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急救室門口的燈亮著血紅的光，林恩凱抵達的時候，林俊彥剛剛被推出來。
病床上的男人一改往日裡強硬的模樣，臉色灰敗，一身的精神氣好像都隨著這一次的突然暈倒被抽了個乾淨。
林恩凱走到移動病床旁，太陽穴處的青筋狠狠跳了跳：“醫生，我爸他……”
“這次沒什麼大問題，不過之後要注意，不要太大情緒波動。病人有冠心病，伴隨高血壓，像今天這種情況再來一下子，下次進手術室估計就得做搭橋手術了。這兩天飲食清淡，不要太油膩。”
醫生解了口罩，不痛不癢交代了兩句，轉身離開了。
小護士將床推進病房。
軲轆在地面上劃出嗡嗡的聲響，旁的急救室門口還站著一個個人，林恩凱垂著頭往前走，表情陰沉得似要擰出水。
電話是林俊彥的心腹打的，三言兩語說得匆忙，沒有交代清楚原因。
可好端端的，人又怎麼會進醫院？
這筆賬，多半和林向楚脫不了干係。
林恩凱心中有所猜測，給楊芸撥了個電話，自己坐在病床前，一聲不吭的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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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俊彥昏迷的這一天裡，林向楚已光速走完了應有的程式，徹底坐穩了董事長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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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傍晚的時候，給夏芷默發了個簡訊，帶著林婉悅，又去把她接了，幾個人一起去了醫院。
林俊彥下午四五點醒來的，楊芸坐在病床前哭成了一個淚人兒，眼眶紅腫，頭髮貼在額頭鬢角，哪裡還有半點優雅的貴婦樣。
“哭什麼，還沒死呢。”林俊彥睜開眼第一句話，難免說得有氣無力。
楊芸的眼底還含著一汪水，聽到聲音，立馬抬起頭，又是驚喜又是難過：“醒了？恩凱去買粥了，一會就回來。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水果墊墊？”
林俊彥擺擺手，胸口重重起伏了一下，緩聲道：“別忙了。”
剛醒來的男人唇色蒼白的厲害，不過幾句話說下來，又捂著胸口帶上一些痛苦的神色。
楊芸站起身將他身後的枕頭墊高了些，口中不停：“你自己的身體怎麼自己都不知道照顧著點？昨晚似乎就是心臟疼，說了叫你別太累，你偏偏不聽，今天倒好，直接進了醫院了，你要嚇死我們母子倆啊？”
公司的事情她還不清楚，只當是自家丈夫太過操勞所致。
林俊彥聞言，忽然咬緊牙關，眼露恨色，不發一語。
楊芸給他身後的枕頭墊好了，抬頭看到他的表情，心裡忽然一個咯噔。
一起過了半輩子，自家男人什麼脾性她是再瞭解不過。
剛剛那樣的神情，只在林向楚還得勢的時候露出來過，後來林老爺子去世，他掌權，雖然一直對林向楚忌憚，卻從來沒有這麼的怨恨過。
眉頭忍不住擰起來，楊芸心頭莫名躥上些不好的預感，給自己做了會心理建設，這才問道：“是不是公司出問題了？”
“公司沒問題。”林俊彥閉上眼，沉而緩得嘆了口氣。
“那是怎麼回事？林向楚又和你作對了？”
不得不說，女人的直覺有時候準的莫名。林俊彥沒有吭聲，半晌，將上午的事情簡短交代了一遍。
剛說完，病房門就被敲響。
楊芸回頭。
林婉悅、林向楚、還有夏芷默站在門口，手上各自提了些水果籃子，臉上還帶著些不濃不淡的笑容。
“大嫂，我來看看大哥。”這話是林婉悅說的。
林向楚緊隨其後，對兩人各自稱呼了一聲。
就連夏芷默，也是點點頭，打了個招呼。
楊芸臉正愁滿肚子火氣沒地方發洩，頓時臉拉得老長，連答應都沒有答應，回過頭跟林俊彥說：“我知道你身體還是不舒服，再睡會吧。等恩凱回來了，我再叫你吃飯。”
林俊彥的表情也不好看，收了瞟向門口的視線，點點頭：“你幫我把枕頭抽了。”
整一個旁若無人。
夏芷默站在門口，表情略顯尷尬。
林婉悅鎮定得很，走上前去，將水果籃子放在床頭櫃上，又幫忙掖了掖被角：“大哥沒事吧？白天公司事情忙，一直沒能抽出空來看你。這不，剛下班，我和向楚就趕過來了。”
結果林俊彥還沒介面，帶著消毒水的被子給楊芸一把扯了過去。
