是集合、訓練，然後，向前線推進。
到了前線三號要塞，我們集結了下來。然後，就是要塞方面人員找我們談話。談什麼？其實什麼都沒談。談得東西很多，但回來後我仔細一想，其實沒有內容。這持續好幾天的過程不像是審問，更不是慰問，只是，嗯，根據我以往所學得來的經驗，他們是在掩飾著什麼。
那麼，掩飾什麼呢？
那雙清澈的眼睛，浮現在我的心中。
我們這一隊的異常，應該早就在要塞方面的觀察之中吧。至於異常的原因，想找出來，再簡單不過了。就算我這個新手，也可以瞬間想出不止一百種的辦法。
果然，幾天之後，小家夥回來後，神情有點複雜。他遲疑了很久，直到半夜也沒有入睡——其實這個時候，我們的大多數人都沒有睡覺。服了小家夥的藥劑，平常大多數人的精神都充沛的不像話，根本睡不著。不過小家夥自己是例外，他一般都早早就睡覺了。
小家夥，有什麼事？克裡亞特問道。
老大，嗯……小家夥遲疑了好久，才開始淡淡地說道：老大，嗯，我有辦法可以製造出一些比較陰毒的武器，比如說，不需要點燃射進體後接觸到血液會發生自動燃燒的箭，或者接觸到血液會讓人全身麻木甚至於立即死亡的箭，以及，可以連射的箭，可以自動定位的箭……你說，我應該製造出這樣類似的東西出來嗎？
不需要點燃射進體後接觸到血液會發生自動燃燒的箭？
接觸到血液會讓人全身麻木甚至於立即死亡的箭？
可以連射的箭？
可以自動定位的箭？
聽到小家夥用低低的聲音說出這段話，我完全呆了。想象著被這種武器瞄準後的光景，我的身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種顫慄。如果真的出現這樣的武器……
神，那將是所有人的惡夢。
我毫不懷疑小家夥的話。自從那神奇的不可思議的藥劑在他的手上出現後，再不可思議的事，在他的手中出現，也都算正常了吧。
只是，這樣的武器……
十二
很顯然，被小家夥嚇到的人不止我一個。克裡亞特老大也呆住了。這次，發呆的人不是小家夥，而是老大了。
過了好久，他才用微帶乾澀的語氣道：小家夥，嗯，是要塞方面叫你做的？
不是。小家夥搖了搖頭。
要塞方面還不知道我會這些東西。這幾天，我只是帶他們認識並採集了一些草木，然後，告訴了他們一些簡單的配方。
那麼？……
老大沒說出下面的話，不過他的意思很明顯——為什麼提起這個？
嗯，老大，如果我有一天掛了，有空的時候，你會不會偶爾想起我？
小家夥沒有回答，而是用著一種類似開玩笑的語氣笑著說出上面的這樣一句話。
我的心中立刻咯噔跳了下。
這不是開玩笑！
發生什麼事了？我心中一下子變得雜亂無章。小家夥……死了？好半天，我也無法把這種可能在腦海中想象出來。那會是什麼樣的一種情況？
小家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克裡亞特老大把小家夥身子一扳，正對著他，以一種極為嚴肅的語氣問道。顯然，小家夥那開玩笑的語氣並沒有騙過他——
事實上，可憐的小家夥，他不知道，他根本就不會開玩笑。他的‘玩笑’，連白痴都騙不過。
似乎有點不習慣老大的注視，小家夥揉了揉鼻子。
老大，沒事。
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
小家夥說完，做了個笑臉。很輕鬆，確實不像是假裝的。看得出，老大松了口氣。而我，也放下了心。
不過，我在擔心什麼呢？我為什麼要擔心？這個問題太複雜，複雜到我實在不想去考慮。
而目前，至少，可以放心了。
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