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宴會廳靠近洗手間的走廊。
林俊彥和陸元亮正面對面站著，兩人之間的氣氛微妙異常。
“元亮，我還打算過年親自拜訪你的，沒想到竟然在這裡碰見了。”林俊彥心中驚疑不定，卻還是按捺下，臉上含著笑。
當年的事情是彼此合作的開端，往後兩人一直有來往，但卻沒有擺在臺面上。
甚至為了掩人耳目，每個季度的酒宴他都不會去請陸元亮過來。
卻沒有想到林向楚一上臺，這麼快就對陸元亮伸出了手，而這個老狐狸，竟然也跟了過來？
他和林向楚之間……究竟熟絡到哪一步了？
即便林俊彥清楚陸元亮就算是為了他自己也不會將當年的事情洩露出去，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陸元亮正了正領帶，對著林俊彥也彬彬有禮：“林總，好久不見。”
他今年也已經將近五十歲了，身材卻保持的很不錯，連臉上的皺紋都不多，一頭花白的頭髮被染成了黑色，在林俊彥對面一站，倒是顯得比對方年輕了不少。
尤其是這不卑不亢的姿態，哪裡還有當年為了名利唯唯諾諾的模樣。
林俊彥想到幾年以前陸元亮這幾年的崛起，再對比如今的失勢，眼底晦暗的嫉妒一閃而過。
“沒想到林向楚竟然會請你過來，你……”
“怎麼？”
“你和他關係不錯？”
就差問你與他是不是有什麼私下的交易了。
陸元亮聽出林俊彥的言下之意，嘴角一撇：“是他願意給我這個面子。”
話語裡多多少少帶了點嘲弄的意思。
林俊彥被他堵得一滯，急忙解釋：“元亮，我那時候可不是不想給你面子，我也是身不由己。你應該知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林總一向謹慎，我知道。”
“那你可小心，彆著了林向楚的道，他的手段其實狠著呢。”
‘狠著呢’三個字被林俊彥咬的都快碎了，他捏著拳頭，忽略了陸元亮眼底一閃而逝的算計。
晚宴開始時候的情況大家都看得清楚，林俊彥已經薄暮西山了，手腕和能力均不如林向楚，如今他被排擠，他日直接失了公司的職位也是有可能的。
而林向楚面前一片形勢大好。
年輕有為不說，還是雷霆手段。
他現在也隱隱懊悔自己當年合作錯了人，如果不是利慾薰心被林俊彥下了套，他藉著林向楚的勢，說不定還能將位置坐得更穩當一些。
無聲無息嘆了口氣，陸元亮失了再談下去的興致，匆匆說了幾句，和林俊彥假裝擦肩而過。
-
夏芷默和林向楚進去後就各忙各的了。
今晚林向楚是主角，想和他聊時政聊經濟探聽風向的人有不少，夏芷默一旁待得無聊，給陸任打了個電話，便找到了對方。
陸傻白甜今天穿了一身騷包的燕尾服，整個頭梳得油光水滑，活生生從一個二十一世紀的陽光少年成年了九十年代的出土文物。
夏芷默一見他就噗嗤笑出了聲。
“誰給你挑的？”老土。
陸傻白甜完全沒有察覺到夏芷默預期中的嫌棄，很是興致沖沖：“我自己設計的，怎麼樣？是不是很fashion很獨樹一幟？”
獨樹一幟是真的，fashion什麼的就……
夏芷默打了個哈哈，對於這個問題決定避而不談，轉而在人群裡找了一圈，疑惑道：“你一個人來的？”
“我爸一起來的。不知道他去哪兒了。”陸任撓了撓頭，感慨道：“我還是第一次來林氏的酒宴呢，這麼多本市的名人，我以前都只是在新聞上看到過，沒想到今天能看到活人……”
“陸律師應該接觸過不少？”
“他呀，他一般都是上班時間處理那些案子，很少把事情帶回家。而且就算是帶回來了，也是在書房裡忙。書房裡我都不怎麼能進去，裡面有個檔案櫃子，都常年上鎖的……”
陸傻白甜絲毫沒意識到自己三言兩句就交了底，不知想到什麼，忽然哭著一張臉，“小時候我調皮，偷了櫃子上的鑰匙想看看裡面都是什麼東西，後來被我爸一頓好揍！你可別以為他是什麼大律師，該家暴的時候一點都不含糊！”
夏芷默心思一凜，試探著問：“櫃子裡是什麼東西這麼重要啊？”
“我也問我媽了，我媽說是以前的一些案子吧。涉及到僱主隱私什麼的，也說叫我不要亂碰我爸的東西。”
“哦——”
夏芷默拉長了語調，還想問什麼，肚子卻咕嚕嚕響起來，索性帶著陸任去了自助餐區域，拿了些甜點和披薩，一邊吃一邊繼續打探道：“陸律師所有檔案都放在那個櫃子裡？他也不怕出事啊？”
陸任正在對付一塊紅絲絨蛋糕，聞言不禁傻呵呵笑了：“就在自己家裡，能出什麼事情啊？就算是有人偷東西，也能偷一堆檔案廢紙？”
說得也是。
越是重要的東西越是擺在明面上，才不會引來別人的懷疑。
