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姜姜和許願領了畢業證之後的那幾天也回過一次頤城，這時候正值暑假，七中附近的那條路安靜很多，也不知道是誰透了風，薛子石幾個人竟然早知道倆人行程似的堵在七中岔路口的早餐店門口，等的就是許願和沉姜姜。
夏日的風掀起熱浪，沉姜姜抽出一張溼巾輕輕擦著手心的汗，這才一抬頭，撞見幾張皮笑肉不笑的看戲面孔，微微一愣。
“你們——”
怎麼在這？
話還沒問出來，薛子石首先憋笑不住，信步而來，揚起大拇指向後指了指：“陳哥說了，你倆今天回母校遊歷，你們啊大忙人來的，想見面還得排檔期，這不，咱們兄弟幾個專門在這逮人，順便——”
賊賊地笑了幾聲，後邊的霍元磊附和道：“順便宰你家那位一頓。”
高中三年，被許願壓榨得氣血腎虧，薛子石明面上不說，背地裡啊可想了無數遍怎麼討回來，哪怕就一次，也知足了。
“出息。”許願彎唇，含著笑替沉姜姜勾去額前被汗浸溼的一縷發，之後面無表情地瞅了一眼這倆人，“牛排還是鵝肝？”
薛子石被看得發毛，一聽，跟霍元磊對視了一眼，連連擺手：“算了，還是下館子吃的舒服點。”
“上車，老地方見。”陳應還坐在早餐店裡頭吃著小籠包，往嘴裡塞完最後一個，拍拍手起身，隨手掏出車鑰匙，示意薛子石倆人上車。
早餐店老闆娘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幾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這一看就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可是從他們點餐的熟悉度來看，一定是他們店裡的老客。
這麼一想，還頗有成就感。
有人啊，吃著他們家的包子，吃著吃著就成大老闆了。
沉姜姜歪了歪頭，陳應的車都跑沒影了，才訥訥開口：“那咱們今兒個還逛麼？”
許願失笑，輕輕拍了下她腦袋：“來日方長，今天有更重要的事。”
沉姜姜“啊”了一聲，摸不著頭腦：“跟他們下館子？”
許願搖頭，否認，嘆了一聲：“你以為陳應閒著沒事兒幹專門組了個局就為了下館子？”
沉姜姜皺眉，不想再猜，神色有些不耐煩地捶了他胸口一下：“有話直說！”
“你那好姐妹最近的新戲就在頤城開拍，青春劇，取景取在了七中。”許願微微勾唇，抓著沉姜姜的小粉拳沒臉沒皮地親了一口。
沉姜姜“咦惹”嫌棄了一下，轉過身喃喃自語地滴咕。
穆楦新戲取景在七中，她竟然不知道。
穆楦竟然不告訴她！
這事兒沒完了。
才準備要生氣，腳步卻忽然頓住，像是幡然醒悟似的長長地“哦”了一聲：“所以陳應是提前知道了訊息，組這個局是為了把穆楦約出來！”
穆楦是誰啊，當紅女明星啊，連續三年拿獎拿到手軟的大影后，高不可攀，見一面都難上加難。
許願點頭，不忘誇讚一句沉姜姜頭腦聰明。
沉姜姜白了他一眼，拉著許願趕緊去這個老地方飯館。
撮合他們這倆人這事兒吧，她從高中幹到現在，依舊沒成，可也依舊沒放棄。
她始終相信，穆楦心裡有陳應。
只要心裡有彼此，不管時光怎麼流轉，終究都會在一起的。
人都齊了，就差穆楦。
薛子石跟霍元磊不知道陳應的用意，單純以為就是一頓聚餐，這人沒到齊，自然是要等的，薛子石是急性子，等了一會兒便在群裡瘋狂艾特穆楦。
沉姜姜喝了幾口茶，偷偷瞅了一眼坐在對面如坐針氈的陳應，默默嘆了一聲後，從包裡掏出手機給穆楦撥了個電話。
最著急最緊張也最抱著期待的，無疑就是陳應了。
待在穆楦身邊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大老闆的電話都可以不接，但唯獨備註是姜姜寶貝的這個電話，掛不得。
接通很快，掛得也很快，沒一會兒沉姜姜抬眼，正好撞上了陳應侷促的眼神，忍不住笑了一聲：“她在這附近，一會兒就到。”
