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芷默對於林向楚聲線裡的情緒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能辯得一清二楚。
是這個藉口太拙劣還是他對於自己瞭解的太清楚，她不得而知。
兩個人相繼沉默。
林向楚在等她開口解釋，夏芷默卻不知話語從何說起。
“大叔。”
“嗯。”
“林嫂的確生病了。”
“所以你回家真的是為了照顧她？”
“我不放心她一個人，我想，等她這茬病好了，讓你們見一面，然後索性，讓她別繼續在夏家幹下去了。”
內容虛虛實實，七分真三分假。
林向楚在電話那邊沉吟了很久，終於問：“林嫂是怎麼了？要不我來……”
“暫時還不用。”
林嫂還沒回家，這時候林向楚來，只有將她的謊言戳穿的份。
夏芷默急急阻止，惹來林向楚又一陣的不語。
半晌，她輕輕嘆了一口氣，緩聲商量：“過幾天吧。”
夏成明有公司要忙，吳麗穎並不是宅慣了的人，做美容和逛街，她一個也不會落下，家裡遲早會騰出空。
夏芷默打定了主意，一顆懸著的心也沉了下來。
林向楚那點陰鬱的情緒似乎緩了些，只是依舊有遲疑：“那你現在在家，一個人沒有問題嗎？”
“沒事，我這次不是還能報平安嗎？放心吧。”夏芷默寬慰，“最近你都不用去公司接我，夏成明估計每天都會派人接送我上下班。”
關於軟禁的事情，還是別和他說了吧。
多一事總不如少一事。林向楚知道了也是無能為力，最多，不過就是徒增他煩惱罷了。
夏芷默又閒閒扯了幾句旁的，掛了電話。
晚飯是鍾點工黃阿姨做的，味道不及林嫂，夏芷默草草吃了幾口，便回了房。
意料之外的是，夏成明回家後並沒有來找她談話，甚至白天她和吳麗穎聲勢浩大幹了一仗，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將事情忽略過去了。
竟就這麼相安無事地過了好幾天。
三天後，林嫂出院，回到了夏家。
吳麗穎一大早就出門去和她小姐妹聚會去了，夏芷默摻林嫂進屋的時候，站在門口往外觀望了一眼。
院子裡停著一輛車，裡面坐著兩個戴墨鏡的男人，其中一個，正是那天將她押送回來的那個。
原來並不是放鬆警惕，只是有恃無恐料定她插翅難飛罷了。
夏芷默冷哼，砰的一聲甩上了大門，帶著林嫂回房。
林嫂不知道她回來的原委，對於她突然現身在夏家大宅裡，卻顯然是驚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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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你終於回來了？”
“林嫂你住院這幾天身體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大小姐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
夏芷默不想在她回家的事情上多談一二，將話題扯開，幸而林嫂也沒有追問，熱切的站了起來，往廚房走。
“這兩天我不在，家裡飯是誰做的？”
吳麗穎十指不沾陽春水，如果不是年齡都已經是不惑，那點姿態還真是像極了飲露水的小仙女。
林嫂是知道吳麗穎脾性的，轉身看了夏芷默一眼，臉上露出幾分心疼：“這幾天就瘦了一圈，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吳麗穎請了鍾點工，她也就手上功夫還湊合，做飯根本不好比……”
夏芷默本來不想讓林嫂下廚的，可老人家的心意，有時候只在一飲一啄上，況且，她這幾天的確也沒好好吃飯。
熟悉的油煙味在廚房飄起的瞬間，她胃裡就忍不住咕嚕嚕響開了。
林嫂笑得眼角的皺紋都疊在了一起，轉過頭道：“大小姐出去等，不然一會一身味道。我簡單炒兩個菜，做好了就叫您。”
“好。”
這一頓飯是久違的滿足。
夏芷默將倆小盤菜扒乾淨，最後摸著鼓起來的肚子，忍不住輕輕嘆息一聲。
她有心讓林嫂告老還鄉不假，可是林嫂一走，這個夏家，除了母親的家產之外，就真的沒有半點留戀的意義所在了。
廚房裡傳來淙淙水聲，夏芷默從沙發上站起來，往廚房走了幾步。
“林嫂，你有沒有想過回家？”
這多年，林嫂除了偶爾的逢年過節，幾乎都待在夏家操勞，夏芷默習慣了身邊有這麼一個人，於是都忘了，林嫂也是有家人的。
