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誰腦子該充值了？”
這一次不等賈平秋氣急敗壞的跳腳咒罵，從門口方向傳來渾厚帶著年代感的低沉男聲。
葉賢循聲望去，只見門口出現一個身材高瘦，體態形如竹竿，穿著一身褐色長袍，頗有古風的老人。
老人蠶眉橫臥，臉上的皺紋讓他看上去很滄桑，那平靜又深邃的眼眸，釋放出若有若無的威嚴，讓人不敢與他對視。
即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葉賢，也在和老人眼神接觸的一剎那後，便趕忙逃跑似得分開。似乎對方的眼神很有魔力，如果不趕忙避開，彷彿很難逃脫對方掌控。
“這是個控制欲很強的人。”熟讀心理學的葉賢，僅僅在一接觸後，便做出了直觀的判斷。
“爺爺。”賈平秋頓時沒了剛才飛揚跋扈氣急敗壞的模樣，溫順的像是貓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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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正是專家組的組長，中醫協會會長——賈權！
賈權腰桿筆挺，瞟了賈平秋一眼，便沉聲說道：“回答我的問題。”他的聲音異常低沉，像是有人用鼓槌，重重的敲擊鼓面。
葉賢做了個深呼吸，儘可能的讓自己平靜下來。強勢如楚秋瞳，霸道如顏客卿，威嚴如姚智學，不講理如葉泊雲……
這樣的角色自己都面對過，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賈平秋。”葉賢誠實的回答道。
賈權眯起眼睛，嘴角蠕動幾下。那雙彷彿透著魔力，看不出喜怒的眼睛，不由得讓葉賢心頭一跳，莫名其妙的感覺到緊張。
“為什麼這麼說？”他的語氣很平緩，並沒有像其他家長那樣，一上來便指責葉賢。他走到葉賢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就這樣近距離的盯著葉賢。
從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強勢的氣息，即便是在張雲回的身上，也未曾體會過。相反，張雲回和賈權比起來更讓葉賢感到和藹可親。
“因為……”葉賢咬著嘴唇，平日裡的伶牙俐齒聰明機警，似乎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嗯？”賈權眉峰微蹙，從鼻腔中發出悶哼。
葉賢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說道：“女人。”
賈權眉頭皺的更深，頭也不回的問道：“平秋，是這樣嗎？”
“爺爺，不是！這都是葉賢在造謠！”賈平秋嚇得臉色慘白，趕忙解釋。顯然賈權在他的心目中，有著極高的威信。
“你又說謊了。”賈權搖搖頭，說道：“就像小時候撒謊一樣，每次撒謊你都會緊張的要命。”
“……”
賈平秋默然無語，只能惡狠狠的盯著葉賢。
“還是顏客卿？”賈權問道。
“是……”賈平秋臉色一紅，沒底氣的答道。
“得不到的就該放棄，凡是講究緣分，命數。不是你的，就算努力終究也沒有結果。”賈權高深莫測，對著葉賢問道：“你說呢？”
“賈老爺子果然厲害，一語中的！”葉賢為了緩解緊張，豎起右手大拇指讚歎道。
“平秋為了女人執迷不悟，你說他智商該充值，也是沒有什麼問題的。”賈權很平靜，似乎對葉賢的說法頗為贊同。
葉賢咧開嘴，露出僵硬難看的笑容。
“但是……”他語氣一變，極為嚴肅的說道：“對子罵父視為不妥，對爺罵孫，是不是也有違道德底線？”
“……”
葉賢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步步緊逼的老鼠，而賈權更像是戲鼠的老貓，三兩句話便把自己逼到了角落裡。
他不由得想起來張雲回對賈權的評價，這傢伙果然陰晴不定，讓人很難捉摸他的心思。明明上一秒還對自己歌功頌德，下一秒便要用“刀子”殺掉自己。
“那我們算扯平了。”葉賢靈光一閃，回答道。想讓自己給賈平秋道歉，簡直是白日做夢！
這傢伙在西北獨自逃跑，回到明珠背後捅刀，而後又因為顏客卿的事情和葉賢結仇。以葉賢的性格來說，無論如何也不會給這樣的人低頭。
“不行。”賈權搖頭，嚴肅地說道：“凡是講究因果報應，一碼歸一碼，一路算一路。”
“您的意思是……讓我道歉？”葉賢明知故問。
“是的。”
“那我也要讓您失望了。”葉賢攤開手，說道：“我不會給壞人道歉，也不會向惡人低頭。如果您覺得我這樣說話有些過分，不妨問一問您的好孫子，他都對我做過什麼。當然……不是我記仇，反倒是我覺得，賈平秋給我造成的心靈創傷，已經不是喝一兩瓶雲南白藥能解決的了。”
利用明珠娛樂報背後捅刀的事情，讓葉賢一度成為公眾眼中貪功冒進，不顧大局的混蛋。如果不是他透過努力，為自己正名的話，恐怕自己早就是遺臭萬年的混蛋了。