沉姜姜和許願因為休學一年，便晚了陳應他們一年畢業，這時候的陳應，跟幾個合夥人開了一家傳媒公司，多少跟娛樂圈沾邊，到底，還是為了穆楦。
沒等多久，穆楦便到了。
大概是還在劇組拍戲的原因，她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馬尾高高豎起，額前的劉海隨著風輕輕掀起，露出光潔的額頭。
這麼一晃神，好似見到了高中時候的穆楦一般。
陳應就望了那麼一眼，便陷入了回憶裡。
除去在熒幕上能看到她，仔細算算，該是多久沒見著她了？
一年，還是兩年？
真要算的話，是一年零七十八天半。
“趕緊的啊，我只有半個小時時間，要命的好吧，我這張臉走哪都會被拍的，真出事兒你們得負責。”穆楦甩了甩馬尾，跨步走過來拉過沉姜旁邊的椅子就坐下，因為著急的緣故，倒也沒注意什麼，拿起一旁的水仰頭就喝。
那是陳應，剛剛喝過的水。
“楦姐，口味沒變啊，還是喜歡喝咱們陳哥的水。”薛子石這小子，倒是有做月老的潛質。
穆楦微頓，詫然地看了眼陳應，愣了片刻。
只是那麼簡單的對視，心中的漣漪就不止。
比拍戲時還要命。
穆楦微表情控制得好，誰也沒發現那轉瞬的呆愣，她打著哈哈，罵了句薛子石，便吆喝著點餐：“真的只有半小時啊，要簽名的要合影的抓緊。”
不冷場，就不會尷尬。
穆楦在心裡默唸，笑容很深，可是舉止看起來卻像是刻意迴避陳應一樣。
薛子石再怎麼頭腦簡單，也發現了她和陳應的不對勁，於是識趣地閉了嘴，沒再敢開倆人的玩笑。
這半個小時裡，最沉默的莫過於陳應，簡單聊了點閒話後，穆楦掐著點要走，最後喝了一小杯酒便起身，眼神有意無意地劃過陳應，卻也什麼也沒說。
人，就這麼走了。
今日這局，算不算成功，他們無法判斷。
次日，沉姜姜意念上鼓勵了陳應一下便和許願飛回京北了，畢竟許水水黏人，一天見不著爸媽會變成小哭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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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就在這一天的傍晚，穆楦主動給陳應打了一年多以來的第一通電話。
“見一面吧，華來酒店。”沒有多餘的客套話，也沒有熟悉的“好久不見”，穆楦說的直接，也明白在電話裡說不清楚，乾脆把人喊來。
她的身份，不方面出門，只能讓陳應來找她。
她的住址相對隱秘，況且住的酒店還不是一般人能進的，所以在酒店，是最安全的。
陳應到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傍晚的雲霞已經褪去，天邊逐漸變成陰沉沉的灰色。
穆楦舉著高腳杯，醒著杯裡的紅酒，看著遠處的天空一點一點褪去鮮豔的顏色。
門鈴響了，也拉回了她的思緒。
“抱歉，花了點時間才上的來。”陳應微微喘著氣，胸口有些起伏，西裝上的領帶歪到了一邊，鼻尖隱隱滲出薄汗。
看出來了，是花了點心思才上來的。
穆楦探出頭，左右看了幾眼，拉過陳應的領子，將人推進屋內，隨著“砰”的一聲關門聲，人也被她壓在了玄關處的牆壁上。
她雖然身高一米七，可這會兒赤著腳，不佔什麼優勢，要不是陳應很乖，她壓根壓不住人。
“穆楦——”男人喉結微動，眼神閃過一絲不解。
“你以前叫我楦姐的。”穆楦喝過酒，撥出的氣息裡微微透出一絲紅酒的醇香。
勾人。
陳應沒否認，卻拒絕這個稱呼：“那是被你逼著叫的。”
“我本來就比你大兩個月，叫楦姐虧著你了？”穆楦硬道理多得是，況且在陳應面前，她哪都是對的。
“是，不虧。”陳應皺眉，附和了一聲，伸手攬住她肩膀，把人提起放到入門的地毯上，輕輕彎下腰，提了一雙鞋給她穿上，“開著冷氣，小心著涼。”
穆楦沒說話，穿好鞋之後繞過他走到茶几旁邊拿出個空的杯子，倒了半杯紅酒，走過來遞給他：“喝一杯？”
