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家已經是夜裡。
依舊是林向楚做了晚飯，夏芷默吃完甚至不需要收拾，被趕著去了客廳，捧著一個裝滿車釐子的玻璃碗邊看電視邊將打發時間。
林向楚忙完家務就去了書房，從八點多開始就開啟了忙碌模式。
夏芷默洗完澡哈了個哈欠往牆上瞄了一眼，十一點過半，他還沒出來。
將頭髮吹乾，她去廚房熱了杯牛奶想給他端過去，走到門邊，卻忽然聽到裡頭有隱隱約約的聲音傳來。
林向楚的屋子做過特殊隔音，她聽不清具體內容，可隱隱約約，卻察覺到裡頭的人似乎是在發火。
腳步一下子頓住。
明明沒有進去，可是莫名的，她竟有些……窺探了別人隱私的不安感。
夏芷默猶豫了片刻，在門口來來回回走了幾步，到底還是一轉身，回了臥室，將那杯牛奶放在了林向楚那邊的床頭櫃上。
林向楚生意上的事情她不懂，問了也是於事無補，既然他想關起門來處理，那就是不想讓自己發現。
既然如此，不如配合著視而不見。
夏芷默在床上躺到了十二點多，終於迷迷糊糊睡過去，連同林向楚什麼時候回房的都不曾察覺。
第二天林向楚照常送她上班，意外的是，秦越卻忽然請了假。
一連幾天沒來上班，最後直接在某一天來公司收拾了東西繼而去了一趟人事部，隨後又匆匆離開。
陸任好奇去人事部多問了一句，才知道對方離了職，至於是主動還是被炒，不得而知。
事情拿回來一傳，關於夏芷默和身份背景，一朝之間成了眾人諱莫如深的話題。
八卦倒是少了，可隨之而來，異樣的眼神卻多了。
林向楚的能量太大，難免讓人聯想到之前關茹和顧卓然的事件，是不是有他在裡面推波助瀾。
只不過這些揣測，不論礙於夏芷默現在的身份還是秦越的前車之鑑，都沒有人敢當著面說。
夏芷默倒是結結實實清淨了一陣子，新職位初初上任，要適應和習慣的工作有很多，一時間都忙得腳不著地。
就這麼相安無事一直到了十二月中，姚清硯忌日在即。
剛好是週末，夏芷默前一天晚上同林向楚說了一聲，原本打算自己去的，卻在對方的要求和堅持之下，成了兩人同行。
也沒什麼不好，感情趨於穩定，這個男人，母親也是遲早是要見見的。
夏芷默答應下來，第二天起了大早，在林向楚的陪同下去花鳥市場買了一束黃色的菊花和大紅的玫瑰，便趕往了墓園。
姚清硯的墓選在了江城的郊區，離市區大約一個半小時的車程。
夏芷默一路上沒有怎麼說話，木著一張臉看著車窗外流逝的街景，總有些怔怔。
遇上煩心事或者逢了時節，她都會過來同媽媽說說話碎碎念一番，可往常，她都是獨自一人。
這是第一次，她帶了旁人前來。
姚清硯在她的心裡位置不一般，比起一個已經逝世多年的母親，更像是一塊禁止別人踏足的禁地。
夏芷默心裡莫名惴惴不安，忍不住扭過頭，忽然看了一眼林向楚。
他開車的時候，有些漫不經心的專注感，明明點著方向盤的指尖散漫且輕鬆，可是微微繃緊的輪廓，又叫人覺得其實是全神貫注。
夏芷默默默地打量，直到他忽然將目光側過來：“我臉上沾了東西？”
“沒有。”
“那又是因為我好看？”
兩個人相處的太久，他都學會了她的調侃。
夏芷默那點緊張的情緒被這點打趣逗弄地放鬆了些，忍不住彎著嘴角眯了眯眼：“嗯。”
“等回去，再讓你看個夠。”
“只是給看個夠嗎？”
半路上挑釁？
林向楚腳下的油門不動，眉頭微跳，微微掃了一眼身邊這個不怕死的小女人，嘴角忽而勾起來：“你腳踝好全了？”
天知道兩個人住一起這段日子，從一人一條被子再到兩個人鑽一個被窩，他夜夜都被這個溫軟的小妮子勾-引撩-撥，偏偏還不能下嘴的感覺，有多痛苦。
這下得到暗示，幾乎是喜不自勝。
夏芷默卻忽然表情一凝。
隨後乾笑兩聲：“還……差一點。”
“既然這樣，那等你好全了再說看個夠的事情吧。”林向楚也回了個陰測測的笑容，眼神往她袒露的鎖骨處微微一掃，眼神卻是幽暗。
話題被迫強行終止，夏芷默清了清嗓子，到底是不敢再去撩這個餓著肚子的男人了。
越往郊區開行人越少。
近一個小時過去，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車，林向楚跟在夏芷默伸手，幫忙捧著花束慢慢地走。
由北向南走了十多分鍾後，夏芷默終於在一處墓前停了下來。
“媽，我來看你來了。”
