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音樂大廈第62層,公司食堂。
這一層足以容納千人就餐的食堂,非常大,也非常鬧,人一過百人山人海,嘈雜的食堂讓穆文傑頭疼欲裂。
腦海中彷彿有一百臺挖掘機在挖他的腦子……
每一道投射過來的目光都讓他極度的不適,穆文傑知道這是身體犯病了,為了儘快的融入正常人生活,穆文傑強忍著情緒,努力控制自己的身體不要因為太緊張而突然蹦起來……
惶恐不安的埋著頭,往童彤身邊靠了靠,此時此刻,他很想任由自己跳起來緩解一下身體的不適,但是,他不能這樣做,因為會遭到嘲笑或者異樣的眼光。
排著隊,童彤感受到身體往自己這裡擠的穆文傑,有些不解,再看到他緊繃著身體,低著頭甚至感到有一些顫抖,她突然想到關於自閉症的介紹,自閉症患者在陌生環境,會感到緊張之類的……
童彤一時間心疼起來,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攬著他?安慰他?可是別人會怎麼看?
感受到靠著自己身體的穆文傑越發緊張和不安的樣子,還是忍不住想輕輕攬著他,迎來詫異的眼光也無所謂了,反正自己也還沒出道,沒人認識自己。
哪知,童彤的手剛碰到穆文傑,便被猛的彈開了,穆文傑正處在失去理智的邊緣,這樣的環境讓他極度的不安,靈魂如同被囚禁在一具控制不了的身體裡。
每一個動作都像是在遠端遙控一個年久失修的機器人,這裡壞了,那裡引數亂了……
穆文傑使勁捂著耳朵,想要遮蔽一切聲音,可是自己的聽覺卻彷彿帶了超強的助聽器,即便悟的再緊實,也有不斷的噪音傳入耳朵,刺激自己快要失控的身體。
這是重度自閉症的症狀,穆文傑知道接下來自己可能隨時會失控,連忙趁著最後一點清醒的意識捂著耳朵跑進了安全通道……
童彤連忙追了出去。
樓梯間。
追過來的童彤看到穆文傑捂著腦袋在瘋言瘋語,甚至用腦袋撞牆,完全不知所措。
穆文傑以為自己的病已經快好了,沒想到一個陌生吵鬧的環境就讓自己瀕臨崩潰,這種完全不受控制的感覺已經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自從開始發現聽音樂可以緩解自己的不適,加上父母照顧周到,他以為自己只是缺少交流而已,只要自己習慣就會好的,沒想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複雜。
童彤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想到用音樂來讓穆文傑恢復正常,但是這裡沒有樂器……
沒有多考慮,童彤清唱的聲音在樓梯間裡響起,天然混響還帶回聲。
“雨過天晴的天空…期待已久的彩虹…”
“心情亦如草木蔥蔥…散發清新笑容…”
童彤天籟般的歌聲彷彿是上天派來拯救穆文傑的天使,用那世間最溫暖的感動來化解穆文傑的緊張和不安,越來越亂的思緒得以停止延展…
“破土而出的小草,等待殘雪的消融…”
“迎來春與新生的面孔…帶來希望和萌動…”
“陰雨終會散去…天空終會放晴…”
“眼中有美…心中有愛…就會遇見美好…撞見感動……”
兩段主歌和過門,穆文傑的躁動就停止了,沒有任何伴奏,童彤的嗓音便讓穆文傑安靜了下來,思維漸漸清晰,沒有想到,清唱的音樂也能如此動人……
童彤看到穆文傑似乎情緒穩定了下來,但是還沒有恢復到正常的樣子,繼續認真唱著自己寫的第一首歌《雨過天晴》,也是穆文傑第一次聽自己彈奏的時候被吸引的這首歌。
童彤的聲音在樓梯間迴盪,副歌部分響起:
“喜歡一個人,是候鳥歸來…草木逢春”
“是雨過天晴…冰雪溶解。”
“是那孤獨寒夜…不再冰冷…”
“喜歡兩個人,等春暖花開…細雨紛紛…”
“等萬物復生…春色撩人…”
“等我們…長大,不忘那春風。”
“等雨過…天晴,記得那場夢。”
兩段副歌唱完,穆文傑的眼淚掉了下來,不是悲傷或是什麼,只是恨自己真的沒用,情緒激動,以為自己已經差不多好了,哪知道還遠遠沒到正常人的樣子……
“謝謝。”穆文傑擦了一下滑落的眼淚,走樓梯下去了。
“唉……我陪你!”童彤看見穆文傑似乎哭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反正就是莫名心疼。
“不用,你去吃飯吧,我沒事了。”
“我不餓。”
穆文傑沒管她,任她跟著自己走樓梯,以後肯定是不會再踏入這個食堂的,打死也不來!
還有,公共場合,能不去就不去,以免再出現今天這種情況!
當情緒和身體不受自己控制之後,難免會做出一些異常的舉動,比如突然大聲叫喊,蹦跳,說話詞不達意,記憶線混亂,思維動作僵硬,他不想讓別人用看待傻子一樣的目光去可憐、嘲笑、或者同情他。
回到48層,穆文傑直接進鋼琴房。
沒有吵鬧的噪音,他的情緒能夠慢慢穩定下來,本來就恢復到了輕度的症狀,只要平時注意一點,除了說話磕巴,和常人不會有太大的區別。
雙手落在鋼琴上,輕輕敲下黑白琴鍵,起初動作還有些僵硬,隨後便流暢了起來。
童彤沒有打擾,站在一旁聽,看著認真沉浸在音樂裡的穆文傑,心裡的感觸無從說起,“究竟是有多麼喜歡音樂,才會像這樣融入靈魂一般不能分開!”
穆文傑沒有彈什麼世界名曲,只是即興的彈奏心情,他現在就像前世一部電影《海上鋼琴師》的主角1900一樣,有無處安放的孤獨,也有俗人理解不了的幸福。
1900雖然有滿滿的用之不竭的音樂靈感,有無數的才華和無數流動的動人音符,他重自身的存在大於外界對自身的認可,能夠輕易打敗爵士樂的開山祖師,並對之表示鄙夷,孤傲自信,但卻沒有地方可以安放自己的孤獨,所以他不會離開那艘船,他無法遺棄這艘船,寧可遺棄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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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夠用音樂,用鋼琴去探究所有人的心靈,可以在音樂裡旅行,可以尋覓到自己的愛情,卻不會和常人那樣去追,他輕輕地將這些丟進了大海,邁向陸地的腳收了回去。
穆文傑現在能夠理解1900了,這個世界再繁華再喧鬧,我都只是一個人彷彿置身孤島,只有音樂能讓我忘乎所以,自由自在,讓我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又讓我無比清晰的感受到存在的快感。
在音樂裡,能感受到飛翔,能感受到旋轉,能感受到跳躍,就像初春的旅行,夏日的衝浪……
“我為什麼一定要去融入世俗?”
我明明就可以做我自己,我不孤獨,孤獨和自由也不是別人給我定義的,況且我有音樂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