她抬起頭，圓溜溜的眼底帶著血絲和怒容，狠狠剜了一眼林婉悅，嗤笑道：“說得真是好聽，一下班就趕過來？過來幹嘛？看看俊彥有沒有被氣死？”
“大哥身體好著呢，又怎麼會被氣死？”
沒有人喊她坐下，林婉悅站在病床前，活脫脫成了個外人。
夏芷默輕輕扯了一下林向楚的衣袖，身旁的人回過頭，順勢包著她的掌心，牽著她走過去：“叫大哥大嫂。”
變相交代了夏芷默的身份不說，還是不容違背的讓林俊彥和楊芸也一起接受夏芷默的身份。
楊芸刷的一下站了起來。
林俊彥也頓時睜大眼。
“大哥大嫂？”楊芸瞪著夏芷默，陰陽怪氣地說：“這個輩分有點不對啊。”
“大嫂。”兩個字出口，夏芷默只覺得喉頭艱澀，怪異無比，她緊了緊林向楚的手，面上卻笑得很是大方得體，“我們之前在商場見過，該說的話，那時候也同您說了。”
那一次見面還算是能勉強假模假式得裝個和氣，沒想到這一次見面，境況已經截然不同。
楊芸眼底只恨不得噴出火來，一雙眸子死死盯著夏芷默，半晌，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將人直直往後逼退一些：“同我說什麼了？我這人記性不好，你要麼再說一遍？”
當時的林向楚還是林俊彥的手下敗將，她沒有將夏芷默放在眼底，只覺得這個女人丟了也就丟了，自己還落得個清淨。
可是一朝事變，她曾經視之如草芥的女人忽然即將成為董事長夫人，爬上自己的頭頂。
楊芸面露恨色，一時沒忍住，想搡她一把，林向楚眼疾手快，將人護在了身後。
“大哥，大姐，我知道你們心裡不舒服。”林婉悅當著和事佬，“可這不是大哥一個人的林氏，他是爸爸幾十年的心血。大家都不想林氏垮掉。所以才會有今天這個決定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林氏在我手上經營，就必定不如向楚，是嗎？”
病床上的林俊彥終於開了口，沉啞的嗓音像是脫了水，出口乾澀，如同拉鋸。
楊芸低頭給他倒水，他喝了一口，緩了口氣，冷笑：“婉悅，好歹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跟我在這裡玩心眼，是不是太沒有必要了一些？都已經逼宮了，就別繼續在這裡當好人裝慈悲講正義了吧？”
“大哥，你別鑽牛角尖。如果是想獲得經營權和掌控權，這麼多年你一個人把林氏玩弄在鼓掌之中，難道還不夠嗎？”
“我鑽牛角尖？”
床伴被猛地拍了一下。林俊彥正在輸液的手受到牽扯，針頭別進肌肉中，他眉頭抽了抽，頓時擰得更緊。
“我這麼多年為了林氏的付出，你竟然覺得我是把公司玩弄在股掌間？婉悅，你還是不是我妹妹！”
“大哥……”林婉悅看著他一臉的執迷不悟，無奈又痛心。
兩人視線對上了半晌，她無聲嘆了口氣。
林向楚介面：“大哥，當好人裝慈悲的，究竟是誰，你的矛頭似乎指錯了人。”
“你什麼意思？”
“當初那份遺囑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我都是心知肚明。林氏最終為什麼會落在你的手上，你也應該比我更清楚。現在你想撇開自己，說不是因為一己之私，你覺得，自己站得住腳嗎？”
林向楚對林俊彥的額感情淡薄，比之林婉悅，從始至終更像一個局外人。
旁觀者清。林婉悅被駁倒的那些話語，在他看來，卻根本是在打林俊彥他自己的臉。
或許是語氣太過沉穩鎮定，病床上，林俊彥一下子漲紅了臉：“我怎麼站不住腳了！我是你的大哥！論繼承權，林氏本來就應該是我的！”
“暗長幼尊卑來分家產？大哥，你是不是古裝劇看多了？”林向楚被他的邏輯逗得哼笑了一聲，微揚著下巴，居高臨下地說：“公司是父親建立的，他想交給誰繼承就交給誰繼承。更何況，你不得不承認，論經商和設計，你都不如我。”
不管是天賦還是能力，林向楚在這些方面都是常人無法超越的存在。
這一番話說得極為傲慢，可他的確有睥睨的資本。
林俊彥狠狠吃了一癟，怒極，卻詞窮到無話可說，氣息越來越急促，連同胸口都以肉眼可見的頻率起起伏伏。
一旁的監控器數值不斷飆升。
夏芷默將這一切看在眼底，只覺得心驚膽戰，忍不住輕輕拉了一下林向楚，悄無聲息怒了努嘴，示意了一下旁邊的東西。
林向楚會意，遂沉默下來。
楊芸急壞了，連連撫著林俊彥的胸口，又一把將林婉悅和林向楚幾人推出去：“公司裡不算，還追到醫院裡？林向楚林婉悅，你們倆的良心真的是被狗吃了！自家大哥都不放過！給我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