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顧卓然就聯絡上了孫大海，並約了第二天見面的事情。
孫大海對於自己的審判結果甚為著緊，幾乎沒怎麼猶豫就定了時間地點。
而後翌日一大早就到了地方。
顧卓然掐著時間到公園的時候，對方已經在小亭子裡等了很久。
晨露溼重，將他整個人都浸在了水汽中。
顧卓然走過去，面色還帶著憔悴和不安。
他昨夜一整晚都沒有睡著，輾轉反側地想要思考出一個勉強還算折中的策略，可是沒有。
孫大海自己毀約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林向楚的態度明朗，如果不是孫大海背鍋，自己必然會受到牽連和報復。
他目光沉了沉，終於還是決定破釜沉舟。
“怎麼樣？有結果了嗎？”
沒等他先開口，孫大海遠遠見到他就從亭子裡奔了下來，同時熱切又不安地伸出手和顧卓然握了握。
“有了。”
“是什麼？”
“大海哥，這次的事情，我和林經理交涉了很久，他的意思是按照規矩辦，我實在是……沒法子了。”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顧卓然知道自己這一次躲不會，可還是不忘拉上一個墊背的。
事到如今，林向楚既然敢讓他來處理孫大海的事情，他也敢將這個鍋甩給了林向楚。
所謂債多不壓身。林向楚已經記恨上他了，再多這一樁，似乎也不怕什麼。
顧卓然臉上露出些許惋惜的神色，眼底的憤恨卻微微一閃，很快又在深處隱匿了乾淨。
孫大海臉上的肥肉抖了抖：“真的得按照程式走？”
“是。”
“小孫，當初這個計劃雖然不是咱合謀的，可是大海哥也是幫過你的，你就一點忙都不幫？”
“不是我不幫，大海哥，我已經幫過了，只是我一個小職員，沒有什麼話語權。真要算，我其實也是靠著林氏吃飯的，林氏現在放話了，我也只有聽從的份啊……”
“可是這個賠償額……”
“大海哥，我知道您底子厚，這點賠償額對您來說其實只是九牛一毛而已，我……”
“放屁！”
孫大海氣得罵了句髒話：“這年頭工程大背景一直不好，你和我說九牛一毛？”
事實上，孫大海的公司已經考慮裁員了。只不過這些他都沒有同外人道起過而已。
不論是外界原因還是他經營不善的原因，一家大公司淪落到裁員才能維持日常運轉總不是什麼值得大肆談論的話題。
孫大海本來指著這單生意讓公司扭轉局面，沒想到一步走錯，竟然變成了這幅模樣。
真正要賠上近千億，那他的公司整個賣了抵押出去，估計都只是剛剛夠而已。
他表情不善，顧卓然看在眼底，心裡也是一個咯噔。
“大海哥，你的公司不是市價值幾個億嗎？”
“老子的公司還輪不到你評頭論足指手畫腳！”孫大海臉色都通紅，等了一大早等來這麼一個訊息，如何讓他不慪火。
狠狠瞪了顧卓然一眼，忽然抬起腳猛地踹在了顧卓然肚子上：“我去你媽的，就這點能耐還出來談生意！”
顧卓然閃躲不及，小腹結結實實挨了一腳，劇痛傳來，他臉色瞬間發白，一口氣憋在胸口，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腦門上都沁出了汗。
“想訛老子？門兒都沒有！誰知道你是不是和林向楚一夥兒的？當初我竟然還提醒你，真他媽瞎了我的眼！”
孫大海恨恨罵了幾聲，臨走之前又一腳蹬在了顧卓然屁股上，將人踹了個踉蹌。
公園裡安靜下來。
有晨練的人將兩個人對話和動粗的過程看在眼裡，各自指指點點，卻沒有什麼人上來扶一把。
顧卓然眸子裡閃過熊熊烈火，半晌，終於自己捂著肚子慢慢出了公園。
那頭，孫大海出了公園卻沒有直接回去。
而是坐在車裡翻查了奧納公司的座機。
當初和他接洽的是關茹，關茹奧納公司的聯繫方式，他卻還是存著的。
電話響了幾遍，才被前臺不緊不慢接了起來，又轉了幾次，終於落在了汪賢的辦公室內。
“汪主管嗎？”
孫大海看著公園門口遊人進進出出，等到顧卓然終於走出來的時候，浮腫的臉頰猛地抽了一抽。
那話那頭含糊地“嗯”了一聲，這才問：“哪位？”
“我是大海裝潢的孫大海，不知道您還有沒有印象？以前林城的工程有跟貴公司的職員合作過的。”
畢竟是上層，孫大海誠意和姿態端得很足，汪賢沉吟了一會，緊接著傳來刷刷刷翻名片冊的動靜，良久，接話道：“孫經理，我對您有印象。怎麼了？親自打電話過來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的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您說。”
