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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人間初領略,不知身何處(6)

一同下了寶塔,便要準備穿過障目林出去,鄒充又再次打量了一陣,實在是看不出有何不同,便問道:“這林中的桃花和巨石都一個樣,你是怎麼認得路的?”

劉虹豆嘻嘻一笑,拉著鄒充在一棵桃樹前蹲下,指著根處一個小小的刻箭道:“你瞧這個。”鄒充恍然大悟,驚奇道:“就是跟著這個箭頭走的嗎?”劉虹豆輕輕搖頭,道:“不是哦,整片障目林只有七十二棵桃樹和三十六塊巨石的根處才刻有箭頭,而且還要記得,從外面進來,要朝著巨石刻箭的反向走,桃樹的正向走,出去的時候又不一樣,是桃樹的反向走,石頭的正向走,這樣才不會走失在裡頭。”

鄒充聽了朝一旁的巨石看去,果然在跟腳處也找到一道淺顯的刻箭,不由得撓頭道:“聽你這麼一說,倒也不覺得複雜了。”劉虹豆不喜他小看障目林,冷哼道:“那你要是走失在裡頭,找不到刻箭怎麼辦?”

鄒充“呃”了一陣,倏地雙眼一亮,說道:“那用火把桃林給燒了不就可以出去了。”劉虹豆拿手拍向鄒充後腦,罵道:“你笨啊,自己還沒出去,點了火不得把自己給先燒死了。”鄒充委屈的摸了摸後腦,想著好像是這麼個道理。

隨後兩人邊走邊鬧,朝著林外走去,這回倒沒那麼急促,且無山風吹起,直到出了障目林,也沒枝節橫生;本是嘻嘻哈哈,只是剛走出了障目林,卻是另有意外。

只見灼花與看守宅邸大門的老頭朝著這邊走來,劉虹豆瞧了驚呼一聲,想要反身躲回林內,灼花便遠遠的喊道:“你要敢跑看我不把你腿給打折了。”劉虹豆聞聽此言,便將身子縮在鄒充身後尋求遮擋,待得灼花走上前來,才低聲喊道:“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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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花鳳眸怒瞪,起火道:“你還當我是你媽啊!罷學逃課,捉弄先生,我還道你是無法無天的山大王了。”劉虹豆不服道:“那先生罵我哩,還拿戒尺打我你怎麼不說。”灼花柳眉倒豎,呵斥道:“還要狡辯,你課間吵鬧,整蠱其他學伴,先生罵你頑劣不堪有何不對,課文背不上來,人人都要捱打,為何你就打不得,看你現在,一點規矩都沒有,你是要氣死我才甘心是不。”

劉虹豆心中仍不服氣,躲在鄒充身後嘟嘴不答,只是拿眼瞄向別處,反倒是鄒充擋在兩人當中覺著尷尬,無奈只好眼觀鼻,鼻觀心,矗在那做個木頭樁子。

一旁老頭不願見著她們母女鬧僵,便勸解道:“小花啊,豆兒尚小,正是貪玩的時候,你莫要太過嚴苛了”

灼花側臉斜視,冷聲道:“胡叔,你要這般疼她,不如往後便由你來教她學問如何?”老頭聽了只得訕笑:“嘿嘿嘿...這可不成,我大字不識幾個。”灼花憤恨道:“也都怪你們,在家如此,梧桐山也是如此,個個嬌慣著她,走到哪裡都像個大王一樣,驕橫的不行。”

三人不願觸她黴頭,都沉默不言,灼花數落一陣,有些沒趣,便朝劉虹豆呵斥道:“還不跟我回去,你還要賴在山上不成!”劉虹豆卻把脖子一梗,賭氣道:“肚子餓,沒力氣。”

灼花聽了更是氣惱,抬手便作勢要打,老頭趕忙擋到身前拉住劉虹豆,打岔道:“哎呦,餓了可不行,沒力氣還怎麼走路呢,來,胡爺爺帶你去吃東西。”說罷便偷偷朝著劉虹豆擠眉弄眼,拉著她就要離去;灼花見被攔住,心中一陣無奈,悶氣半響只得在後跟上。