陳應沒推搡，接過之後卻也沒喝，他難得在她面前冷靜一回：“楦楦，你找我來，要說什麼？”
穆楦拿著杯的手一頓，眼神閃現了那麼一絲慌亂，她背過身，緩緩吐了一口濁氣。
這麼多年，還是會因為一個簡單的稱呼破了防。
承認吧，穆楦，你其實很喜歡他。
片刻後，穆楦轉過身，紅唇溢位一抹笑，指尖搭在男人的肩膀上，緩緩移動，她踮腳，笑得跟平常沒什麼兩樣：“就是想好了一件事情。”
陳應抓住她遊移的手，嚥下口水，彎腰將酒杯放下：“什麼事情？”
“想——”
“聽你喊我一聲姐姐。”
“……”
穆楦等來了沉默。
也等來了陳應的一句：“你醉了。”
穆楦哼出聲，掐著一把男人腰間的肉：“會掐人，沒醉。”
“醉沒醉你都會掐人。”陳應習慣性就反駁她，語氣與往常如出一轍，還是帶了點無奈，帶了點寵溺。
“那這次不掐人了。”穆楦眼簾微抬，鼻尖忽然有股酸澀之意，她踮腳，在眼淚流下之前，毫不猶豫朝著陳應的唇咬去。
帶了點生澀，還不太嫻熟，甚至有點發洩的意味。
陳應僵住，心跳加快的同時，又彷佛在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他回神，把穆楦扯開，盯著她溼潤的眼眶，呼吸一遍比一遍加重：“楦楦，你……”
清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她或許不知道，她這樣的行為，將會徹底讓他回不到岸邊。
上了她的賊船，他便自願當一個船伕了。
“我說了，我喊你來，是想聽你喊我一聲姐姐。”
“在床上喊。”她沒停，勾著男人的脖子，往不遠的大床移步。
呼吸擾亂了心神，擾亂了意志，亂了分寸，便也沒了判斷。
他再也壓制不住心底的感情，在海上召喚了驚濤駭浪，把小船，徹底吞入腹中。
與她一起，雙雙沉淪。
風平浪靜後，海面迴歸安寧，小船停止搖曳，夜色裡，隱隱聽到有些渾濁的呼吸聲和一陣一陣的抽泣。
那是穆楦本人撩撥男人的下場。
一聲姐姐沒聽到，倒是自己喊破了嗓子。
“不躲了？”男人在他耳邊開口，輕輕吻去她的淚。
穆楦搖頭，壓著嗓子答：“不躲了。”
“不避了？”
“嗯。”
“不逃了？”
“嗯。”
“想好了？”他收緊手臂的力道，再一次把人壓向自己。
穆楦吃疼，哼了一聲，帶著嗚咽聲罵他：“我說了，我想好了，你是不是睡了想耍賴皮！”
陳應嗤笑，平復不了自己現在的心情，他一遍一遍親吻懷裡的女人，確認這件事情的真實性：“不是。”
“楦楦，我愛你。”
從高一的某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產生了情愫的場合裡開始，一直到現在。
“我知道。”穆楦沉默，應了一聲之後，捋著男人的發，將唇貼向他，“我也愛你。”
只是以前沒有勇氣。
在事業和愛情之間，她先選擇了愛情。
“還有，謝謝你。”
謝謝你，願意一直愛我。
願意一直在原地等她，願意等一個不知道有沒有的結局的結果。
再後來，穆楦沒瞞著，對陳應全盤托出。
她喜歡陳應，很清楚也很確定，所以簽約了星娛的這五年裡，她努力，她堅持，事業蒸蒸日上的同時，她也在計劃著對陳應表明心意。
星娛有規定不能談戀愛，可是穆楦當時籤的是五年的合同，這就是突破口，她還要感謝當初星娛的看不起她，才讓她尋著這一突破口，得到自己的愛情。
如今還有一個多月合同期限就要到了，她作為當紅女星，星娛是吃定她的，想要續簽，那就必須答應她提出的要求。
而她的要求只有一個，那便是劃去不能戀愛這一條。
她穆楦生來就剛，她不僅要在事業上升期談戀愛，她還要結婚，還要光明正大秀恩愛，向全世界的人宣佈，她有一個很愛很愛自己的男人。
其實兜兜轉轉，我們愛的，始終還是那個一眼就心動的人。
陳應對穆楦如此，許願對沉姜姜，也是如此。
也許沒來得及發現，也許後知後覺，但他們，都努力地把人牢牢抓住，且會好好愛，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