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佩珊的心情不好，這一點，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
鍾旭凌以為這就要回家了，就上了車，將買的那一大堆東西都讓司機放到後車廂去了。
他小心地看了看杜家大小姐明顯烏雲密佈的臉，總覺得車內的空氣都是怪怪的。
他眼觀鼻鼻觀心地坐了一會兒，也沒注意到車子往哪個方向開，只是覺得身為一個盡職盡責優秀的“後媽”應該在女兒有了情感困擾的時候，加以開解，於是打了一下腹稿，遂對杜佩珊說道：“其實……很多問題，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看開一點，一切就沒什麼了。”
杜佩珊嫌惡地看了他一眼，十分輕蔑地問道：“你談過戀愛沒有？”
嘎？鍾旭凌愣住。戀愛？
他的臉變得通紅。戀愛……
“老爸不會就是你的初戀吧？”杜佩珊雖然早就從王佳樂那裡聽說過鍾旭凌的感情生活簡單到讓人想撞牆，但是……二十多年都沒有談過戀愛……天啊！這也太誇張了吧？
“當……當然不是啦！”鍾旭凌顯然被杜佩珊那十分蔑視的眼神和口氣刺激了，結結巴巴地強辯道。開玩笑，他可不想就這麼被杜家人吃的死死的。如果連個初戀情人都沒有的話，豈不是顯得他太沒有市場了？想到杜景豪左擁右抱的過去，就覺得一陣義憤。
“哦？”杜佩珊玩味地看著他，“你談過戀愛？”
“當然啊。”鍾旭凌梗著脖子叫囂，“哼，我也是很受歡迎的好不好？我有過很多女朋友的。”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也有過男朋友！”
杜佩珊誇張地“哇哦”了一聲，就不再說話了。
鍾旭凌為自己撒的彌天大謊而內疚膽怯，但是見杜佩珊又迴歸石像一般的樣子，就忍不住再次開口道：“你和佳樂……”
杜佩珊輕笑了一下，淡淡說道：“我們沒有未來的。”
鍾旭凌忍不住大叫出來：“為什麼？”他的生活閱歷畢竟有限，所經歷的最大的事情也無非就是被杜景豪擄去做了媳婦兒，但到底之前也沒有談過戀愛，所以迄今為止也沒有經歷過什麼大的情感風波。他並不是一個太過浪漫主義的人，很多現實的問題都會思考到，之前也想過兩人若真要在一起，杜景豪那一關勢必是要過的，但是此刻聽到當事人之一的杜佩珊說出這種話，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接受。
“你不愛佳樂嗎？”鍾旭凌吸了口氣，認真地問道。
杜佩珊輕嘆一聲：“你不懂的。”
你不懂的……你不懂的……你不懂的……你不懂的……
鍾旭凌深受此語打擊。
他不滿地瞪著杜佩珊，心中念道：喂，我好歹也是已婚人士好不好？我怎麼就不懂了？哼！
杜佩珊見他仍然不死心，就只好耐著性子，繼續說道：“很多東西看上去很美，但是終歸要破碎的。我和佳樂……現在分開，也許還會給彼此留一個美好的回憶，若真的在一起，將來很可能會……彼此憎恨、厭惡。”
“怎麼……可能……”鍾旭凌仍是不信。
杜佩珊搖搖頭，道：“你太天真了。”
“喂！”鍾旭凌抗議。
“老爸也許稱不上什麼完美的丈夫，卻是個足夠強大的丈夫，他為你擋去了很多你所無法想象的外界壓力。”
“又不是我想要的。”鍾旭凌小聲嘀咕。
“生活中有很多事情，是不可能按照你所希望的軌跡前進的。這也是為什麼有那麼多人明明相愛，最後卻不能相守的原因。”
“你……”
“既然明知道，未來會是一個悲劇，為什麼不索性將故事停在這裡，給自己一個美好的回憶呢？”杜佩珊將車窗搖下，看向車外，“我希望自己將來想起這一段戀愛故事，想起……佳樂，心中充滿的是喜悅，是懷戀，而絕不是後悔和咒怨。”
鍾旭凌被她沉重的語氣和略帶憂傷的表情震住，不知道究竟是該繼續勸服她，還是好好地安慰她。
“你是……擔心景豪反對嗎？”鍾旭凌小心翼翼地試探問道。
杜佩珊聽了，也沒有什麼大的反應，只靜靜地看著窗外，良久才幽幽說道：“你可以抱我一下嗎？”