她將手中捧著的玫瑰放在姚清硯墓碑前，林向楚跟著將手中的雛菊也擺在一旁，抬起頭的時候，近距離仔仔細細看了一眼上頭的照片。
夏芷默和她母親長得極像。
柳葉彎眉，水杏眼，小小的瓊鼻點在中央，甚至鼻尖處那個清淺的美人痣，都是遺傳自姚清硯。
林向楚下意識抬起頭，夏芷默的目光剛好落在他的臉上，兩個人視線相觸，眼底都染上了一份溫柔。
“媽，我找了男朋友了，就是現在站在你眼前這個小夥。”
“阿姨，我就是夏芷默的男朋友。”
“我們是十月份認識的，相識的方式或許有些出格，可是現在感情很好，你不要擔心。”
“我也會一直對芷默好下去的，阿姨你放心吧。”
夏芷默說一句，林向楚跟一句。一直到她說起最近的工作，林向楚才默默牽起她的手，而後徑自沉默下去。
絮絮叨叨了半個多小時，夏芷默從包中找出一封不知道什麼時候放進去的信封，又問林向楚要了個打火機，點燃。
膠片被燃燒的氣味還有黑灰色的塵揚在風中。
夏芷默嘆了一口氣，然後將林向楚的手牽的又緊了一些。
其實真要嚴格來說，這並不能算是見家長，可或許是因為夏芷默態度過於認真的關係，林向楚竟然也跟著無法不嚴肅。
將她的手指緊了緊，看著小姑娘臉色漸漸緩下來的表情，這才跟著心下微松。
“最重要的人，我媽，還有簡安，你都見過了。還有一個，以後也帶你見一見吧。”
“是爺爺奶奶？”
“他們也去世了。”夏芷默眸子微垂，情緒似乎有一瞬間的低落，轉眼之間又隨風而逝，“是我家裡的傭人，從小將我照顧到大的，很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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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林向楚不在意身份之別，小姑娘親近的，他自然也願意接納。
兩個人邊走邊說，幾步之後，夏芷默腳步卻忽然一停。
林向楚跟著頓住：“怎麼了？”
“夏成明來了。”
“你父親？”
“父親？”夏芷默似乎被這兩個字扎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嘴角微微抽了抽，這才冷冷嗤了一聲，“他是夏子晴的父親，我對他而言，大概只是一個法律規定必須監護的拖累而已。”
言語之間滿滿的敵視和憎惡。
兩個人之間的嫌隙並不是朝夕之間造成的。林向楚對她的事情知道的七七八八，更對夏芷默的性子瞭解的七七八八。
這個小姑娘倔強且有主見，很多想法並不會因為旁人一點言語而改變。
更何況，在林城的時候，他接到過夏成明的電話，對這個為人父的男人，的確也沒有什麼好感。於是更不打算插手。
風吹過來，從兩人之間穿過。
夏成明垂著頭走得近了，才似乎看到夏芷默。臉上的表情同樣微微一驚，也定在那裡。
林向楚低下頭問夏芷默的意見：“我們繞道？”
“不繞。”斬釘截鐵。
“吶走吧？”
“嗯。”
夏芷默看著前頭，沒有故意撇開目光，視線卻好像直接穿過了夏成明，直接從他身上略了過去。
視若無物。
三個人一南一北漸漸靠近。
從十多米變成幾米，直到可以看清幾人之間臉上的表情，夏成明身體終於震了震：“林經理也來了？”
話不知道是對誰說的，林向楚沒有言語，夏芷默眼底眸光微冷，腳步卻未停。
夏成明被駁了面子，臉色有一瞬掛不住，又轉向夏芷默：“芷默，你這是帶他來見清硯？”
“……”
“既然是見家長，是不是也應該先來見我？”
這句話落，夏芷默終於停了下來。
“見你？”
“你這語氣什麼意思？”
“如你所見，挑釁的意思。”她話語的確一開始就帶火，甚至沒有半點要掩飾的意思，薄唇輕啟，話語出口句句變成利刃。
“先是讓我滾出夏家，後來我一出門，你甚至沒有半點要詢問的意思，就迫不及待凍結了我的銀行卡，現在竟然還有臉站在這裡讓我帶男朋友來見你？夏成明，你哪來這麼大臉？”
夏成明表情僵硬：“我那是想讓你回家！”
“讓我回家所以凍結我的卡？哈，說出去真是父愛如山啊。夏成明，你經商這麼多年，找的藉口能不能不那麼拙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