“這一次奧納在林城又有新動作，剛巧，顧卓然顧先生前陣子找到了我，說到和我合作。”
“我們公司之前就和孫經理有過合作，孫經理做生意講誠信，再合作也是正常的。”
“可這次的合作，卻是在合同之外的。”
前頭還打著官腔，後頭孫大海話語就刻意頓了頓，汪賢眉頭一緊，聽出對方想故弄玄虛，可事關工作，卻又不得不聽下去，只得耐著性子問：“那是？”
“顧卓然先生是貴公司的員工吧？”
“是。”
“顧卓然先生心思和活絡啊，攛掇著我給林氏供應一批以次充好的貨，現在被檢測出來了，他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我覺得這事兒必須讓您知道一下。”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孫大海知道自己這次已經是在劫難逃，索性鐵了心要把顧卓然一起拉下水，一狀告到汪賢這裡，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他將話說完，電話那邊安靜了很久，才問：“是顧卓然攛掇您的？”
“嗯。”孫大海一句話答得眼也不眨。
真要論，其實是關茹攛掇的，關茹和顧卓然兩個人曾經是一起在奧納共事的，她可以在顧卓然走了之後立馬進到店裡，自然也是知道顧卓然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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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面的關關節節，不用細說，他也能猜到一些。
可重點的是，他要的並不是真相，只是報復而已。
汪賢沉默下來，半晌，冷聲道：“我會核實真相的，謝謝孫經理。”
“不客氣，我想亡羊補牢，應該猶未晚也，汪主管是聰明人，會知道怎麼處理最合適的。哦對了，林經理應該也知道這回事，你也可以問問他。”
“我們會處理的，要沒什麼事情，我先掛了。”
“那就靜候汪主管好消息了。”
孫大海結束通話了電話，汪賢坐在辦公室前，臉色冷成了冰坨子。
孫大海會和顧卓然勾結，顯然也並不是什麼好人，但壞就壞在對方已經檢舉在了自己門口，如果他不處理，那麼接下來萬一狗急跳牆，把事情捅出去，奧納的聲譽都會受損。
牽一發動全身的事情，汪賢不能坐視不理。
在辦公室一直坐到了終於，汪賢處理完各種事宜，終於給林向楚打了電話。
正直午休時間，林向楚正在店裡陪著夏芷默吃午飯。
見到汪賢來電，眸光一閃，接起來：“汪主管？”
“抱歉林經理，這個時候打擾您，我是想問問關於卓然的事情。”
“你說。”
“我聽說顧卓然監守自盜，和孫大海串通好了，進了一批殘次品？”
“嗯。”
“您知道這件事？”
“知道。”
林向楚意外於汪賢會這麼快得知事情，可卻沒有打算幫顧卓然隱瞞。
這樣的男人，待在夏芷默身邊一天，他就難受一天，能夠趁此機會將他從公司裡剷除了，他並不打算放過這個機會。
汪賢在得到這一回答之後一時間沒有說話。
夏芷默看過來，林向楚摸了摸她的腦袋，又舉起筷子給她夾了一筷子菜。
小姑娘見問不出什麼，撇撇嘴，繼續悶頭吃東西。
等了好一陣子，汪賢才又開了口，只是語氣裡滿是複雜的情緒：“林經理怎麼一直沒有說起？”
“汪主管知道了自然會處理的不是嗎？”
“林經理……您希望我……怎麼處理？”
“汪主管說笑了，我不是奧納的高層，又哪裡來的處置權？這些事情，您看著辦就行了。”
“那……”
“林氏和奧納這麼久的合作關係，我想汪主管知道輕重。”
汪賢原本還想求情，被這最後一句話給堵了回去。
林氏和奧納的確合作很久，顧卓然這麼一做，幾乎是在毀林氏的口碑，如果單單只是放在自己公司還能輕饒，可偏偏林向楚用合作在暗示，他也只有嘆氣的份。
一個是手下的新人，一個是公司需要仰仗的巨頭，孰輕孰重一較之下立馬可以分辨出來。
汪賢抿著嘴角，眸光沉沉，良久，寒暄了幾句，終於掛了電話。
對方給出的意思已經很明白。
顧卓然不能留了。
即便是汪賢對於關茹心裡始終膈應，可短短一個月時間內接連損失兩枚大將，他到底還是忍不住肉疼了一把。
“卓然，公司裡有急事，你明後天先回來。”
給顧卓然發了簡訊，汪賢坐在座椅內揉了揉眉心，一瞬間像是老了十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