鍾旭凌大吃一驚：“啊？！這個……”且不說什麼朋友妻不可戲，光是杜景豪知道了，恐怕就會毫不猶豫將自己撕成幾半吧？
危險！女人果然太危險了！鍾旭凌心中警鈴大作。
“就像媽媽抱著女兒一樣。”杜佩珊又補充道，語氣中竟有著幾分哀求之意。
鍾旭凌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或者是杜佩珊受王佳樂那臭小子傷害太大，腦子出了問題。
“不可以嗎？”杜佩珊轉頭看他，眼睛水汪汪的，簡直可以和杜亦巧想吃冰激凌時的眼神相媲美。
鍾旭凌心中警鈴大作：不要啊！那麼磨人的女兒有一個就夠了，千萬別再來一個！不行！不行！不能心軟！
但是顯然，有些人對於這種小狗一樣無辜的眼神是永遠狠不下心腸的。
於是，三秒鐘之後，鍾旭凌還是行動超脫了意志，輕輕地點了點頭。
於是，杜佩珊就這麼緩緩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半分鐘後，又順勢倒進了他的懷裡。
鍾旭凌僵著身子，一動不敢動。
礙於彼此的身份當然是一方面，但是蒼天知道，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和除了母親、姐姐以外的女人作如此親密的接觸——當然，杜亦巧那樣的小毛丫頭是不算的。
“你怎麼不說話？”杜佩珊嬌嗔道。
“說……說什麼？”鍾旭凌舉著雙手，不敢碰她，一顆心砰砰砰跳的奇快。
杜佩珊倒在他懷中，悶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其實偶爾，我挺羨慕亦巧的。”
“小孩子的確是沒有什麼煩惱。”鍾旭凌自作聰明地應道。
“不是這個，是她可以毫無顧慮地為自己贏得一個母親。”杜佩珊說道，“看著你那麼愛護她，有時候我真的很嫉妒。”她仰起頭，看著鍾旭凌，“你……也可以那麼對我嗎？像對亦巧一樣對待我，把我也當做你的女兒。”
“啊？”鍾旭凌張大了嘴，一時不知作何反應。僵硬的脖子勉強轉了轉，低頭看著懷裡這個僅比自己小幾歲、自己的好友愛慕的美麗女子，大腦瞬間當機，無法再進行任何深入的思考。
陰謀？對，一定有陰謀。
鍾旭凌對自己做著心理建設：千萬不能著了她的道！對了，杜亦哲那個臭小子不是說過，他這個姐姐看似嬌弱無力，實際上可怕的很嗎？
杜佩珊見他不回話，就繼續說道：“其實，不止是巧巧，我也渴望著有一個疼我愛我的母親在我身邊，支援我照顧我。可是，從我一出生，她就拋下了我。我從未見過她，只看過她的照片。我曾經一度想要去找她，可是爸爸說，我不應該去打擾她的生活。所以，我的出生，也許根本不過是個錯誤罷了。”
鍾旭凌一顆柔軟的心，立時就被打動了。他雖說成長在普通的家庭，並沒有太優渥的物質條件，但是父母雙全，一直生活得很美滿。他早知杜佩珊是私生女，只是因為杜景豪甚為疼寵，只當她從未想過這些問題，此刻才知她也是有著自己的煩惱，也會為母親的問題而煩惱，一顆心瞬時如同當初對待杜亦巧一樣向她敞了開來。
鍾旭凌放低聲音，在她耳邊說道：“好。我會代替你母親好好照顧你，愛護你。”
杜佩珊立刻喜形於色，從他懷中起來，在他的臉上啄了一口。
鍾旭凌只當她是太過喜悅，雖然覺得這個……十分的怪異，但也沒能去多線，只自我催眠，就將她當做放大版的杜亦巧好了。自然的，他也沒能注意到杜佩珊嘴角的那一抹得意的微笑。
而旁邊一輛黑色轎車越過他們，閃光燈啪啪閃了幾下，也被輕易地忽略了。
車子直到一個別墅門口停下，鍾旭凌才覺出不對：“這是……”
杜佩珊下了車，摟著他的胳膊，開心道：“這是我一個好姐妹開的派對。”
鍾旭凌轉身欲走：“那你們玩吧，我回去了。”
杜佩珊拉住他：“不要啦。你不是才答應要好好地照顧我的嗎？那就陪我參加派對吧。”
鍾旭凌才知道自己是落了套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