水池旁，林嫂動作似乎停頓了那麼一下。
“大小姐怎麼這麼問？”
“你從我小時候起就在我們家照顧著，這一年年過去，我都快忘了你的年齡。”夏芷默悄悄嘆了口氣，“這次你一生病，我忽然意識到，你在我們家，工作的太久了。”
“大小姐這是嫌棄我人老了照顧不好你？”
“怎麼會？我只是覺得，自己好像太自私了一些。”
她對於林嫂的兒子曾經聽說過一二，是一家上市公司的經理，工資不低，並且也孝順，曾經幾次三番想讓老人家回家休息，只不過都被林嫂推脫掉了而已。
林嫂家早年的確生活艱辛，不過現在早已是小康之上的家庭，完全不缺夏家這一點工資。
她究竟為什麼會留下來，夏芷默心裡是明白的。
無非就是因為姚清硯，或者是自己。
林嫂將幾個盤子洗乾淨又過了水，一點點地擦：“我看著你長大，哪裡會不知道大小姐不是那種人？”
“林嫂……”
“當初清硯小姐把我帶過來，除了是因為嘴刁之外，也是想讓我幫忙照顧你。等你嫁人了，我也就功成身退嘍。”
說到這裡，林嫂的話語裡忽然多了幾分唏噓之意。
“嫁人……我其實何林向楚有商量過婚嫁。”
話語說開了，夏芷默也不打算避嫌，大大方方將林向楚的名字告知於林嫂，嘴角抿起一個清淺的弧度。
“只不過要領證到底還是需要戶口本。不知道吳麗穎把這玩意兒藏哪兒去了，林嫂，你往後收拾屋子的時候要是發現了，記得告訴我呀。”
“好好好，一定告訴你。不過……你和那個林……”
“林向楚。”
“對，林向楚。”林嫂呵呵笑，“你和那個林向楚認識多久啦？現在的小年輕動不動就閃婚，你可千萬別學那些人啊，必須把人瞭解清楚了再說。”
“我和他認識好一陣了，林嫂那你就放心吧。”
話說到這裡，夏芷默忽然靈光一動，“林嫂，過幾天我逮著機會機會，你們倆見一面吧，剛好你也幫我考量他一下。”
這個家裡，對於她事事關心的，也就只有林嫂一人了。
對於她的絮叨，夏芷默沒有半點嫌棄和不耐煩的意思，反而覺得親近溫暖的很。
剛好已經是十二月中下旬，離她的的生日也不剩幾天。夏芷默核算下來，心裡便有了些底。
-
天氣一天天冷了下來。
夏芷默的假期用完，汪賢那邊終於又打來了電話，旁敲側擊的詢問她職務的事情，話語裡帶著惱。
著實怪不得他有情緒，如果夏芷默在其位，換做任何一個小員工無緣無故請這麼久的假，她都會有想法。
汪賢能批這麼久，已經是好脾氣和好涵養了。
夏芷默搪塞了幾句結束通話了電話，趁著夜色推開了夏成明的書房門。
姚清硯還在世的時候，她是書房的常客。
一個個或陽光充裕或陰霾的下午，姚清硯坐在窗戶附近的書桌上敲擊著鍵盤，而她則在不遠處鋪就的小毯子處自顧自的搭積木。
這麼一坐一下午。
後來母親去世後，她便來的少了，因為怕觸景生情。
再後來，這裡就成了夏成明獨立辦公的場所。
那麼多年沒有進門，暖黃色的燈光下，這裡好像什麼都沒變，又好像一切都變了樣。
屬於姚清硯的東西不知什麼時候被收了起來，連同她的那條白色絨毛地毯也不見了蹤影。
夏成明的書桌依舊擺在靠牆的位置，對面的米色皮質沙發大概是因為經年，似乎顏色深了不少，微微泛黃。
夏芷默徑直走到夏成明桌邊。
夏成明沒抬頭，視線停頓在螢幕上，聲音冷淡：“有事？”
“我的工作假期用完了，得回去上班。”
“奧納？你在那邊一個月工資多少？五千？八千？”
“我沒有義務向你報備這些吧？”
“你乖乖待在家裡，工資我給你開。沒別的事情的話，出去的時候把門帶上。”夏成明揮揮手。
螢幕光線瑩亮，照出他眼底明明暗暗的光，還有那一副施捨的面容。
這是把她當叫花子一樣打發了。
這段時間他給她開工資，那以後呢？他給她開一輩子？
夏芷默被他這幅看似慷慨的面容逗笑。
“你這是付我工資？”
“你要這麼理解也可以。”
“可我的工資，可不止這麼一點。”
既然他打算用錢打發她，那就如了他的意。夏芷默勾著嘴角冷笑了一下。
夏成明終於抬起頭，那點不耐煩愈發明顯，還有厭棄與冷漠，不加掩飾：“你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還能有多少工資？”
“夏成明，你是不是連我的學校都忘？”不論如何，她的母校都是北清。
夏芷默面沉如水：“五千？八千？真是叫你失望，我進公司一個多月就跳級升任了副主管。工資可不止這麼一點點。你既然要付，那麼除了基本工資，還有我後續發展空間被耽誤的費用，幾乎影響我履歷的費用，也一起結了吧。勉強算下來，大概……”
夏芷默報出一個數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