更何況，那些多檔案擺在一起，誰能知道究竟哪一份是當年遺囑的原稿呢？
夏芷默意識到事情棘手，咬著叉子陷入了沉思。
陸任今晚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吃，幾塊小甜點下肚更餓了，站起來都往餐檯走過去。
夏芷默靠在椅子上，看著陸任混在人群裡的身影，愁的忍不住想要揪頭髮。
基本一些重要資訊是知道了。
接下來要怎麼做？
陸任自己都說了，陸元亮對櫃子的看重。她總不能還讓陸任去翻他爸爸的櫃子吧？
重重嘆息一聲，她覺得自己腦細胞告罄了。
陸任拿了好些刺生回來，看到夏芷默這麼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推了她一把：“小師妹咋了？不是林向楚出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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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張嘴，她可以把他縫上嗎？
夏芷默翻了他一個白眼，咬著下唇，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說呀，有什麼八卦……”他頓住，呵呵乾笑，又趕緊改口，“有什麼麻煩說出來聽聽，好歹我也是你的學長，說不定可以幫幫你。”
夏芷默瞥了他一眼，安靜了好一會，才問道：“師兄，問你個問題啊。”
“問~”
“大義和親情，擱你身上，你會怎麼選？”
“什麼意思？”
“就是說……”夏芷默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鬆，“比如你爸當年犯了錯害了別人，導致對方一直心有執念，然後你知道了這件事，
可現在一旦把事情揭發，你爸爸的職業生涯就會崩塌。那……你會選擇把事情翻出來，還是選擇幫忙一起瞞著？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陸任吃東西的動作一頓，抬起頭，眼底存了些懷疑：“小師妹，你在說什麼？”
夏芷默急忙擺手：“做個假設，我有朋友遇見這種狀況了，問我該怎麼辦。我對夏成明沒什麼感情，肯定是選擇把他的事情揭發出來了。
可我那個朋友不一樣，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很好，於是我這邊的選擇就沒有什麼參考價值了，就想著……問問你。”
“問我啊……”
陸任咬著刀叉，五官都愁的皺在了一起：“職業生涯崩塌，還可不可以去別的工資找工作啊？”
“這個……”
夏芷默想到陸元亮的職業。
即便林向楚沒有讓他入獄，可身為一個律師，名聲都臭了，還能如何在律師界裡立足？
她搖頭：“那人工作的專業性很強。這個事情爆出來，他就不能在行業裡繼續混了，可能一切都要重新開始。”
陸任短促地“啊”了一聲，又沉默了。
夏芷默安安靜靜得吃著盤子裡的食物，同樣默然不語。
要為了一個陌生人讓自己的親人背上這麼殘酷的後果，其實選擇很明顯的吧。
說什麼大義，人其實都是自私的動物。
如果犯錯的人是林向楚，她大概也會選擇站在林向楚這一邊，和他一起一條路走到黑。
果然，陸任再抬頭時已經有了想法。
“我覺得還是家裡人重要吧。”他嘆了口氣，誠懇地說：“什麼大義都是虛的，現在這個社會，早就不講究大義滅親了。一家人能夠在一起開開心心才最重要啊。
既然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都沒有被翻出來，那是不是就說明那個人也沒辦法抓著這件事鬧？那還不如就讓它隨風而逝呢。
不過，那個受害者也的確可憐，為了彌補他，你的朋友可以試試看給他一些物質上的補償？”
其實已經是很完善的想法了。
在守著自己家人的同時，也能兼顧到受害者的想法。
陸任是自私，可卻也不能抹殺他的善良。
換做是任何一個平民百姓，大概都願意接受陸任所說的物質補償吧。
但偏偏，那人是林向楚，他缺的不是錢財，而是當年的真相，是公正。
一口氣從胸前慢而長地吐了出來，夏芷默對著陸任笑了笑，點頭道：“還是我師兄聰明。”
心中卻是有了主意。
陸任不可能成為助力，陸元亮應該也不會主動吐出當年的真相。
那麼，只有簡單粗暴的辦法了——
找個人偷偷把陸任家的櫃子撬了，把檔案偷出來！（未完待續）