這樣的傷害如果還不足以讓人銘記，那麼葉賢真不知道什麼樣的卑鄙手段，才值得讓人刻骨銘心。
“那是你們之前的事情。”賈權說道：“我指的是今天的事情。”
“原諒我無法做到你那樣大度。”葉賢做了個深呼吸，說道：“我想您德高望重，總該不會強人所難吧？和我這樣一個晚輩斤斤計較，恐怕不是什麼長輩的作風。”
葉賢主動站在“弱勢”的一方，自降姿態，把自己擺在小人物的立場上。為的就是堵住賈權的嘴巴，讓他不會在要求自己做什麼。如果他的態度強硬，那麼葉賢完全可以有理由，跑出去大肆宣揚賈權以權勢壓人，欺負小人物等等。
“以退為進？”賈權眯起眼睛，那張好似萬年不變的臉上，總算是露出一抹笑容。只不過不是善意的笑容，而是——冷笑！
“算是吧。”葉賢聳著肩膀說道：“畢竟我是個小人物，我想你不會和我為難吧？”
“當然……”賈權拉長了聲音，說道：“會。”
“畢竟在平秋和你之間，我做出了一個合理的選擇。前者是我賈權的孫子，而你不是。我可以教訓呵斥我的孫子，但是你不行！”
作為任何一個家長來說，自己的孩子受到別人的指責，通常情況下都會為自己家的孩子極力討個說法。
人之常情。
即便是賈權，也不例外。
“那您是以中醫協會會長的身份，還是專家組組長的身份？”葉賢眯起眼睛，饒有興趣地問道。
“都不是。”賈權搖頭，說道：“我是以家長的身份。”
老頭子雖然上了歲數，但卻也不是傻子。無論以任何身份去壓制葉賢，都成了為老不尊，倚老賣老的表現。落人口實的事情不能做，這一點賈權想的很明白。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我還是會拒絕你。”
“有些過分了。”賈權那張蒼老的臉上，第一次顯現出怒容。
還以為他波瀾不驚，修煉了一身鋼筋鐵骨呢。葉賢翻著白眼，鄙視的盯著賈權。
“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的話，我想我還是先走一步。學校那邊還有些事情，等著我去處理。”葉賢沒有理會賈權，站起身來，想要提前結束對話。
“站住。”賈權開口叫道：“我看在你是張部長介紹來的，才給你道歉的機會，希望你不要不珍惜。”
威脅！
**裸的威脅！
作為中醫協會的會長，葉賢當然知道他想要封殺一個人是非常容易的。如果不是看在張雲回的面子上，恐怕自己都沒有資格進入專家組吧？
葉賢轉過身，笑道：“賈老爺子，如果您覺得我很在意的話，那您就錯了。”
我錯了？
賈權被葉賢說的一愣，扭過頭第一次詫異的盯著葉賢。
他混跡了一輩子，在會長的位置上也坐了有二十年的光景。他自信不會看錯一個人，尤其是像葉賢這樣的年輕人。
他們每一個都心高氣傲，到最後不都還是蟄伏在自己的腳下了嗎？
“我現在終於明白中醫為什麼會漸漸沒落。就是因為真正有能力的人，到最後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問題，面對各種各樣的威脅，他們漸漸地妥協，在妥協中迷失自己。”葉賢正色說道：“可我不會。我不敢說我是中醫界首屈一指的名醫，可我的醫術有目共睹。如果不是因為這樣，我想張部長也不會把我塞進專家組。”
“可我不會向任何人妥協，更不會因為某個人的威脅，改變自己的初衷。我有我的堅持和選擇，不會輕易改變。”他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戲謔的笑容說道：“尤其不會向惡勢力低頭！”
“……”
賈權眯起眼睛，如果說心中一點都不火起那是騙人。可他還沒有到賈平秋那樣，一點點怒火就會讓自己氣急敗壞的地步。
“我總聽人說甲醛有毒。”葉賢歪著頭說道：“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賈權確實有毒！毒害的不僅僅是人的身體健康，還是華夏中醫的未來希望！我想今天這樣的威脅，恐怕不是賈會長第一次這麼做了吧？不過也不要緊，有人妥協，自然也有人堅持。道不同不相為謀，可是我又是答應了張部長的。所以，在張部長的命令沒有下達之前，我不會主動退出專家組。可我也不會再來參加專家組的會議，因為這裡令我感到厭惡和噁心！”
說完葉賢瀟灑轉身，華麗麗的離開會議室。
原本抱著希望而來，卻沒想到滿載失望而歸。如果這就是中醫界的現狀，那他便選擇了一條孤獨的道路！
“你等等！”
正當葉賢飄然離去的時候，身後傳來趙興年的聲音。
“還有事？”葉賢轉身問道。
“我要向你發起挑戰！你必須應戰！”趙興年固執的盯著葉賢，眼神裡燃燒著熊熊火焰。
原本趙興年想用激將法激怒葉賢，反倒是被葉賢成功激起他的好勝心。被一個晚輩嘲諷恥笑，這件事情絕對算不上光彩。而且被嘲諷恥笑也就算了，竟然還被一個無名小卒所拒絕，這是趙興年不能忍受的事情。
“我說了，我不會應戰。”葉賢搖頭，轉身離開。
“你……”趙興年捂著胸口，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劇烈的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