幾人隨後去了食廳,一番磨蹭的用完了吃食後,劉虹豆終究還是被灼花給帶下了山去;鄒充在院子裡轉了片刻,心裡卻覺得有些空落落,便跑到宅邸門口去逗弄猴兒,看門的老頭見了也不阻止,只是閉目瞌睡。

鄒充在坪地上與幾隻猴兒追逐了一陣,不曾想連猴毛也沒摸到,心中不禁有些沮喪;又在樹蔭下坐了半響,覺的好生無趣,便要回去睡覺,起身回望,忽然見到那座高塔,便忍不住想起了那本尚未看完的《步天歌》,以及未曾認完的星宿圖,心中頓時如小貓抓撓,癢的不行,恨不得跑到塔內去將書本看個通透;只是這會兒無人帶領,要是貿然闖去怕是會惹人不快,而且那障目林迷路重重,雖說他已經知曉出入的法子,但一人初次行走,還是不免有些害怕。

鄒充躊躇不決的在花道內走了一陣,忽然想著:“我為何不先進去問過那位劉虹豆的太師叔呢?他要是不怪我,那便就沒問題了。”這般想著,便一路來到了障目林外,望著眼前粉豔妖妖的桃林,心中猶豫了一陣,終還是忍不住,伏下了身子找著桃樹和巨石的跟腳看去。

從外面進裡面,需往巨石所刻箭頭反向走,桃樹所刻箭頭的正向走,鄒充記得清楚,便一個個的慢慢找去,是以一路上走的極為緩慢;如此惴惴不安的行了近半個時辰,竟是有驚無險的穿過了障目林。

望著眼前寶塔,鄒充心中暢快,怪叫兩聲,便朝著塔內跑去,只是雙腳剛踏入便是“哎喲!”一聲,嚇的不敢動彈;只見靈蛇昂著頭望向鄒充,粗黑的蛇信時不時的吞吐而出,鄒充心中叫苦道:“壞了,我把它給忘了,這下沒人帶著我進來,它不會是要把我當小偷給吃了吧。”

極為害怕的站了良久,靈蛇才緩緩的將巨首伏下,鄒充不敢怠慢,趕忙朝樓上走去,一連上到五層,才敢停下喘息。

寶塔三層和四層一片空曠,唯有五層與二層極為相似,四周皆是堆滿書籍的架子依牆而靠,中間則是一副沙盤靜靜停放,鄒充上前打量,沙盤雖然不大,卻是雕琢的極為精細小巧,上面城池山川,河流峽谷,樣樣俱全,如此一塊丈許寬的沙盤,竟是將整個南朝版圖都囊括其中。

鄒充見著有趣,繞著沙盤看了許久,才戀戀不捨的朝樓上走去;六層依舊放有書籍,只是數量只得五層的三成左右,中間空空如也,並無其他稀奇東西擺放。

再上一層,便是寶塔頂層,鄒充定睛看去,四周一片空蕩,唯有劉虹豆的太師叔當中盤坐;雙眼閉闔不動,身前楸枰上密佈星羅,卻是獨自一人在下盲棋。

鄒充生怕擾了對方棋路,便蹲在一旁靜候不語,那人心有所感,笑道:“你上來可是有事找我?”

鄒充聽了頓時慌張說道:“先生,是否我上樓時吵到了您?”

對方微微搖頭,道:“棋局已經下了八年,何時落子,如何落子,卻是與我無關。”

鄒充面露疑惑,暗自忖道:“棋子就在你手旁,想下便下,怎麼會與你無關呢?”猜不透對方話中意思,只好放在一旁,又恭敬著說道:“我想看樓下書籍,所以便上來詢問先生,是否能夠准許?”

那人笑道:“難得能有喜好書籍的孩童,虹豆卻是常駐寶山而不自知,你去吧,莫要損壞便可。”

鄒充聽了歡喜,嘴裡喊道:“謝謝先生。”便忍不住朝樓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